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被某人暴力搞醒的白修己就穿着条大裤衩子,露着两条大白腿,朦胧着双眼问道:“这啥呀?”
“梅里峡谷森林茂密,岔道纵横,很容易迷路,根据旅游局的规定,我们如果没团没向导,是进不去的。”关九一边说着,一边就换了领队的衣服。
“嚯,行啊九叔!”梁岷摸了摸横幅,“不过不带向导,里面的路怎么走啊?”
他们现在也只是猜测密汝教的人会在峡谷里,可梅里峡谷大了去了,他们肯定不能什么计划也没有的一头扎进去。
本来梁岷的建议是找个当地的向导,一来可以保证他们自己的安全,起码不会迷在林子里,二来他们可以沿途寻察密汝教人的踪迹,虽然也是大海捞针,但也强过无头苍蝇。
但这个建议马上就被驳回了。
白修己道:“现在玉琥行踪成谜,雪陀圣域的入口在峡谷里也只是我们的猜测,到时候免不了要往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子里探一探。而导游走的肯定都是旅游线路,那最后到底是要让我们丢掉导游,还是导游丢掉我们?”
关九也说,这次进峡谷未知性太多,不说可能出现诡异的岷山僵尸,光是对上密汝教或是雪陀人,就够他们折腾了。
听他们这么一说,梁岷也觉得自己考虑得太简单了。
现在她提了这么一嘴,早就考虑好的关九就道:“走当日我和叶龄会和的路线,进去后再做打算。”
梁岷点头,当下也只能如此。
七月的梅里大峡谷里水量充沛,所以原始森林也格外郁郁葱葱。峡谷前,当季的高山杜鹃与漫山花海夹在淙淙溪涧中,风光幽深而奇美。
梁岷抬了下遮阳帽,在开阔处抬头望去,便见两侧的悬崖峭壁,巍然千峋。头顶雪山云天,冰川如条条银鳞玉龙般飞入了远处海拔两三千米的森林中。
据说从峡谷中的澜沧江江面到雪山顶的垂直高差甚至可以达到四千多米。
饶是梁岷心事重重,但在这样巍然深隽的自然风光前,她还是不由长叹出声,感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若是古蜀人的‘香巴拉’掩藏在如此光景中,倒也合情合理。
一路上,关九搞来的俱乐部团服倒还真的给梁岷一行解决了很多麻烦。
只见关九这个假领队做的有模有样,戴着墨镜混迹在一同入峡谷的旅游队伍里,拿着根登山杖一会儿讲解这块石头要怎么踩,一会儿提醒后面的人要怎么溯溪。
在关九笑着拒绝第五个跑来问还要不要人的女生后,跟在他身后的梁岷看着捂脸叫着好帅跑开的俩妹子,挑起一边眉,“看不出,九叔你挺有拐人潜质的。”
关九看着远方,用登山杖点了点地下,“别瞎说啊,我这辈子可就拐过一个倒霉蛋。”
梁.倒霉蛋.岷:“……”
说完,关九就带着梁岷一行向峡谷深处继续进发。
刚开始他还是和其他团队一样走着崎岖的小路,过了会儿,穿着长袖长裤而热得正在扇风的梁岷才猛然惊觉四周景色陌生了起来,人声也离他们越来越远了。
抬头一看,才发现他们早已经开始脱团瞎几把走了!
“走啊。”关九回头道。
梁岷砸了砸嘴,这货铁定练过反跟踪。
就这样,梁岷他们在关九的带路下,走了将近一个上午,人工拓宽的溪边小道早已隐去了踪迹,抬眼望去尽是一片繁茂的森林,浑然没有了人迹。
他们已经离开旅游徒步的范围了。
随着行进时间的流逝,梁岷早没了和关九拌嘴的兴致,她感觉自己的两条腿都已经走麻了,但眼见处没有丝毫可以休息的地方。
她咬了咬牙,提起一口气跟上前去。
白修己也早就喘的不行了,后来几乎是毛子在架着走。
关九举起望远镜看了眼,然后道:“跨过前面的溪流,就可以休息了。”
梁岷不晓得他是怎么在这种密林里用望远镜看路的,不过现在就算是望梅止渴,她也愿意相信,总归比没盼头强。
但当他们再走了一刻钟后,果真看到了一条从山腰蜿蜒而下的溪流,在密林中冲积出一块相对平整的空地。
梁岷一喜,拄着登山杖摸上溪边的一块大石头,冰凉的触感立即让她喟叹了一声。
下一刻,她整个人就瘫在了上面。
头顶的烈日阳光被蓊郁的枝叶遮挡了大半,密林两侧就是耸立的雪山,波澜壮阔的澜沧江横陈期间,躺在石头上的梁岷甚至可以听见那暗红色的浑浊怒涛隆隆奔腾的声响。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关九闲闲地看了眼她。
梁岷从石头上盘坐起来,敲了敲酸疼的大腿,“比起这句话,我更赞同‘开弓没有回头箭’。”
关九扬眉,递给她一瓶水。
梁岷刚喝了一口,就擦着嘴皱了下眉,“这什么水啊?”
“溪谷里的水。”关九笑着灌了口,“一看你就是城市里长大的小朋友。”
梁岷咂了下嘴,拧好瓶盖。
“老白,喝吗?”
白修己一路走下来也是喘的不行,只无声地抬了下手。
梁岷把水丢给了他,然后跳下石头蹲在溪流旁洗了把脸。
她随意地擦了擦脸,身旁的关九突然递给了她一把枪。
“干嘛?”梁岷看了眼他。
“防身。”关九戴着黑色手套把子弹推进弹匣,“手枪的杀伤距离不比步枪,但50米内使用绰绰有余。”
“手榴弹雷管什么的好好收着就行,平常用不着,没事儿别瞎比划。”关九抬了下眉,意有所指。
梁岷轻哼一声,把他手里的枪拿了过来。
“不过我就会推个保险,还是大学军训时学的,这玩意在我身边倒是浪费了。”梁岷翻看着漆黑的枪身,若有似无地说道。
“想要我教你就直说。”闻言,支起一条腿坐在地上的关九揪了把野草,目光看着远处道。
梁岷看着这人嘴角隐隐的笑意,啧了声。
“九叔你作为长辈就不能有点自觉吗?”
关九弹了下梁岷的额头,“那作为晚辈的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没大没小?”
梁岷‘噢——’了声,摸了摸自己的脑门。
“拿来。”关九摊手。
梁岷乖乖把枪拍在他掌心。
关九握住枪身,然后拉起梁岷的手,让她的中指扣向板机,然后单膝跪在她身旁道:“对于你来说,枪支的后坐力并不小,一个控制不好子弹都不知道飞哪去。”
说到这里,关九的嗓音倏地低了一个度,“地底那次能瞄准只能算是应激反应。”
梁岷身体僵了下。
关九侧首垂眸看着她,然后抬起手按了下她的肩,在她耳边低声道:“利器在身,杀心自起——慎重。”
梁岷抬起眼,看着关九,缓缓点了下头。
见此,关九才继续说了下去。
“在实弹射击里,因为枪支的重量,除了握枪姿势外,光影,声响,甚至你的呼吸都会影响到射击的精准度……”
梁岷静静听完,她低头摩挲了下枪支,突然有点好奇道:“九叔,这些你都是跟谁学的?”
关九突然沉默了下,梁岷抿了下嘴,刚想开口,就听关九低声说道:“我老爹。”
他低笑一声,“那个年代的行伍出身么……没少摆弄。”
梁岷默默地点了点头。
关九抬起眼,看着她补充了一句,“不过真正教我怎么用的,是他的一个战友,我叫他项叔……那人,在部队里是出了名的神枪手。”
梁岷愣了下,不知道关九为何说这些往事,但他接下去的一句话,就叫梁岷惊地一站而起。
“那人,你也见过的……在照片上。”
照片,又姓项……
梁岷错愕,“……老枪?!”
关九抬头看着梁岷,“反应这么大?”
梁岷重新蹲坐下来,嘴巴磕绊了下,“呃…我、我就是有点吃惊,老枪原来就是项少戎。”
关九笑了下,突然道:“丫头,我还没告诉你他的原名是项少戎。”
梁岷僵了下,对上关九的目光,不自然地笑道:“咳,那个我之前好奇,问过黄鑫。”
“无所谓了,不管你怎么知道的。”关九抬眸。
梁岷挠了挠脸,忽然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知道吗丫头,在见你之前我设想过很多,关于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关九靠在背后的石头上,突然转眸道。
梁岷呵呵一笑,“我就一女大学生,还劳烦您给我侧写呀?”
关九也笑了,“对,女大学生,平凡普通,胆小怕死,你符合了最正常最基本的那一条。”
“啧,九叔你这话说的。”梁岷摸下巴。
关九看着她,“但是,前天那个心思缜密,冷静多疑的人也是你……你这样的人,明明对自身之外的环境抱着最大的敌意,但隐入人群转身就能找不到,在这个世界里既格格不入又世俗庸碌……呵,丫头,这里面,哪个才是你?”Χiυmъ.cοΜ
听到这里,梁岷脸上尬笑的表情逐渐隐没。
关九撑坐起身,继续道:“我本来以为你脸上戴着一张比我制作的面具还要优良的假面,但后来我发现,这世上哪来那么多的非此即彼和隐忍扮演,这些矛盾的东西,哪一个都不是你,但哪一面都是你。”
他抬起眼,“只要是你,这些矛盾好像也不难理解了,特别是在看过你的履历后。”
孤儿、丧亲、自保、生活、演戏……
关九说到最后,竟然低声笑了起来。
理解么……梁岷看着他,半晌,也跟着笑出声,“九叔,你今天意外很啰嗦啊。”
关九勾唇,“我本来就很能说。”
“是嘛……”梁岷低头一笑。
片刻后,她抬起头,笑着问了句,“那九叔,既然你这么了解我了,不妨猜猜看——如果刚刚我没被你打断,会顺着你抛出的藤从你嘴里套什么瓜?”
关九摩挲了下下巴刚冒的胡茬,“你想问项叔化名老枪,被派到越南做什么,更想问……我爹是不是也是当年考察队的一员?”
“所以,九叔你的答案是?”梁岷扬眉。
关九叹了口气。
“老头是当年考察队的领队。不光是他,我母亲也是,他俩一起参与了那次行动。而组织在九六年清剿密汝教的行动之后,得到了左半块玉琥,老枪去越南是为了寻找遗落的右半块玉琥,也就是后来到你父亲梁山手上的那块。”
“右半块玉琥……”梁岷低喃,“可惜,它在我父亲手上也没待多久。”
关九喝了口水,突然道:“丫头,你想知道当年把玉琥从你父亲手里夺走的人是谁吗?”
梁岷反问道:“你会告诉我吗?”
关九抬眼直视着梁岷,“会。正如你说的,你有权利知道。”
梁岷静静等待着,直到听到关九说,“当年……夺走玉琥的那拨人,领头者的名字是——荣山。”
梁岷目光不动如初,只是眼眶微微眦了一下。
关九抬手,握住梁岷的肩膀,“丫头,你的心情我了解。曾经我也体会过这样的感受,但我更希望你记住,仇恨能推人前进,但是被仇恨支配的人,永远也走不远。”
人生,不只有复仇……
梁岷看着他默然。
过了好久,就在关九以为她不会回答时,她闭了闭眼,才道:“谢谢你,九叔。”
关九淡笑,再次拍了拍她的肩。
“九叔,最后问一句,你认识一个叫文晓蝶的女人吗?”
“文姨?”关九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她?她曾是我母亲的助手,我小时候见过她,不过她和这事没多大关系。”
梁岷眉头未展,只道:“九六年,她也跟去了?”
“嗯,不过,她应该不知道考察队一行的真正目的。那次行动,很多人都蒙在鼓里啊。“关九仰了仰头。
梁岷蓦地睁开眼,盯着闪烁着光片的溪流,低声道:“这样啊……”
“怎么了?”关九问道。
“没什么,只是我突然很想见见当年那次清剿行动的组织者。”梁岷捡起地上的一颗小石头,投入水中。
“咚——”
被丢入小溪的石子在水面上漾起一圈圈的涟漪。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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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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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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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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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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