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兵相接,剑光四溅,隼戈一手反身护着身后的严陶陶,一手持剑与几人周旋,着实有些吃力与勉强。
若放在平时,他没有严陶陶这个拖累,区区几个下三滥功夫的江湖人,他根本不放在眼里,更不要说现在还处于他们的下风。
其中一个蒙面人瞅准了隼戈一个空当,伺机从身后刺向严陶陶,隼戈转身不及,眼看严陶陶就要被伤到时,令在场所有人都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另一拨人从天而降,个个紫衣缎带,手持折扇,为首的那个长得很是俊俏,手中扇一挥,便从扇中飞出几根银针,快而准地根根没入那些蒙面人的脖颈里。
几个蒙面人立时毙命,他们倒下的时候,持扇的几个人方才缓缓落下,而刚刚才瞬间杀了几个人的那个俊俏男子,甚至脸上还带着风轻云淡的笑。
他看着隼戈转而将剑锋冲向了他,收了手中的扇:“我可是刚刚救了你们的恩人。刘寰的人就这么不懂礼貌的吗?”
隼戈冷哼一声,高声回答:“因为我知道一句话: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你知道得倒是清楚,那就不用我废话了,”俊俏男子点了点头,然后不再看他,伸出修长的手冲着严陶陶招手,竟是让她自己走过去的意思,“识趣的话,你就自己跟我走,也省得我再动手。”
严陶陶想开口问他们是什么人,结果被隼戈又拉到他的身后去。
隼戈替她回答:“今日除了这大忠朝的寰王府,她哪儿都不去。而且这地上躺着的应该是江湖上的帮派杀手,你们杀了这么多人,他们一定会找你们的麻烦。”
俊俏男子闻言,脸上写满了不屑:“大忠的江湖帮派,除了妄环冢还算成点气候外,可还有拿得出手的吗?喽啰扎堆罢了。”
这些人手法诡异残忍、衣着华贵繁复,且看某些花纹样式就有些不像大忠常见的,再听他这个语气,隼戈就已经断定了他们并不是大忠的人。
太后寿宴在即,各方人士进帝都,来路复杂,一时隼戈还真想不出他们是什么人。
可是绝对不能问,一旦问了这些人就会明白他对他们一无所知。
于是,隼戈接着俊俏男子的话说:“你们主子派你来大忠前,就只教会你用鼻孔说话吗?他也没有告诉你,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么黄雀后面又是什么呢?”
在说这几句话的时候,隼戈注意到了在场的人都没注意到的事情,那就是方才冲出蒙面人的巷口,有隐隐约约的人影,显然有第三拨人赶来了这里,并且已经在那里埋伏。
从远远看到的地上的影子蹲着的姿势来看,很像是训练有素的自己的手下们。
对于隼戈来说,这无疑是个好信号,因为这说明王爷已经知道了他们有难派人来救,可也说明王爷知道了他偷偷带着严陶陶出府进宫,回去后一定少不了一顿责骂。琇書蛧
“黄雀后面是什么?”
有了后路,好歹底气足了,隼戈继续用话语吸引俊俏男子的注意力,并用言语暗示巷口埋伏的人出手的时机,他清了清嗓子,抬高音色:
“园中有树,蝉高居悲鸣,饮露,不知螳螂在后也。螳螂委身曲附,欲取蝉,而不知黄雀在其傍也。黄雀延颈,欲啄螳螂,而不知弹丸在其……后也!”
他尾音高亮,突然拉着严陶陶飞上了旁边的矮墙,俊俏男子脸色一变正要跟上,却被身后突然冲出的一群王府侍卫缠住。
严陶陶本来还在纳闷儿隼戈怎么还有心情跟这群阴阳怪气的人引经据典,直到被他突然拎上了矮墙,看见突然冲出来的眼熟的王府侍卫,才知道原来他是在吸引俊俏男子的注意力。
“快走!”隼戈搂着她的腰飞上了矮墙,然后又从墙的那面跳下去。
本以为此番就已经脱离了险境,却没想到隼戈根本就是低估了俊俏男子几人的武功。武功上乘的堂堂寰王府侍卫,居然被他们几乎瞬间拿下。
隼戈拉着严陶陶在墙这边还没跑了几步,就见他们从墙那边翻了过来。
因为严陶陶严重拖慢了两人的速度,于是很快俊俏男子又轻飘飘地落在了两人的面前,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这次他直接把扇子架在了隼戈的脖子上,从扇子里弹出来的刃尖闪着寒光。
俊俏男子的脸上上有一处浅浅的刀伤,他方才急于追赶隼戈二人,和王府侍卫动手过程中不经意受的伤。
此时俊俏男子脸上连方才的笑意都没有了,显得咄咄逼人。
“我还在想你突然哪里来的那么多长篇大论。”他左手拇指擦了一下脸上的伤口,看着拇指上的血冷笑,“寰王府的侍卫,也不过如此。”
他话音刚落,隼戈突然后仰躲开了他的扇子,然后一个快速闪身到了他的后面,手刀眼看就要切到他腰眼上的时候,严陶陶被俊俏男子眼疾手快的手下掐住了脖子。
隼戈的手生生停住。
俊俏男子似乎早知有这一出,缓缓转过身,看着隼戈停住的手:“她、和你自己,你只能选择一个。但我的目标不是你,所以她必须跟我走。”
他说着走到一边,手中扇子轻轻一展,微微点头示意离隼戈最近的那个属下,那个属下就从腰间抽出了一根细到几乎不可见的针,手腕一甩,扎进了隼戈的左腿膝盖里。
“哦……”隼戈闷声一哼,立时整个左腿发麻失去知觉,半跪在地上。
见他受苦,严陶陶在那人手下挣扎,便被掐地更用力了一些,细细的脖颈都勒出了白印。
“不许伤她……”隼戈咬着牙,怒瞪。
俊俏男子示意属下放开严陶陶,转而反绑了她的手,一行人在隼戈面前押着她离开。他还刻意走到隼戈身边,用扇子敲了敲他的肩膀,俯身凑近他的耳边,说道:
“等会儿刘寰来抬你的时候,你就告诉他:今日这个女子我带走了,他若不服气还要打她的主意,下回就不会留你的命了。”
“王爷不会……放过你的。”隼戈感觉腿上的麻已经蹿到了上半身,整个人昏昏沉沉,几欲晕倒,一直在死撑着。
刘寰这天提前回府,却发现严陶陶和隼戈都不在府中,他心中便有不好的预感。虽然他几乎能确定严陶陶和隼戈是去了宫里,但他还是差人问了宫中的眼线,回报说今日他的近身侍卫带着一个裁缝进宫了。
他立时便让府上武功最好的侍卫们去寻找,还特意嘱咐道“皇宫附近的小路要格外留意”。
刘寰一直坐在府中等到傍晚。出去的侍卫一个都没有回来过,更不要说带回来任何一个消息。
眼看着头顶的乌云渐渐把月遮住,刘寰再也忍不住,带了几个暗卫亲自出去找严陶陶和隼戈。
他们先在皇宫附近的一条昏暗小巷里看见了两拨尸体,一拨是蒙着面的,另一拨便是他派出去的王府的侍卫。两拨人应当是被共同的敌人杀死的,但显然敌人与蒙面人动手时从容不迫、一击毙命,而与王府侍卫动手时就略显慌乱。
“蒙面人身上没有明显致命伤口,但脖颈处都有银针没入,应当是被人从后背高处出其不意地袭击。我们王府侍卫显然和杀了这拨蒙面人的人近身动过手,身上既有没入的银针,亦有刀剑伤。”一个暗卫跟查看后跟刘寰说道。
刘寰轻声嗯了一声,不知在想些什么,就见矮墙那边的一个暗卫朝这边高声呼:“隼护卫在这里!”
几人闻声翻墙过去,刘寰动作最快,翻过去后就看见地上一动不动躺着一个人,正是隼戈。
“王爷,隼护卫应当是中了毒,浑身麻痹僵硬,昏迷不醒。”
“带他回去。”刘寰一声令下,自己先上了马就要打道回府。
一个暗卫不禁问他:“王爷,不找严姑娘了吗?”
刘寰身影未停,浸入夜色,回答他:“不必了。”
的确不必找了。以隼戈的武功,即使带着严陶陶也不该落到这种地步,眼看他都被废成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就知道敌人有多强大和歹毒。
银针暗器、背后伤人、空中诡异的香味……不像是大忠江湖上常见的。
而他们的目的显然只是严陶陶而已。严陶陶的身份那么重要,他们既然为此而来,就一定不会杀她。
隼戈身中的毒并不难解,就是需要的药材复杂了些,府上的大夫开了药,又为他施针放血,后半夜的时候,他才重拾意识,慢慢醒来。
屋内的窗户开着,有些微风,烛火摇曳在桌前刘寰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醒了。”他看着隼戈醒来,放下了手中已经凉了的茶。
“王爷,属下……”隼戈脸上毫无血色,苍白得很,但他知道自己犯了大错,掀了被便想下床跪着。
却不想他的左腿还是毫无知觉,整个人踉跄就要倒在地上。
“你的腿废了。”刘寰眼疾手快地大步走过来扶住他,又肯定了一遍,“本王找到你的时候已经太晚,你的左腿救不回来了。可惜了。”
隼戈靠在床边,听着他的话,咬着牙点了点头。他心中无限痛惜自己的一条腿,可是更多的还是在自责搞砸了王爷交代他的事情,没能看好严陶陶。
“属下没能保护好严姑娘,辜负了王爷对属下的期望,这条腿,不足为惜。”
“啪!”他话音刚落,刘寰便给了他一个耳光,而且面色冷静,就好像正在动手打人的不是他。
“知不知道本王为什么打你?”他立在他面前,居高临下,“严陶陶身份重要,被人抓走最起码不会死,可是你不一样,你只会是那群人的障碍。你知不知道本王今天先看见府上侍卫们的尸体的时候,心里有多担心你跟他们一样?既然她一定会被带走而无法脱身,你就应该替本王想着怎么保护好你自己回来报信……”
“是。”隼戈垂着头。
之后刘寰问了一些今日一整天更详细的情况便走了,一直冷着一张脸,让隼戈有些不敢看他。
刘寰离开后不一会儿府上的大夫便进来叮嘱隼戈一些休养期间的忌食忌事,隼戈看见他,就着急的抓着老人家的手问道:“我的左腿,真的没有任何办法了吗?”
老大夫被他这句话问得一愣,反而反问他:“隼护卫的腿现在还不能动,是因为毒药深入,麻痹内里。不过我已经开了药化毒化血,最多三日便会恢复如常。知觉嘛,明日是一定可以恢复知觉的……”
“明日恢复知觉?三日便可……如常?”隼戈突然听到这样的好消息,大喜大悲让他一怔,“可是王爷说我这条左腿从此便废了呀……”
老大夫以前是宫里的老御医,后来又跟着刘寰出了宫,可以说是看着刘寰和隼戈长大的,此时一脸慈祥,眼里透着精明的光。
“你自小跟着王爷,王爷表面看似冷淡,可心底早把你看作兄弟。你今日不知生死地被暗卫抬回来,王爷在旁边把手都攥红了。我给你诊治的时候,王爷一直寸步不离,还一直问我‘隼戈能不能醒过来’‘他以后还能练武吗’‘你能保住他的腿吗’……王爷就是气你让他着急,故意吓你的。”
隼戈看着自己的腿,没吭声,把头往下埋了埋,还是被老大夫看见了他微微红了的眼眶。
老大夫假装没看见这个比王爷小好几岁的大男子汉抹眼泪,叮嘱完就走了。
刘寰后半夜也没睡着,后来就平躺在床上,不知怎么就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以前,母妃受宠,他跟着沾光成了皇帝最宠爱的儿子。那时皇帝天天来,母妃每日都开心,他也开心,于是他便以为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了。
突然有一天,母妃被打入冷宫,而且生起了大病,缠绵床榻多日后,还被宫狱的人以所谓的“杀害太子的确凿证据”抓走,最后被活活饿死在水牢。
皇帝没有去看过她一眼,他还说她恶毒,说她为了扶自己的儿子上位不择手段,说他死都不会立刘寰为太子。
跟着母妃多年的那个暗卫,叫隼成。当整个皇宫的人都绕着刘寰母子走的时候,只有他暗地里为他们送吃送喝、保护他们,从来没有离开过。
母妃死后,隼成始终保护着刘寰,甚至怕他在宫中遭排挤没有朋友,接了自己儿子进宫,从小侍奉在刘寰身边。
宫里流言多,因为隼成的保护,大概某些小人伤害刘寰而不得,便散布谣言,说刘寰的母妃生前在冷宫与隼成有染。
隼成为了自证清白并保全刘寰母妃身后的名誉,自刎于皇帝的大殿门前。
那年刘寰只有九岁,而他身边隼成的孩子——隼戈只有四岁。
他牵着他在大殿的远处墙角站着,在隼成拔刀的时候,捂住了隼戈的双眼。
“七殿下,你为什么不让我看父亲?”隼戈想扒开他的手,用嫩嫩的声音问他。
刘寰是在那一瞬间长大的,他看着隼成高大的身躯在威严的皇廷大殿前倒下来,忍着泪水回答他:“别看。你父亲在皇帝面前许愿去见我母妃,被人看到的话,就不灵了。”
“为什么人们要向皇帝许愿?”
“因为他是皇帝。”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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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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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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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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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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