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严陶陶在寰王府怎么样了,他上次那样帮了她,她却说那些没良心的话赶他走。
但是他却怪不起来她,反而脑海里都是俩人一起发现安尧尸体的那天,她的那句“我相信你”。这句话就像一个魔咒一直萦绕在他脑海里,反而更加提醒着他自己是抱着目的接近她的,让他心里分裂成两个段祁,一个是个小人,叉着腰说:“我接近她就是有目的的,怎样?!”而另一个则正义凌然一些,指着小人的鼻子说:“她那么信任你,生死关头都没有出卖你,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脑袋快要炸了。
“……我有病。”段祁用折扇敲着头,自言自语,语气肯定。
一个神官过来拍了他的肩膀,手指了指门口,道:“外面有个人找你。”
他顺着那人指的方向看去,一眼就看见严霸站在门口。wWW.ΧìǔΜЬ.CǒΜ
“伯父,你怎么来了?”寻了神坊没人的一间屋子坐下,段祁问严霸。
“陶陶被下狱,又被寰王救走的事儿,你可知道?”严霸问他。
段祁点了点头,实话实说:“我知道。”
“我把她许给了你,现在她却只有嫁给寰王这么一条活路,你不来找我,还等着我来找你?”严霸瞪着他。
“伯父。”段祁看着他,也有些无奈,“我只是这神坊一个五品的神官,而那刘寰却是连皇上都忌惮几分的王爷,陶陶嫁给谁更好,我以为您明白。”
言下之意就是,他一个小人物,扭转不了这个局面。
“更何况,陶陶她……”段祁顿了顿,“心中爱慕的本就是寰王,您若是疼女儿,也该从心里真的接受这桩婚事。”
不知为何,原本这说出口的话都是为了敷衍严霸,段祁却总觉得心中真的有一股酸酸的感觉。
“正是因为刘寰太富贵,我才不想女儿真的嫁过去,”严霸皱眉,语气沉了下来,“刘寰那样的人,可能有一天能背得起江山,却一定会负了身边人。”
他看向段祁,十分认真地接着说:“上次陶陶在,我多少有些遮掩。但我今日就是来告诉你,我看得出刘寰心中有乾坤,就看得出你也不是个一般人。你也不必与我解释,你的身份我不在意,但我希望的是我上次没有看错。”
上次那个早晨在严陶陶的房间时,严霸曾跟段祁说过这么一句话“我看着你虽然其貌不扬,长得普通,但是身形板正,高高大大,看着是个能保护好妻子的顶天立地的男人”。
他那次便看出段祁不是个五品神官那么简单,更不要说他后来还当着他的面用武功点了严陶陶的穴不让她说话。可是严霸就是欣赏他身上的那股藏不住的江湖气,如他高高大大的身形一般顶天立地的江湖气。
这种气场,才能保护人。
刘寰身上也有气场,可那种太盛太戾的俯瞰江山的帝王气,反而会伤了身边的人。因为任何人到手的江山,都只会是血的颜色。
严霸始终想,严陶陶的身份总有一天会被人们知道,而到了那个时候,他老了,已经不能再派上多大的用处,而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她及时地推向别人。这个“别人”不应当和“深宫”“皇家”扯上关系,而应当是自有一片天地,能带着她远离一切的一个人。
从严陶陶莫名跟刘珣、刘寰扯上关系开始,严霸便有一种危机越来越近的感觉。而见到段祁,他仿佛看见了他想找的那个“别人”。
严霸的话,让段祁有些吃惊。虽然他始终觉得严霸不只是个厨子这么简单,但没想到他这么直接。
带着见严陶陶第一面时就产生的对她身份的猜疑,段祁也很直接地问了严霸:“所以伯父……你是不是要告诉我,严陶陶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
“你答应我不让她最后真的嫁给刘寰,以后也不会让她再受到与这次一样的迫害,我就告诉你。”严霸也开出条件。
段祁却笑了:“任谁想嫁给刘寰,都要先看看现在大忠朝廷一手遮天的景家同不同意。据我所知,刘寰的正室景兰儿,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不如伯父先不要在这儿跟我打哑谜谈条件,先看看好戏再说。”
他这倒也是实话,虽说严陶陶和刘寰是得了刘珣亲口允许的婚事,可是景家绝对可以让这个婚事不成。
所以段祁那时才敢把“娶严陶陶”这个主意塞给刘寰。
想到这里,段祁自己都一惊,原来他竟是十分在意严陶陶嫁不嫁给刘寰这件事情的吗?
严霸没再跟他说什么,起身走了。
他的腿有一条是瘸的,一拐一拐地走出屋,身影显得有些落寞,看得他身后的段祁竟有些不忍。
他知道他刚才拒绝了一个父亲的托付,现在他有些愧疚。
“段祁。”严霸在门口停下来,转过了身,看着段祁,有些语重心长,又好似有一些请求的意味,“虽然你今日假装听不懂我的话,但如果真到我离开了陶陶的那天,我希望我今日没有看错你。”
他说完就走了,段祁看着他的身影出了自己的视线,蹙起了眉。
他是怀疑严陶陶的身份的,甚至从一开始就想着从她那个非比寻常的身份中获得些什么,所以他才会接近她,去了解她。可是日子长了,似乎被套进去的并不是严陶陶,而是他自己了。
他在一群冷面杀手中长大,又有一个红尘出身、深谙世事的乳娘。这个成长的环境决定了他时常戴着“面具”示人,将自己的心思都隐藏在微笑之下,不管是杀意还是柔情。
独自坐了一会儿,段祁走出了屋,小指含口一声长哨,不一会儿就从神坊的暗处出来了一个黑衣黑裤黑鞋的人,仿若从神坊的玄黑色墙里走出来的一般,冲他弯腰。
“冢主有何吩咐?”那人问他。
“之前你们查过严霸的身份,似乎没有什么特别,吩咐下去再查一次,并且动用一下虚循山那边我们安插的人。”
严霸和严陶陶的身份,不能再这么猜测与模糊下去了,他褚听风一定要赶在外面那些虎视眈眈的人之前,确定下来这对父女的价值。
自醒来的第一日刘寰和段祁都来过后,严陶陶再没见过他们二人。隼戈说大夫还不让她出屋,怕她吹了风又发热,于是严陶陶便整日闷在屋里。
她不出去,不代表不知道外面的事情,隼戈有时候就会跟她讲。
“听说昨天景林海第二次单独去见了皇上,还是说不许王爷娶一个没地位的女子进家门的事情。皇上上次没理他,这次生了气,摔了手里的笔……”他今日说。
景林海,当今皇后景玉和寰王妃景兰儿的父亲,当朝宰相。
严陶陶一点都不惊讶,翻了一页手里的书,道:“我若是宰相大人,我也不愿意让我女儿和一个粗鄙出身的女人共侍一夫。”
“姑娘,你……怎么能这么说话?王爷在外面争取你们的婚事,你也应该在这里默默支持他才对……”隼戈为自家王爷打抱不平,却发现不小心说漏了嘴,忙暗道坏事。
“你说……王爷争取和我的婚事?”严陶陶啪地合上书,抓住重要的信息。
隼戈索性把刘寰的嘱咐选择性遗忘,一股脑都讲给她:“那景宰相最先找上的可是王爷,逼着王爷要顾及景家的颜面坚决不能把你娶进门,王爷都冷着脸没理会,坚持一定要娶你。还说什么,说什么与姑娘一见钟情……后来宰相才去找的给这桩婚事开金口的皇上……”
一见钟情?是指她抱着大白鹅在神坊撞见他的那回吗?刘寰这个人,到底哪面才是真的?
“王爷原本不让我告诉你外头这些事的……”
隼戈正说着,就见外面进来两个人,一前一后,正是寰王妃景兰儿和她的贴身婢女青翠。
“属下参见王妃!不过王爷有令……”隼戈向景兰儿行礼。
“说不允许外人进来这个屋子是吗?”景兰儿打断他的话,笑着问他,“我也算王爷的外人吗?”
“这……”
“严姑娘在王府养伤,我作为这里的女主人,不该来看望一下吗?要不你现在把我撵出去,看看王爷回来了是罚你还是罚我?”景兰儿扶着青翠的手坐下。
隼戈张着口不知道说什么,一个大高个子立在那里被景兰儿劈头盖脸压下来这么几句,一旁的严陶陶都有些心疼他。
“隼戈你下去吧,王妃好意来看我,没事的……”她好心说着。
隼戈闻言瞅了她两眼,走了。
青翠给二人倒了茶,景兰儿翘着兰花指端起茶杯掩着口轻嘬一口,端着寰王妃的架子开了口:“严姑娘使唤王爷手下人的架势,倒比我更像是这里的女主人了。”
严陶陶本来也端了杯正想喝茶,此话一出立马放下杯子,回应道:“王妃说笑……”
“说什么笑!一个迷人眼的粗鄙女人,妄想攀上我家王爷,简直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痴心妄想!还想和我们王妃共侍一夫……”一旁的青翠自进门就瞪着严陶陶,此时抢了话,言语间为她的主子打抱不平。
“青翠,不得无礼。”景兰儿在她把难听的话基本讲完的时候皱着秀眉轻声喝止了她。
“平日里被我惯坏了的丫头,严姑娘你不要介意。”她看了一眼严陶陶。
这主仆二人骂也骂了,演也演了,严陶陶心中清楚得很,回答道:“不介意。”
段祁说得一点都不错,她严陶陶就算是得了刘珣的金口一开,亦铁了心要嫁,嫁给刘寰也根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你不介意就好,等日后你过了门,成了王爷的侧王妃,我们就是姐妹了,不要因此生了嫌隙才好……”景兰儿甚至拉住了严陶陶的手,“家父在皇上面前闹,也是爱女心切和顾及景家的面子。我劝阻过他的,可他不听,你不要因此不肯与我亲近……”
景兰儿还说,刘寰看上谁,她都支持。
严陶陶实在不知说什么,只能赔着笑任她嘘寒问暖,拉着手。
二人叙了一会子话,景兰儿看了看外面,感觉时候不早了,便道:“与妹妹聊得来就不免聊得久了些,眼看着王爷要回来了,我得吩咐下人们准备晚膳去了。”
景兰儿走的时候,看见了一直在外厅候着、听着屋内动静的隼戈,朱唇轻启:“怎么,怕本王妃欺负王爷的人吗?一会儿王爷回来了,你不用着急说今天我来过的事情,我自己会跟他说的……”
“属下不敢。”隼戈低头。
景兰儿带着青翠走了后,隼戈就进了屋,四下看了看后问严陶陶:“景王妃可有留下什么吃的喝的东西?”
“没有。”严陶陶摇头,“她问了我许多身体情况的问题,很是亲切,还好心地带来了专请景家的名医给我开的除去疤痕的方子,说是女子身上的疤都可以用此方恢复平滑雪肌……”
隼戈闻言向她伸出了手:“拿来,方子。”
将袖中的方子拿出来给了他,严陶陶不免问了一句:“王爷叫你这么提防王妃给的东西吗?夫妻之间这样提防,岂不是很伤感情?”
她记得在御花园的那次,刘寰和景兰儿看起来是十分恩爱和谐的,难道是因为那次有皇后景玉在场?
隼戈已经将手中的方子看了两遍,并未看出什么端倪,但还是将那张纸揣了起来,回答她:“方子我暂时没看出问题,不过留着再问问大夫总是保险的。姑娘,王妃能嫁给王爷,是因为她的嫁妆是半个景家,你不懂的。”
加上刘寰自己和段祁,这已经是第三个人跟严陶陶说,她不懂刘寰这个人了。
“不懂未必不是好事。”她沉吟了一会儿露出笑容,冲隼戈说。
晚上刘寰回了府上,与景兰儿一起用晚膳时,她果然如白日与隼戈说得一样,自己道出了去过严陶陶那里的事情。
“我今日去看了王爷屋里的严姑娘,她身子看起来是好多了。”景兰儿用手帕擦着嘴,温柔地说,“我还给了她一张托景家的名医开的调理身体的方子,王爷看着也吃好了,不如正好看一看吧,我记得王爷是懂一些药理的。”
她纤手一抬,一旁站着的青翠就向刘寰递过来一张方子。
刘寰没什么表情地接过,粗略看了一遍后,微皱起了眉,看向了自己的景王妃:“你真的给了她这张方子?这方子初看的确没什么,里面却实际有几味鲜为人知的相冲的药,一起煎服会使人一段时间内慢慢内里枯竭,睡梦而死……”
“王爷觉得呢?我会干这样的事情吗?”景兰儿保持着一个笑容望着自己的夫君。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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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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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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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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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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