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商害死人,死了活该,呸!”
“听说他们家酒店当初装修材料有问题,这不出事了吧!”
“走走走!我们家没你们这样的亲戚!”
“我要是你早就带着孩子跟他爸一起跳楼了,哪还有脸活着哟!”
……
白茫茫的一片,看不清光亮,四面八方传来的声音刀子一样一字一句的戳在何锦生身上,一戳一个血窟窿,剜心刮骨的疼。
一张又一张印着爸爸照片的报纸铺天盖地般的扔在他身上,八岁的何锦生死死的被妈妈护在怀里,可旁人的唾弃苛责,亲戚朋友的指指点点,还有四处围追堵截的记者媒体都让小小的他明白自己的家庭出了什么事。
“锦生,妈妈对不起你。”
昏暗的房间内,一身缟素的女人将小小的何锦生强硬推出了卧室然后反锁了门,任凭八岁的何锦生在门外蹲坐一夜怎么哭喊她也没有开门再看看自己的儿子一面。
好不容易等警察赶到撬开门时,昨天还会哄他让他别怕的妈妈早已经瘫倒在地,冰凉的皮肤,苍白的血色,凌乱布满血污的白裙子。
满地横流已经有些干涸的枯红色血迹,旁边还有摔倒在地男人的黑白照。镜头一闪,死气沉沉的女人仿若来自地狱的索命恶鬼,怎么看都不像是他印象中那个温婉如玉的母亲。
满是红锈的铁门里,几栋矮矮的小平房,红砖白墙,破损斑驳如电影中鬼片一样的地方,生活着大大小小二十几个孩子和三个护工以及一个门卫。
“就是他,听说他爸爸害死了人。”
“打他,打他,拿石头扔他!”
“杀人犯生的儿子也是杀人犯!”
……
谁说小孩子性本善呢?从小生活在福利院的孩子更加敏感自卑,对于他这个半路被送进来的落魄公子,更是极尽苛责。
比起伪善的大人来说,小孩子反而会将一些不能见光的手段玩的更加直接,人性的阴暗面一览无余。
粉色蓬蓬裙的小女孩被一身西装的男人抱在怀里,半个小时了甚至都没让她下过地。男人是来做慈善的,听说这次给他们带来了很多书和玩具,那个小女孩应该是他女儿吧。
刚刚他们来的时候,何锦生就看到停在门口的车了,黑色的宾利,以前他爸爸也有一辆一模一样的,小女孩就是从那个车上下来的。
小小的何锦生躲在高大的白杨树后,想等人少一点就走进一点去看看那个车,他太想爸爸了。
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被人扯住了衣角。
“请你吃。”藕节般白嫩的胳膊,软软小小的手中静静躺着两颗粉色的草莓糖,粉色蓬蓬裙的小女孩扯住了他的衣服。
全身都是粉色的,连糖都是粉色的。
他颤颤的从她手中拿走那两颗糖,没说话。
“我叫何晚清,你叫什么名字?”
——¬¬¬————
“你叫什么名字?”琇書網
细腻软糯的声音,恶魔一样的咒语,回音一般的响彻耳边,窝陷在沙发里的何锦生猛地睁开眼,冷汗密布,颤动的心悸,熟悉的感觉,他又做梦了。
你叫什么名字?
同样的梦。
除了五年前陈晚刚离开去多伦多的时候,他已经很久没有再做过这个梦了。至少这几年内,他都很少再梦到妈妈更别说是福利院了,今天,是怎么了?
何锦生缓了缓才掀开被子起身,揉揉疲倦的山根,拉开暗黄的窗帘,明亮的阳光照进房间客厅,驱散一切不能言说的难堪。望了望身后仍紧闭着的卧室门,轻声走过去旋转把手推开,宽阔的白色大床上被子被团在角落,床上没有人影。
离开市区一直往南开,差不多二十公里外有一座当地人都知道的深山,冬天下雪时,整个山都是白皑皑的一片。老一辈的人曾传言说这座山的山顶以前是神仙住的地方,只不过现在没什么人信了。
山的半山腰上,有一大片连接在一起的白色小院子似的人工建筑,那是陈晚外公年轻时投资修建的养老院,外婆死后,外公就离开了市区非要搬到这里住,别人怎么劝都不听。
车只能开到山腰底下,想去养老院只能下来步行,三百多阶的石梯,幸好她今天早上出门时选了双运动鞋。
陈晚正爬到一半,气喘吁吁,包里的手机就开始叮当响。
“你在哪?”才刚接通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他的质问打断,陈晚有点懵。
“今天周末,我来看看外公,怎么了?”
卧室门口的何锦生一瞬间放松,重重的吸了口气,全身脱力,幸好。
劫后余生的感觉。
“没什么,你早点回来。”说完即挂断了电话。
清冷的声音瞬间结束,整个通话时间不足十秒。
陈晚刚扶着石阶旁的栏杆站好,手中的语音就被挂断了。
青山上清晨的冷风吹过,冻的她全身冰凉凉的。陈晚拨了拨被风吹散的发丝,看着手中提示被挂断的通话界面,一脸莫名其妙。
这人大早上起床气还没好?
酒店里的何锦生帮她把随手卷在一边的被子铺好才离开她的房间回到沙发,筋疲力尽般的靠在沙发靠背上,瞳孔失神,梦里的那股子心悸现在仿佛还能感觉到。
你叫什么名字?
那时候的新闻媒体还没有像现在这么有规范制度。
爸爸出事时,所有的媒体为了抢热度报纸上报道的都是何键华因为使用不合格钢材导致酒店建筑倒塌砸死了人,所占用的版面也一家比一家大,。
顺带着连他和妈妈的照片名字也没有幸免被跟在何建华后面,粗体黑字标明了何建华一妻一儿。
铺天盖地的报道下来哪怕是路过的乞丐都能对他吐一口口水以示轻视。
陈晚应该是那几个月内唯一一个主动跟自己说话的人,他感激他紧张他不知所措。
可当她开口问自己名字时,他却开始退缩。明明是最简单不过的对话,当时的他却怎么也张不开口,他害怕他说出自己的名字后,她就会像其他人那样唾弃他嘲讽他。
即便对方只是一个看起来比他还小很多的小女孩,也许连何建华几个字怎么写都不知道。
今年二十八岁快奔三的何锦生这一生遇到过很多次以为迈不过去的坎,可没有一次能比当时她的那一句话更让他心慌。
清晨的阳光温软柔和,透过落地窗照到他身上传递一丝温暖,他眯了眯眼,想的更远。
八岁的何锦生紧紧攥住手中的草莓糖,高大的白杨树隐藏一大半他的身影,没有答她的话。
很没有礼貌,可巧合的是也不需要有礼貌。
小姑娘根本不太在意听到他的回答,没等他开口就扯住他的袖口:“你们这有什么好玩的吗,我都快无聊死了。”
何锦生到这个鬼片一样的地方已经快有两个月了,因为没什么人在意他的死活福利院里的人又都不太待见他,他翻墙偷偷跑出去的日子还真不算少,要说好玩的地方他也还真的知道几个。
他带她去的地方是福利院后面一栋楼房的天台,七层楼高的楼顶,是他当时能找到最高的地方,站在上面可以看到这座小镇子的全貌。
堆满杂物的天台最角落里有一堆不知道谁放的石头,石头的最下面有他藏了很久的宝藏。
何锦生拿出来给她看,那是一张很大的他自己画的地图,他那时没有网络也没有手机,他只能凭借自己的印象把这座小镇画下来,宽大的白纸上已经画满了快一大半,他拿着那张地图一一对照镇上的房子指给她看。
两条直线的是马路,蓝色方块的是车站,圆圆的是菜市场,红色的是中心广场,他说,总有一天他会离开这个地方。
他画的与其说是小镇的地图,不如说是为自己规划的逃跑路线。对,等他存够了钱,等他把这座小镇全部记下来,他就会沿着自己画的这些路线开始逃亡,离开这个鬼片一样的地方。
异想天开的梦想。
粉色的小姑娘丝毫没有被他吓到,反而兴致勃勃的拿了笔跟他一起画。
漫天的红霞下,粉色蓬蓬裙的小姑娘扯着高她一个头的小男孩,一起对着手中白纸涂涂画画。
“你长大了想做什么啊?”
“你想做什么?”
“我,我要当模特!电视上的模特可以有好多好多漂亮裙子穿。”
“那我要当官,当大官。”只有当了官他才可以调查清楚爸爸的事,他才不信爸爸是坏人。
手中的画笔在小姑娘胳膊上不经意涂上了一笔,小姑娘重重的揉了揉,抬眼望他:“那我叫你何阿官吧!”
啊?他没有反应过来。
“反正你也没有名字,我帮你起吧,从今天起,你就叫何阿官了!”
原来她以为他没有名字才不说话的,他有名字的,只是不敢告诉她。
“何阿官,何阿官……”
小小的何锦生竟然也随着她叫,没有辩解,被叫何阿官总比告诉她真名好。
漫天的红霞退下,天开始暗了下来,他们该回去了。
刚走到福利院的岔路口,就有人远远的用小石头扔他:
“喂,杀人犯。”
“你怎么还不滚呐。”
“哈哈,他可是会杀人的。”
……
刚来的那几天这群福利院的小孩总会来找他麻烦,可慢慢等他学会一次比一次更狠的反击后,他们已经很久不敢再来找他麻烦了。
今天大概是因为身后蓬蓬裙的小姑娘,他们才又仗着人多过来吧。
小男孩幼稚的嫉妒心。
可他们人多或少对他来说都没什么用,无非是把他们全都打趴或者被他们打趴而已,对他来说,都没什么差。
反正,他是疯子,他又不在乎这条命。
把小姑娘藏到树后面,让她乘机去找她爸爸。安顿好后,才从地上捡了快较大石头握在手里朝那堆人走去。
手中的石头脱手而出,砸向了刚才带头先开口的人,鲜血横流,人群开始骚乱:“杀人犯杀人啦!”
“快去找院长!”
“快走快走,他是疯子。”
……
这个世界上最让人没自尊的从来不是打架没打赢或者被别人按在地上打趴下,而是你才刚开始动手敌人就四向逃窜把你的一切行为归咎为疯子,精神病,杀人犯。
总之从来都不会真正跟你打一场,你们站的从来都不是同一个对等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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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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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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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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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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