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不能让你顶着这么一张苍白憔悴的脸,去面对今日大殿上的那些人精们……”萧暄说着拿过来一件淡粉色的长裙,“你脸色白里透青,穿这个吧,衬得气色好一些。”
“嗯。”严陶陶都听她的,乖乖换上衣裳。
可不知为何,从萧暄进屋便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盯着严陶陶,看得严陶陶心里发毛。
她换上衣服后终于忍不住问萧暄:“你总盯着我看做什么?”
萧暄见她并不自知,指了指她脖子上的吻痕,“你脖子上那些……昨晚回来时,便有了。刘寰做的吧?”
此时屋里只有两人,她问得很直接。
严陶陶皱着眉拉下来了自己的领子,凑近了镜子,方才没怎么注意到的脖子上,赫然有着几片深红色的吻痕。
她脑中“轰”的一声,突然明白了昨夜和今早褚听风的表现。
昨夜严陶陶跟褚听风说到她和刘寰发生的事情的时候,他打断了她,逼她上床睡觉。想必是因为他早就看见了她脖子上这些羞人的红痕,以为她和刘寰已经……那个了。xǐυmь.℃òm
难怪褚听风眼神会那么复杂。
今早也是,二人均一夜未睡,却都装着被鸡鸣叫醒。然后严陶陶终于向褚听风表明了心意,并与他十指相扣,问他是否愿意与自己一同回宁国。
褚听风一脸震惊和喜悦,他愣了片刻后点头答应。
可是他的话却让那时的严陶陶有些没听明白。
他说:“陶陶,刘寰虽然最开始抱着目的接近你,可实际上他救你那么多次,你对他心存感激我也明白。以后……你们就算两清了吧。”
然后他才说:“我挺好的,我不介意。他中了那样的毒,情况危急,我可以理解……今日之后,我陪你回宁国。如果你开口,整个妄环冢也可以作为你的嫁妆送给宁昭。”
严陶陶闻言还轻笑出声,“亲妹妹嫁给亲哥哥,已经没有道理了。我却还要给他带这么大一份嫁妆过去,咱们是不是亏了点儿……”
……摸着自己脖子上的吻痕,严陶陶终于想明白褚听风今早那两句话的意思。
他以为,她给刘寰解了毒——用她的身体。
而且在这个前提下,褚听风昨夜和今早的表现完全没有嫌弃她的意思,反而小心翼翼地守在她身边。
严陶陶既有感动,也有些恼火。
感动的是褚听风这个人真是傻,喜欢一个人就喜欢到骨子里去了,只要是这个人便什么都可以接受可以替她扛着。恼火的也是他这个人真的傻,怎么就对她没有一点儿信心,总以为她对刘寰还存在着在乎呢?
他早晨说的那两句屁话里,只有一个短句说对了,那就是——以后她严陶陶和刘寰两清了。
刘寰一年前不是没救严霸,而是寒疾突发,没救出严霸不说还差点都丢了性命。所以他和严陶陶的约定,不谓完成也不谓违约,只可以看作履行了一半。
而严陶陶呢,她放的那张白纸,违背了和刘寰的约定。
可如果再算上刘寰前前后后在她所代表的醒世藏上动的那些心思……二人的互相利用相抵,看作两清可能是最好的选择。
严陶陶是个纯粹的人。她昨夜看出刘寰心底对自己的在乎和占有欲,既心疼他,又可怜他。
一年前她爱慕他时,她就在他身边,他亦不是不知道她的情意。可他总是逼着她残酷成长,让她觉得她在他眼里不过是三个字“醒世藏”而已。
如今她重回旧地,被他发现身份,他却扭过头来质问她为何背叛约定、为何假死令他伤心、为何身边有了别人……
为何呢?
其实严陶陶十分想告诉他:“因为你不懂珍惜眼前人。可是我懂。”
可这句话她不会再有机会亲口说给刘寰听了,因为她昨夜被他堵住唇张不开口,而以后她也不想再与他见面了。
关于昨晚那个对于他们二人皆支离破碎的夜,在床榻之上,严陶陶哭着反抗的那一刻,她和刘寰之间便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情意、没有恨、没有放不下……一切两清。
……思绪收回,严陶陶将自己的领子拉高了一点儿,遮住那些羞人的红痕,和萧暄出发去皇宫。
褚听风驾着马车将今日都添了妆的二人,送到宫门口不远处的街口。
他不忘叮嘱她们:“今日皇妃终选,会在大殿之上举行。刘珣、厢柳和厢菡皆会在场。虽已有宁昭和薛子扬给你们打掩护,但你们还是要万事小心。”
“知道了。”
萧暄摆摆手应他,严陶陶则没说话。
褚听风便以为严陶陶是在这重要的一天紧张,走过去抓住她的手,安慰道:“不会出岔子的。”
谁知严陶陶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右手反手在他手背上用力掐了一下,受伤的左手用小臂拉下来褚听风的脖子,让他的耳朵凑近自己的嘴。
“我……”真到了要解释的时候,严陶陶却一下子怂了,咽了口唾沫才又鼓起勇气,“我没有和刘寰……那个。”
可褚听风却从她主动凑过来就有些发愣,受宠若惊,脱口而出:“哪个?”
“你!”严陶陶气得咬牙,“算了!”
严陶陶和萧暄进宫后,到了大殿,纵使心里早已有数,可是还是被场面震撼了一下。
大殿之上坐着四个人,中间是刘珣和宁昭,两边是厢柳和厢菡。四人坐了一排,并无地位之分。
和最后参加终选的另外八个女子垂首跪在殿下的时候,严陶陶身旁的萧暄一声低笑,压着声音与严陶陶说话:“瞧瞧,厢柳可是沾了她那好妹妹的光,享受了一次和天子平起平坐的感觉。”
是了。在宁国,厢菡和宁昭一直平起平坐。二人作为贵客来了大忠,便是和大忠皇帝刘珣一样平起平坐。如果这三人都坐一起去了,刘珣又怎会让自己的母后厢柳坐在低一阶的地方去?
听到萧暄的调侃,严陶陶也低声回应她:“唉,感觉他们四个坐在那里都好累。”
严陶陶想:大概生在皇家的人不论好人坏人,都像哥哥宁昭那样不容易。永无尽头的勾心斗角,看不到光明的尔虞我诈。人人只顾着在自己的欲望或仇恨里,越陷越深。
因为你不踩着别人的尸骨上去,就会被别人踩得连尸骨都没有。
眼看着该到的都到了,终选却还不开始,严陶陶正纳闷之时,就听大殿外的大太监拉长了嗓子喊:“寰王到——”
感觉到有一个修长身影从门口走进来,走过自己身后其他跪着的女子,停在了自己身边时,严陶陶把脑袋又往下垂了垂。
刘寰,为何也会来?
“此等重要的日子,我却来迟了片刻。让皇上和太后,昭皇帝和菡太后等我……心中实在惶恐。”刘寰又恢复了那个戴着“厚重面具”的寰王。
殿上四人自然笑着说无妨。
等刘寰也落座在仅低于那四人一阶的位置上的时候,宁国皇妃终选终于开始。
薛子扬带着十个宫女走上来,每个宫女手里皆有一块叠起来的红色绸布,展开后每块都巨大无比,足以将一个一般身量的女子从头到脚罩住。
进入终选的十个女子皆被这样的红色绸布罩住全身,而只能从绸布上提前裁好的一个洞里伸出一只小臂来。
“几日前,根据我算到的八字范围以及体貌特征,最终留下了这十名女子。她们其中究竟谁是昭皇帝的命中天女,还要另外一关要过。”薛子扬跟殿上几人解释道,“我算到这命中天女,曾与昭皇帝有过几世的姻缘。二人缘分既已攒下,所以彼此间一定有着天定的默契和好感。”
解释清楚后,薛子扬将宁昭请到了下面来。
他把宁昭领到十个女子的第一个,然后把那女子仅露出来的一只手放到宁昭手里。
“请昭皇帝用心感受,能为宁国皇室延续香火之女子,已经在这十人里了。”薛子扬一双睡不醒的眼今日却格外清明,“与她们握住手的时候,皇上你细细感受二人间那种几世攒下的姻缘便好。不用注意其他旁的东西。”
宁昭点点头。
一切不过演戏罢了。宁昭和薛子扬定下今日终选这一出的时候,便暗中对十块红绸做了手脚。
其中有一块红绸是用香料浸泡过的。方才让宫女们给十个女子罩上红绸的时候,薛子扬便将端着有香味的那块红绸的宫女轻轻一推,推向了严陶陶那个方向。
所以十只玉手挨个摸下来……一直用鼻子找人的宁昭心里早就有了数。
他从最后一个女子走回第六个身边,抓住她的手不放开,高声说道:“宁国的天命之女,我找到了。”
他这一声出口,被他抓着的女子却一直在企图摆脱他的手,仿佛是在告诉他他选错了,可是宁昭哪肯放开,他知道自己和薛子扬是不会错的。
于是被他抓着的那只手挣扎了两下也不动了,似乎是也泄了气,知道事情已经没有了挽回的余地。
刘珣大掌拍着,喜笑颜开,“我大忠能帮着宁国皇室找到天命之女,实在是做了一件好事!”
厢菡也笑,端庄大气,眼里平静如水,看着下面的宁昭,“你既然选出来了,还不快让我们看看是哪个女子?一会儿再把这十个女子都闷在红绸里闷坏了……”
宁昭闻言转过身,放开了女子的手,然后双手去掀她身上的巨大红绸。
这一刻他筹谋了许久,此时真的到来,倒叫他心底有些紧张了。
喉结不自知地上下动了动,手上一用力,将红绸从下往上甩开了来。
巨大的红绸被甩到一边,带起了不小的风,那风使红绸下的女子裙摆微微飘起,也让她的几缕发丝扬了起来……
眼前之人面色红润,咬着下唇,一双大眼睛似乎装着千言万语,深望着宁昭。
可是,她不是严陶陶。
看着眼前死死盯着自己的女人,又读出她眼中那句“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宁昭整个人愣住。
而随着“天命之女”被选中,其余九个女子也被一旁的宫女拿掉了身上罩着的红绸。
严陶陶方才伸出去的那只手还空荡着,却听到就在身旁不远处的宁昭高声说他选出来了天命之女时,红绸下的严陶陶便心情跌入了低谷。
然而红绸拿开,重见光明时,她看到大眼瞪小眼的宁昭和萧暄时,却一下子不知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宁昭说一定会选到自己,结果他却阴差阳错地选上了萧暄。
被萧暄一双美目瞪着,宁昭下意识木着脑袋去看薛子扬,眼里全是询问的意味。
薛子扬此时也是有苦说不出,他的确把端着带香味的红绸的宫女推到了严陶陶那边去,可谁知严陶陶和萧暄离得太近,那宫女罩错了人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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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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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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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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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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