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陵珂不肯离开,终是掀开看了一眼。就那么一眼,几乎要耗光她所有的力气。
“那鲛人算是有良心,当时根本没人管她,都只顾着攻击北陵川,可她愣是没跑。听说入殓师花了好大的劲儿,才尽量完好地将二人分开。”容妃知道她少时同北陵川交好,来之前便让她做好心理准备。Χiυmъ.cοΜ
可纵使她在战场上见惯了各种死状的尸体,眼前两张满是疮痍的脸还是让她腿脚一软,险些跌坐在地。
“他是被暴民活活用石头砸死的。”龙游那句话再次回荡在耳边,尽管知道这一切都是北陵川罪有应得、咎由自取,她还是很难过。
北陵珂想起马栏秋围的时候,她被跟二哥置气的母后赶了出来,刚好碰上正对着白杨树拳打脚踢的北陵川。
“这树招你惹你了?”
北陵川收手,脸色不是很好,北陵珂笑吟吟地看他,晃了晃手中佳酿:“我被二哥和母妃嫌弃了,你若是不嫌弃的话,跟姐姐月下对酌可好?”
今夜的月色很美,北陵珂和北陵洛席地而坐,抱着酒坛一人一口地喝了起来。
“对不起,我今天才知道母妃和我舅舅背着我伤害了二哥。”
北陵珂没有资格替二哥选择原谅,只是问:“你想做王吗?”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乃文人毕生所求,我身为王子,自然是想的,但我绝不会用这些龌龊手段上位。阿珂,你信我!”
可二哥也想做……北陵珂不知该支持谁,谁最后坐上王位于她来说并没有区别。她只希望哥哥弟弟们能够一生平安顺遂,不要像南应王室一般手足相残。
“信你可以,但你要答应我,日后你若做了王,决不能伤害二哥和三哥性命。”
北陵川举起四指缓慢道:“我答应你,只要他们不威胁到我的性命,我也绝不会做那赶尽杀绝之事。”
后来,他的确遵守了那夜的誓言,可曾梦想治国平天下的少年却变成了暴君,被他的子民活活打死。
命运还真是会作弄人。
人们之所以热衷修灵,很大程度上是为了延年益寿,因此死亡对修士来说,并不是一件很熟悉的事情。可短短一年来,这已经是北陵珂第二次失去亲人了。
先王离世不过三天,群臣就已经将消息封死,迅速拥立北陵洛登基,反应速度之快很难让人不猜想那场暴乱后是否有一只操控全局的大手。
但北陵珂不想管了,她也管不了,反正北境收回来了,百姓们也不必再受繁重的徭役赋税折磨,这个国家终于可以喘口气了。
谢康请人打扫了新置办的府邸,打算陪北陵珂散散心,丝毫不受每日咕咕不停的信鸽影响。晚饭的时候,容妃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嘴尧光新王到底是不是他。
“如假包换。”说罢,谢康还恭恭敬敬地给丈母娘夹了一筷子菜。
“你这么久不回去真的没问题吗?”
“不碍事的娘娘,政事有丞相他们呢,他们已经习惯了。”谢康离开前给的借口是去寻找不辞而别的尧光上谦,此刻他还在北境教康馨儿骑马呢,因此这个借口还可以继续用下去。
容妃沉思半响,又开口道:“虽然我无权干涉你尧光内政,但既然你想带阿珂回去,有些话,我就不得不提前说清楚。”
谢康立马正襟危坐,同时抢走北陵珂的筷子,严肃道:“娘娘请讲。”
“我不管你以前怎么做王的,但带阿珂回去后,必须把心收一收,否则那些臣子该胡乱怪罪人了。”她的宝贝女儿嫁过去本就无名无分,若是再被人当红颜祸水,那也太可怜了吧?容妃想了想又补充道:“对了,别忘记你答应过我的事。”
“他答应你什么事了?”北陵珂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很显然,在她颓废的这三天里,谢康已然和容妃达成了某种默契。
“娘娘放心,我谢康说到做到。”
容妃拿绢子擦了擦嘴角,状似无意道:“还叫娘娘呢?”
北陵珂更懵了,这是要直接认女婿了?之前不还说他们这婚成的名不正言不顺吗?
谢康那黑曜石般的眼快被狂喜盛满了,当即跪下行了个大礼:“小婿拜见母妃。”
还没搞清楚状态的北陵珂也迷迷糊糊被拉到他身旁,以茶代酒敬了容妃一杯。
虽然前路未卜,但女儿身边能有这么个贴心的人也足够令她安心了,想到他们不久后就要去尧光,容妃就忍不住红了眼眶。
北陵珂忙往前两步趴在她膝盖上:“母妃要实在舍不得,跟我一起去尧光不就好啦?内结界里边儿可漂亮了,我还可以带你去见我师尊。”
容妃边拿手绢擦眼泪边摇头:“不了,我得先去看我的大孙子。”
北陵珂:……
突然就没那么难过和不舍了。
似是察觉到自己话中的不妥,容妃又补充道:“你嫂子生了孩子我还没来得及看一眼呢,等你们什么时候再有了孩子,我就去尧光。”
提起孩子,北陵珂就有些后悔没能一鼓作气斩杀刘子思,沉默地低下了头。
容妃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说错了话,果然情绪失控容易坏事,最后还是谢康把话圆了过去。
于是丈母娘看女婿就真的越看越满意了。
月上枝头,容妃的眼没那么红肿了,这才回了北陵琰的府邸。谢康本想留她在府内过夜,她却不愿意再打扰女儿女婿。
“你答应我母妃什么了?”北陵珂问端着一盆洗脚水走进来的谢康。
“你笑一笑我就告诉你。”最近她总是闷闷不乐,为了博她一笑,谢康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
北陵珂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可以了吧?”
谢康倒是真被她逗笑了,将她那双玉足置于调好温度的水盆中,边按摩边道:“母妃担心我娶妃了让你受气,我就答应她,此生除了你,不会再有第二个女人。”
北境苦寒,北陵珂在那儿打了几个月仗,脚上生了不少冻疮,因此谢康洗的时候小心翼翼地,丝毫没注意到自己方才那番话有多能打动人心。
半响,他的下巴被某人勾起,两道互相爱慕的眼光交融在一起。
北陵珂道:“我想母妃了,想让她早点来尧光看我。”
意思就是想早点要个孩子?
谢康眸色一沉,就着按摩双脚的动作将人往后一推,然后倾身而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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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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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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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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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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