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几天功夫,琢玉殿又换了一副模样,奢华张扬的陈设通通换成了低调朴素的打扮。听北陵洛说,他打算把之前收罗到王宫里的各色宝贝都卖了充国库,或者还给背着沉重赋税的老百姓。
北陵洛少时虽任性纨绔,但本质却不坏。后来被软禁在冷宫,他又尝尽了世间百味,这才造就了如今这番稳重温润的模样。
北陵珂想,如今的三哥倒是有点像二哥了,只是二哥的温润如玉是天生的,三哥却好像被什么东西压抑着,有些郁郁寡欢。
“三哥,愁什么呢?”
闻言,北陵洛那原本凝在奏折上的忧愁目光瞬间被欣喜取代,他命人端上御膳房刚送来的桃花酥,就着杨河春绿同她聊了起来。
北陵珂一见那裹着粉色糖浆的桃花酥,就有些唏嘘不已。除了长姐与二哥外,剩下的几个姊妹年纪相差都不大,少时习字学武吃饭都在一块儿,小馋猫们都爱极了那无论是卖相还是口感都极佳的桃花酥。
无奈容妃担心他们蛀牙,特意嘱咐了御膳房一日只准做一盘,每个孩子都只能分到两块,恨不得把粘在手指上的渣也舔干净。小霸王北陵洛当时就发誓,有朝一日定要把御膳房的厨子绑回去,天天做桃花酥给他吃。
后来他们长大了,没人再记挂那盘少时魂牵梦萦的桃花酥,也很少再有机会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御膳房做糕点的师傅没换人,北陵珂却总觉得这味道不对,但她想啊想,也没能回忆起那到底是个什么味道。
又或许她想念的并不是那盘桃花酥的味道,而是彼时围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的人。
北陵珂拿出虎符交给北陵洛,告诉他自己要跟谢康回尧光,也没再隐瞒谢康的真实身份。
北陵洛有些吃惊,但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我就说,一般人也入不了你的眼。”
北陵珂提醒他:“还‘我’呢?要自称“孤”了。”
“你放心,孤会想办法跟尧光交好的,不让你难做。”
“谢谢三哥。”
北陵洛望向殿外,眼里是藏不住的羡慕神往:“真好。”
北陵珂没说话,她知道不久后他就要迎娶宁丞相的女儿为王后,而贺北安,则将奉旨继续守在北境。
如果是以前,她还能怂恿北陵洛听从内心的声音,可他如今是王,还是父王唯一的继承人,就不得不娶妻生子,为北陵王室再添血脉。
“对了,抓到林圣牧了吗?”北陵川出事的那个下午,不知怎么听见风声的林圣牧早就跑了,府中只剩下一堆不明所以的下人。
北陵洛揉了揉太阳穴:“还没有,他好像跑到了南应,抓捕起来不太方便了。”
“南应?”北陵珂不得不佩服林圣牧这狡兔三窟的能力,“莫非他一直同南应有什么联系?”
不知怎的,她突然想起南应寻那张阴沉不定的脸,心头浮上一种不好的预感。
“不知道。”北陵洛脸色微变,不动声色地瞥了眼桌案上的文书,那上面承诺送给南应寻五座金矿。
离开王宫时,北陵洛差人挑选了整整两大箱珠宝送给北陵珂,说这是嫁妆,坚持要让她收下。
北陵珂直摆手:“真不要,太沉了,而且你不是说了要带头过简朴日子吗?送我这么多,小心言官谏言谏到你耳朵起茧子。”
“又不要你搬,堂堂北陵四王姬嫁过去一点儿嫁妆都不带,你叫天下人怎么看孤?”
北陵珂拗不过北陵洛,最终带着两个哼哧哼哧的小太监回了府。三哥本来说要给她在云出也建一座府邸,后来看她已经有了,就直接派了几个丫鬟太监过去。她也没拒绝,想着自己走了正好有人搭理房子,不至于下次回来的时候积一地灰。
谢康出来迎她,看着那两箱珠宝挑眉道:“怎么,你三哥还担心我养不起你?”
“你懂什么,”吩咐小太监把珠宝搬进去,北陵珂捏着他下巴挑衅般道,“三哥说了,你要是惹我生气,这些钱就给我去请小倌寻开心。”
谢康沉着脸:“我去找你三哥理论理论。”
“诶,回来回来,我跟你开玩笑呢。找什么小倌啊,你一个人就够我受的了……”
“你小点儿声。”谢康突然捂住她的嘴,这让北陵珂有些奇怪,平日里他说话可比这不知轻重的多。怎么,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谢康指了指客厅:“你妹妹和表哥来了。”
北陵珂一听,登时红了脸,虽然他们离客厅有一定的距离,但她刚才的音量好像的确有点大。
“你们来的正好,我本来还打算去找你们呢。”
北陵若穿着一身白,眼睛已不似前几日红肿,对北陵珂投以淡淡一笑。白凯仍旧是一身黑袍,脸色倒比他之前整日关在屋里时好了不少。
北陵珂在二人脸上看到了同一种东西——释然。
由于任方圆进攻云出,他们三人那场荒唐的婚礼也就没办成。新王登基的第二天,就在阿若的恳求下废除了她和柳慎言的婚约。她让白凯也回白府,可看着刚死了亲弟弟伤心欲绝的阿若,白凯却怎么也迈不动步子。
如今,阿若不再纠结北陵川的死,白凯也不再记恨她此前的欺骗,一对有情人兜兜转转,最后还是走到了一起。
北陵珂拿出从宫里打包的桃花酥,问他们二人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我们打算离开云出。”北陵若毕竟是北陵川的亲姐姐,百姓很容易把怒火牵扯到她身上,除了王宫,她很难在云出立足。www.xiumb.com
白凯不似之前那般颓然,但也没有了以前的意气风发,只是淡淡地说:“听说秦岭有神医,说不定能治好我的病,待我能再次拿剑的那日,再跟你切磋切磋。”
北陵珂笑着,眼里亮晶晶的:“好,我等着那一天。”
晚上,谢大厨亲手做了一桌子菜接待妹妹和妹夫,咦,到底是喊白凯妹夫还是表哥呢?在厨房中略一思索,谢康决定还是称他为白将军。
就这样,北陵珂愉快且醉醺醺地度过了在云出的最后一晚。白凯和北陵若离开的时候下起了小雪,看着二人撑伞离开的背影,北陵珂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谢康把人揽入怀中:“哭什么呢?”
“他们……他们太不容易了,呜呜呜。”
原来是为这个,谢康轻轻吻去她脸上的泪水,否则冷风一吹该疼了。
“那我们很容易咯?”
北陵珂哭的更凶了:“我们,我们更不容易……”
谢康无奈,只得拿外袍紧紧裹住自家夫人,等她哭累了才一把抱起回了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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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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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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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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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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