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是丁南奚的这一句话,激的那读书人都愤慨难平:“自古有言,为将率兵着,战场不伤老弱病残,更不得加难于妇孺孩提,你们这骑着高马、戴着乌纱的,却嚷嚷着要抓妇孺为质……我可真是开了眼了啊,开了眼了!老郑说得对啊,兄弟们,咱们得跟他们拼了!”
再随后,数十村中的壮丁都随声附和着嚷道:“拼了!拼了!”
很快地,整个林丛中传出了排山倒海般气势的骂嚷,有更多的所谓难民从树根后拔出刀剑来,也有一些难民折下了粗壮的树枝,似乎抱着和曲舯弈等人同归于尽的心态准备战斗,个个面目狰狞,伺机而动。
“如此流寇蚁民,肮脏卑劣!”就在难民的人群朝曲舯弈的官家队伍冲将过来之时,丁南奚又一次拔了长剑,将剑锋朝那些难民一指,对身后的部下吼道:“来人,给我杀!”
丁南奚话音才落,曲舯弈和华谣竟异口同声地脱口喊道:“不可杀!”
即便曲舯弈看着数十难民从树后拔剑而出的猖狂凶猛的样子,他心中更是确定这些所谓难民的身份可疑,但此处乃丰尧和逍遥交界之地,并不能排除这些难民也有来自丰尧的可能。
毕竟丰尧乃马背王国,民风彪悍,妇孺皆战,兵刃随身是常事,一旦误杀丰尧难民,这将对两国才刚刚建立起来的友好邦交不利。
仅仅一瞬间的思绪流转,曲舯弈就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按住丁南奚的壮腕,激动道:“此处乃丰尧与逍遥交界,更算两国边陲,这些流离失所的灾民不知是来自何处!”
华谣也疾步上前,拦在丁南奚的面前:“若是我辈妄杀了我逍遥黎民,岂非暴虐!”
如此危急的时刻,曲舯弈和华谣两人仍旧能够相视一笑,又各自抿唇,羞赧地垂了垂头。
曲舯弈紧随其后劝道:“若是误杀了丰尧国人,更是毁了才刚刚建立的两国邦交!”
丁南奚腕力强劲,猛地一甩就挣开了曲舯弈的手,他带着必战的坚决,朝曲舯弈高声喊道:“可是殿下,微臣的职责,便要保你周全!”
曲舯弈虽为承王,贵为皇子,但除了他自己的部下以外,这整个队伍里的兵马都要听丁南奚这个送亲特使的号令行事,因此,他不能依靠命令制止丁南奚的举动。
曲舯弈心觉此事棘手,但还是用他宽厚的手掌擦在了薄却利的剑上,擦的满掌都渗出鲜血,也要奋力阻止丁南奚杀戮的行径:“但也不能大肆屠杀难民,一旦你拔剑相向,他日,定会为天下所不齿!”
丁南奚惊讶地看着曲舯弈那渗血的手掌正擦在自己的御赐宝剑之上,只觉得曲舯弈妇人之仁,满眼都写着鄙夷和轻蔑。而华谣,见曲舯弈鲜血顺着长剑滴落黄土之中,也凑上前去,企图把曲舯弈的大手从剑上移开,朝丁南奚喝道:“难民流离失所已是惨绝人寰,又岂能如此赶尽杀绝啊!”
不及华谣说完,难民手中的一柄大刀已经朝三人中间砍来,若非丁南奚及时猛踢了华谣一脚,华谣就已被那大刀砍成两半。丁南奚等人身后的一干部下即便已经多有伤弱,但也是一鼓作气地积极应战,与所谓难民开启了殊死鏖战。
与此同时,在曲舯弈匆忙松了手后,丁南奚就顺势抽出长剑迎战而上,与那唤作老郑的男子缠斗在一起,他虽无暇再看曲舯弈,但话却是名副其实的忠君敬主:“殿下先走,微臣断后!”
曲舯弈腾空翻身上马,高坐一匹骏马之上,眸光轻眯起来,只草草扫视了一圈敌我交战的招式与路数,剑眉就已经拧到了一起,面色煞是难堪。
华谣当然看得出曲舯弈眼底的忧愁,但还不等她问,曲舯弈已猛地用长鞭击打马蹄,在骏马一声嘶鸣以后,就朝华谣的方向发狂疾奔而去,曲舯弈大声朝华谣呼喊着:“你快跟我走!”
华谣还处于慌乱之中,但曲舯弈腾身一跃,抱起站在地上的华谣就又翻身上了马,两人并坐一马,借着这骏马发狂的冲劲儿,很快就一路突出重围,绕开了这瘆人的丛林。
“不行啊,不行!”华谣坐在曲舯弈的身前,被曲舯弈的臂弯环绕保护起来,但华谣还是在不安分地左右扭动,想要从这快马上跳下去,来掩饰她的慌乱,“丁南奚会杀了他们的!”
虽然嘴上是说关心难民,但她藏不住的却是被曲舯弈圈在怀里一同策马的娇羞,不过片刻,她那张白皙姣美的面容上,就泛起两团羞赧的红绒。
曲舯弈见华谣挣扎,生怕他坠下马去,就紧握住缰绳,把华谣更牢地按在马背上:“别动!”
然而华谣却卯足了力气用手肘朝曲舯弈的方向顶了一下,却无意触碰到他带着旧伤的手臂,曲舯弈倒吸一口凉气,原本只是舌尖发出“嘶嘶”的声音,但曲舯弈却偏要大声地假作呼痛,神情夸张又轻佻:“哎呀,我痛……”
“哎呀你痛,我看你是瞬间破功……”华谣早看出了曲舯弈是存心调戏,丁南奚和部下阵前鏖战,他却在这儿打情骂俏,当即就不悦地嗔怪道:“拯救苍生你是一丁点儿能耐没有,阵前逃跑你倒是爽快利落,你可以不救无辜,但是,你不能阻止我去救那些无辜的人。”
“有些人值得救,有些人,就不值得救。”曲舯弈见骏马已奔驰深远,刀剑相击、战斗呼喊的声音也愈发萎弱,竟似驭马闲游似的放缓了速度,面上也是朝华谣甫一弯唇,把唇凑到华谣耳边,淡淡道:“那些人的来历,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既然不知道,就断定他们不值得救吗?”曲舯弈在华谣耳后的呼吸令她极为不适,赶忙就把头偏了偏,一甩发髻上的步摇垂饰,那一串珍稀的玛瑙就甩打在曲舯弈的脸上,华谣又回过头,不依不饶道:“凤阳殿起火,我嬷嬷是这样,如今这些难民,也是这样……曲舯弈,你到底是热心,还是冷血?”www.xiumb.com
曲舯弈被华谣髻上的玛瑙撞到鼻骨,吃痛地反驳道:“我若是冷血,我就不会……”
华谣根本不给曲舯弈继续说话的机会,直接截断道:“我真的看不清你!”
“偏执!”曲舯弈无奈地翻了一记白眼,他每次跟华谣说话,总是不过三个回合,两个人心底都气出八丈长的青烟儿来,但如今也脱离了险境,曲舯弈觉得也是时候把方才之所以突围逃出的原因告诉华谣了。
“麻烦我们华大媒婆啊,亲自动动您那机灵的小脑袋瓜儿想上一想,那些人很显然是受人诱惑,在此等待所谓的‘官家人’,但还没等我们问出实情,就又有人染指我毁人清白后杀人屠村,这一系列的诡计都是令我含冤莫白。很显然,那些人自然是冲我而来,如今我突围而出,他们未必会为难丁南奚。”曲舯弈缓缓说出了心中的一系列猜忌,也看到华谣认真的神情,又续言:“而后,这些人在树后藏刀,可见早就是提早备好了兵刃,那时我还不敢确定这些人是否来自丰尧,但他们和丁南奚过招时,无论是步法,还是用兵器的招式,都更像我们逍遥国境内的路数,一招一式比之我承王府内一等一的暗卫都有过之而无不及,若真是寻常的难民,又怎么可能有如此身手!”
“你说什么?”尽管华谣觉得曲舯弈分析之时的思维极其缜密,循序渐进,但也被曲舯弈末尾的那一句话惊的讶然瞠目,于是,华谣十分严肃地对上曲舯弈的眼,一字一句仔细问道:“你府邸有暗卫?”
“我曾听阿爹说过,当年先帝爷在位期间,六王爷纵容府间暗卫作乱,妄杀忠臣,更险些篡权逼宫,闹得满城风雨,叛上作乱,幸好丁南奚的祖父护驾有功,六王爷伏诛以后,先帝爷更是下令,不许王族私养暗卫,一切调度皆从上令,除却储君当位,方才能得暗卫护驾,但仅许百十人罢了。”华谣很快回想到她父亲华仲衍曾说过的话,更觉得曲舯弈此人太过神秘和复杂,就像幽深不见终底的深井,时而解你干渴,时而又凉彻骨髓。
但当华谣微微停顿了片刻,脑海里闪过一个尤其可怕的念想,她的一双杏目圆睁,语调微发惊恐:“你府邸的暗卫……你莫不是要……”
“阿谣——”不等华谣说出最后半句话,曲舯弈脸色就霎时一沉,喝止了华谣的言语,“你何时能没有这样多的问题?”
“殿下!”华谣最厌弃别人在她说话时中断,也不禁反唇诘问道:“您又何时能没有这般神秘的行径!”
华谣反诘的态度十分强硬,也能看出她的气恼,由于她很快就侧过了身,只为了看清曲舯弈那张逃避的脸,导致她怀中有一物坠落在地。
华谣赶忙一扶腰间,才知道所掉之物的确对她意义非凡:“我的玉!”
随后,华谣便要探手到地上去捡拾她掉落的东西,虽然伸指弯腰就已经抓到了掉落之物,但因曲舯弈方才把缰绳控制的太紧,缰绳勾连住华谣的左手和左脚,且前方又是一段凹凸不平的下坡路,而马还在继续前行。
华谣受惊大吼:“啊!”
华谣突然俯身的动作也令曲舯弈来不及制止,缰绳勒住了华谣左半身,但右半身却已悬在了半空中,华谣胡乱挣脱以后,就从马上坠了下去,而曲舯弈根本来不及扶她。
“阿谣!”为保华谣不受重伤,曲舯弈只得弃马,用手臂环住华谣的纤腰,和他一并滚落下坡,但下坡处奇石丛生,尖利的石牙割破了两人肌肤不算,还因下坡的坡度而不断地往下滚落,直到华谣的头颅重重地撞击在一块巨石之上,两人才停了下来。
等到曲舯弈坐起身来时,才发现华谣已经昏迷不醒,脑后虽然不见过重的血迹,但凭借他的经验,他也能猜到华谣此刻颅内必有积血。
“阿谣!”曲舯弈慢慢抱起华谣的娇躯,但华谣还是昏迷不醒,曲舯弈又用力摇了摇她,“阿谣!你醒醒,阿谣!”
华谣虽然双眼紧闭,但气息尚存,手中抓住捡拾回来的物件,就紧紧攥在掌心里,曲舯弈好不容易使华谣摊开了掌心,才发现在她掌心上躺着的,是一枚环佩。
也是他和华谣都认识的物件——如月的玦玉,成色上好,下缀绛紫色的流苏。
在华谣心里,这块玉玦是阿娘的遗物,唤作“积重难返”,但在曲舯弈的心里,这块玉代表着他和华谣难得的缘分,那玉玦,是华谣在赶路的路途中被躲雨的人流冲散,又恰好被曲舯弈捡到,而曲舯弈又当面奉还给华谣的。
华谣还知道,但凡是阿娘的东西,都和姻缘有分不开的联系。
而曲舯弈只知道,他曾捡到过这块让华谣拼了命也要捡回来的玉玦。
曲舯弈看着昏睡着的华谣,又看了看她掌心的玉玦,淡淡地抿了抿唇。
天色越发昏暗,曲舯弈也只得带着华谣返回丰尧境内,抵达一个偏僻的小城,先带华谣找大夫医治,那匹骏马受了惊吓,早不知奔向何方,如今还能行进的工具,也只有曲舯弈的双足。除此之外,他还得背着个不省人事的华谣。
曲舯弈身为皇嗣,又尊封了王位,还是第一次亲自背着一个女子,要迢迢远行到一个原本可能一生都不会去歇脚半分的偏僻小城中就医,以及,照顾这个总是开口就对他既侮辱又谩骂的泼辣女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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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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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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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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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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