护士说夏意的情况正在好转,多说一说话还是很有可能唤醒她的。
霍浔跟着霍世明去了外地的分公司,他去书店买了本金刚经,霍浔倒不是信了佛教,他只是发现在阅读这些晦涩难懂的佛经时,心思可以慢慢沉静下来。
霍浔每天会定时给齐冲打去一个电话,时间不久,聊两句,听一听她的声音就安了心。
直到有一天,霍浔照常打过去,齐冲却没有接,霍浔赶紧换了电话,打齐冲家的座机,依然是没人接。
霍浔心里着急,想着第二天天亮了齐冲能打回来,抱着忐忑不安地心辗转一整夜,天将亮了才睡着,才睡了没两个小时又突然惊醒。
霍浔翻出手机,没有未接电话,打过去,还是没人接。
他身在百里之外,鞭长莫及,只能辗转找到了邓芝芝。
邓芝芝听见齐冲不接电话也急了,立刻赶到了她的那所小公寓。
看着眼前脸蛋烧得通红的齐冲,邓芝芝对电话那头的霍浔说:“没事,齐冲就是睡得太死了,没听见,你要跟她说话吗?”
睡得太死了?
齐冲从来就不是睡着了连手机铃声就听不见的人。Χiυmъ.cοΜ
霍浔心知事有蹊跷,恨不能现在就赶回去,可是他不能,现在手头忙的项目是他真正主管的第一个项目,直接关系到他毕业进入美世的职位。
霍浔:“没事就行,我还有事,先挂了。”
齐冲见电话已经挂断,哑着嗓子和邓芝芝说话:“你怎么来了?”
邓芝芝伸手贴到齐冲的额头上,烫得吓人:“你不接霍浔的电话,他找到我那儿去了。你怎么烧得这么厉害,也不去医院。”
齐冲摆摆手,无力地跌坐在沙发上:“我不喜欢医院,不想去。”
齐冲在医院先与齐国安死别,后与夏意生离,她对医院有着不可言说的抵触心理。
邓芝芝叹了一口气,柔声问:“吃药了吗?”
齐冲有气无力地回答:“吃了,这感冒药劲儿真大,我才吃了两片就睡得昏天黑地。”
邓芝芝:“你可得注意休息,我知道你关心夏阿姨,但是自己的身体也重要,你要是病了,谁来照顾她?”
齐冲乖巧地点点头,没有告诉邓芝芝她找了三个兼职,这次生病其实纯粹就是累的。
齐冲不想什么都靠霍浔,寒假一回来就找了工作。
一个在校的大学生,找不了什么高精尖的兼职,可供的选择无非就是家教、麦当劳肯德基的店员、商场的临时销售……
齐冲赚钱心切,索性都去应聘了,上午在麦当劳,下午在咖啡店,晚上还要去一个初中生家里给他补习英语。
齐冲生病就发生在前天晚上,明明白天还阳光普照,晚上她从学生家里出来的时候,就开始狂风大作,天空落下了新年的第一场大雪。
齐冲连日工作,医院、工作两头忙,让冷风这么一吹,光荣地病倒了,第二天就烧得人事不知。她费劲巴拉地从抽屉里翻出一盒感冒药,也没看过没过期,就着凉白开就囫囵吞了,然后睡得昏天黑地,连霍浔的电话也没听到。
齐冲挤出一个酸涩的苦笑,时间倒退三年,打死她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活得比许文知还许文知。
忙着忙着,就悄无声息地迎来了大年三十,齐冲从医院回到家里,卸下一身疲惫,跟没骨头一样瘫在沙发上,早已空空如也的肚子适时地叫了起来。
齐冲艰难地支起酸痛的小腿,打算去厨房煮袋速冻饺子,大过年的,吃饺子的传统不能丢。
齐冲看着在沸水里翻滚的饺子怔怔出神,手机铃声叫回了她出走的神智。
“喂……”
“你在做什么呢?”低沉的声音通过电流传到齐冲耳边,好听程度没因距离就打半分折扣,是霍浔。
“在煮饺子。”齐冲把手机夹到下巴和锁骨之间,她看见水饺已经飘起来了,腾出双手把饺子盛盘,“嘶。”
霍浔的心一提,焦急地问:“怎么了?”
齐冲飞速地把烫手的盘子撂到桌上:“没事,饺子汤溅到手背上了,有点烫。”
这是没事吗?
齐冲在那边到底是怎么生活的?
霍浔想起来前几天宋达炳打来的那通电话。
宋达炳在电话里跟他说:“浔哥,我今天带妹子去喝咖啡,在那里碰见小冲姐了。”
霍浔的心思根本没放在他说的话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文件,漫不经心地说:“碰见齐冲有什么稀奇的。”
宋达炳:“浔哥……小冲姐不是去喝咖啡的……她是咖啡店的店员。”
霍浔身形一僵。
宋达炳还在继续说:“我走到门口就看见她了,也没进去,我觉得小冲姐应该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在兼职……”
一朵烟花在天上炸开,噼里啪啦的声响传到齐冲那头:“你在哪里?怎么这么热闹。”
霍浔回头看了一眼周围的男男女女,堵住一只耳朵提高声音对电话那头说:“公司的人在聚会。”
项目顺利结束,组里都是年轻人,或是刚毕业、或是刚入职两年,对过年要和家人团圆的传统习俗并不特别看重,索性赶在除夕夜办了个大派对。
齐冲轻笑一声:“好好玩吧,多吃几个饺子,新年快乐。”
霍浔被嘈杂的背景音震得听不太清:“什么?”
齐冲提高了声音对那边说:“没什么,祝你新年快乐,我挂了。”
齐冲坐在客厅里,桌子上摆着半盘已经冷掉粘在一起的饺子,饱满圆润的饺子已经瘪掉,嫩嫩的饺子皮也已发黄,不过二十分钟,就已经变成了令人生厌的模样。
齐冲没有开灯,只有正前方的电视机发出微弱的光芒,电视屏幕里是连登春晚几十年的女高音歌唱家,她正在演唱春晚的保留曲目《难忘今宵》,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舞蹈演员围在她的身边,再配上灯光舞美,红红绿绿,俨然一副欢欣鼓舞的合家欢场面。
一曲终了,春晚在主持人热情洋溢的陈词滥调中迎来了尾声,齐冲顿感索然无味,没等主持人说完话就关掉了电视机。
房间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孤独像潮水一样瞬间包裹住了她。当初齐国安买下这间公寓时,只是想让自己在这个城市有个容身之所,所以房子面积不大,齐冲却觉得此时的房间空旷得吓人。她安静地在沙发上坐了一会,想了想明天该换一本书给夏意读了。
齐冲无声地叹了口气,生活还是得继续。
就在她想要回屋睡觉时,门铃却忽然响了一声。
齐冲趿拉着拖鞋去开门,难道又是邓芝芝,她心里有点无奈,却又感动于邓芝芝在大年夜从老远的地方跑过来陪她:“谁啊?芝芝吗?”
齐冲拉开门,门口站着的不是邓芝芝而是是风尘仆仆的霍浔。
霍浔挂掉齐冲的电话后,就去找了霍世明,在确定后续工作已经不需要他参与后就立刻驾车往回开。
大年三十高速公路免费开放,家家户户都在吃团圆饭,马路上的车少得可怜,霍浔一路畅通无阻,五百多公里,他五个小时就跑到了。
他只是很想见一见齐冲。
他想要抱一抱她。
楼道是黑暗的,房间是黑暗的,只有霍浔的眼睛流光溢彩。
齐冲不敢置信地看着门口的身影:“你怎么回来了?打电话的时候不是还在c市吗?那里离这里可五百多……”
齐冲的话没有说完,因为她被结结实实地拥入了霍浔的怀中。
霍浔的身上带着一股赶路人特有的急躁,混着淡淡的红酒味和古龙水味,一起溜进了齐冲的心口。
挺括的呢子大衣硌得齐冲有点不舒服,还没等得及她挣扎,霍浔就适时地松开了手。
这是一个蜻蜓点水一般的拥抱。
霍浔自顾自地走进来,顺手打开了客厅的灯:“有吃的吗?”
暖黄色的灯光一下子冲淡了齐冲心头阴魂不散的孤独感。
“剩饺子吃不吃?”齐冲随手一指桌上的半盘冷饺子。
霍浔靠在沙发上,双手交叠垫在脑后,摆了一个舒舒服服的姿势:“吃。”
齐冲端起饺子,熟练地塞进微波炉里。
“叮”饺子热好了,齐冲又转去厨房拿了醋和辣椒油,一起端到客厅来,却发现在这短短的几分钟里,霍浔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霍浔的呼吸清浅而绵长,柔软的头发垂下来,搭在脸上,纤长的睫毛盖住眼睛,显得格外温顺又无害,入鬓的长眉还轻轻地皱着,齐冲觉得霍浔此刻看起来既不冷漠也不虚伪,只是一个普通的男生。
很累吧?
齐冲心里这样想,干脆把饺子放到一边,也没有叫醒他,去卧室抱了一床被子盖在了霍浔身上。
“董事长,小霍总开车走了。”
“去哪了?”
“……小霍总只说是要回家。”
霍世明把手肘支到宽大的办工作上,十指交叉慢慢摩挲冒出胡茬的下巴:“回家……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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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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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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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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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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