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闻家的事不是什么秘密,那江家的也不是,想到江逸之和江家的关系,他的母亲,如狼似虎的兄长、小小年纪便被放逐国外……闻光远也不好说什么,只微叹一声气。
闻光远点点头:“或许经历、性格是有几分相似。”
自小没有温暖的关怀、性格阴沉、寡言冷淡、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不想走进人群。
江逸之一笑:“但是,她却走了一条和我截然不同的路。”
并且走得山朗水明,天光大亮。
在所有天赋中,‘会爱’最珍贵。
江逸之眸如墨玉,眼底闪过一层赞许的亮色,更显得熠熠生辉。
江逸之,即便今天的江逸之能在推杯换盏中四两拨千斤,能在谈判桌前胸有成竹侃侃而谈,能在人情交际中如众星捧月如鱼得水,但那份自小形成的疏离淡漠已是洇进了骨子里,或许有人觉得这反而为他的气质加分,更觉得他神秘、迷人、不可攀折,但就作为一个个体、一个人的性格体验而言,当事人才知切身之苦……
闻昔不同,她勇敢得很,就像一个小太阳,和煦、包容、坚韧,生鲜蓬勃。
或许她的初衷不单纯,她自己并不想成为这样的人,只是想完成余婉的嘱托。
或许她私底下并不是百分百如她所呈现的平易良善,但她给人带去的温暖和生趣是真实可触的,或许是她日复一日刻意地练习,但那又何妨,人都不会从一开始或者生来就能成为她想要成为的人,练习得久了,就会日趋接近。
这就是相似的起点,在时隔十年之后,闻昔和江逸之的不同。某种程度来说,或许,闻昔比江逸之更强大,那种强大润物无声,也坚若磐石。
“一开始,我很好奇,偶尔也会想起我以前……”江逸之清俊的眉眼染上淡淡的笑意,“闻昔很……有趣,我刚回国那段时间,身体不太好,承了不少她的情,所以,闻叔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可以尽管来找我,我很乐意效劳,您就当是又多了一个对她好的人,我知道您向来很放心把闻昔交给江北辰顾羽西他们,那多我一个也不多,您说是不是?”
江逸之不徐不疾,浅酌清茶,继续道:“况且,我就住在扶疏,很多时候事发突然,我都更方便帮忙。”
江逸之叙完了旧情又端回了一派长辈对晚生的姿态,一派的清正坦然、月朗风清,搞得闻光远都不好意思再多心他:“哈哈哈哈哈,这样也好,逸之,你看,这就是你太客气了,小昔就是这样的……我身体也不好,在家里要是不好好休息锻炼,也是被她说得不行……”
话算是聊开了,气氛正好,和天边的月色一样。
闻光远以往和江逸之接触得不多,如今却发现江逸之并不像外界所传的傲目视人,反而令人如沐春风,进退有度,所思所言都是如今年轻人难以企及的深度,近朱者赤,闻昔待在这样的人身边,定会受益匪浅。
“亦师亦友的缘分,向来难求,对小昔,我从来没有什么奢求,只希望她平安喜乐,有你这等贵人相助,我也能放心不少。”
江逸之又为他添了一碗清茶:“闻叔别这样说,您将闻昔教得很好,那么多人都喜欢她。”
“小昔这性子,还真不是我教出来的,也教不出来,小时候带她去看心理医生,大夫说只能狠下心让她多接触不同的人,把她扔到回人群中,这也是我打小就对她放养和应酬都带着她的原因,也是神了,忽然有一天她脑子就转过来了,话也多了起来,所以说,各人有各人的因缘命数。”
江逸之失笑,是啊,脑子一转过来就成了交际圈界冉冉升起的未来之星,这是不是也太矫枉过正了?
两人聊得尽兴,闻昔来了。
那抹清瘦的身影几乎是跳跃的,一身简约的freitentail杏色背带裤,白衫作底,踏着一双价格不菲的白板鞋,绑了个简单的公主头,两揪辫子系了个发鬏,余下的长发披落至腰间,还带了一副圆框眼镜,整个人显得斯文又清爽。
但一开口与文静的扮相就有些出入了:“哟呵,你俩聊得还挺投缘,我挥了老半天手硬是没人看见。”说着把扛在手里的小箱子一放。
疏荷居的餐桌是古朴雅致的四人水曲柳木方桌,一边两个座,最近去聚餐习惯了挨着江逸之坐,这回也下意识地往他身边走去,拉开椅子就要坐下。
心里忽然觉得不太对劲,闻光远也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闻昔手脚一顿,赶紧改为将椅子抽出,挪至一旁,自己占据桌子的一侧,这才变成了三个人各坐一边的格局。
有、有毒。
平时跟江逸之出去,直接坐他身边都习惯了。
闻昔脸莫名地有点红,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刚坐下还没喘上气。
抬头刚好对上江逸之似笑非笑的双眼,一只手撑在脸侧瞧她,半张脸映着山边的皎皎清辉,眉目温和,暮色中,波光流转,亮似星辰。
晚风送来幽幽荷香清气,闻昔莫名心虚,佯装自然地朝他一笑。
“我说公主,你这去得可有点儿久啊。”闻光远打量箱子,没发现两人眉来眼去,“这是什么?”
“啊、父皇恕罪,陈一帆非拉儿臣聊上好半天,”闻昔敲敲箱子,“他向您行贿也不是第一回了,茶叶吧,州碧云、单井绿、梅口莲啥啥啥的我猜。”
“嘿,那小子倒是有心,刚好过几日我要上云瑶山听禅,正好带上。”闻光远心情大好:“逸之,我看你茶泡得不错,有兴趣的话下回可以和我们一块到嵇阴山喝喝茶,听听禅,手谈一局,放松一下,我听小昔说你身体不好,应酬也多,年轻人有事业心是好事,但也不要蹦得太紧了。”
江逸之用雅致的长橼勺了新茶,手法利落地道,深色古朴的茶具、沉绿清雅的茶色将他的手衬得更加好看,白皙如瓷玉,他泡茶的动作行云流水,很是赏心悦目,几分清贵闲雅,自有偏偏贵公子的气度。
闻昔居然有些挪不开眼,终于对蒋京京同学手控的狂热有了些微感同身受。
江逸之抬眸瞧了她一眼,眸子里的笑意像湖里的涟漪般漫开来:“好啊,闻叔,下回也叫上我,我很有兴趣。”
闻光远在这个圈子接触到的年轻人多多少少都有些心浮气躁、急功近利,江逸之不同,具备青年企业家的野心,但有他们没有的沉稳、细致和眼光。
两人越聊越投缘,闻昔将菜单点好递给他们过目,闻光远又加了几个,转给江逸之:“逸之,你来看看,有什么想吃的,再加一些,这家店的菜品很不错,胜在独特。”
江逸之双手接过,又将它转给闻昔,浅笑道:“我第一回来也不熟悉,我听你的。”
闻昔也不推脱,“行啊,来来来,闻昔安利,包君满意。”又勾勾画画了几个。
两个男人聊得起兴,饮品上来了,闻昔先把花雕给老闻斟好,又往江逸之的玉藕沁梨汁里倒冰糖,拿起第二块糖包的时候,侧头朝江逸之挑挑眉,询问的眼神。
还在听老闻侃侃而谈的江逸之默契地抬眼,很是受用地微笑颔首。
闻光远看着闻昔一脸自然而然的神色,一副对对方口味一清二楚的模样以及彼此眉目之间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默契,心想:这小孩儿这马屁拍得是不是也太过了??!
饭到尾声,江逸之又沏了一壶回甘颇浓的大红袍,闻昔忍不住了:“咳咳咳!我说,你们今天真的不打算聊一聊我么!我以为我是今晚的主题。”
这俩人一整晚聊的都是些啥??!企业整合?股价操盘?峰会交流??!
她!今!晚!可!是!来!听!表!扬!的!啊!喂!
闻光远乐了:“噢对对对,那咱就来聊聊我们家公主。”
江逸之也配合得很:“抱歉,是我疏忽了,那我就给闻叔详细地汇报一下闻昔同学这期间的在校表现。”
这下闻昔有点儿不好意思了,摸摸鼻子道:“嗯……那什么,不用加滤镜,你实话实说就行。”
江逸之好笑地看她一眼:“学习方面上回电话里也跟闻叔说得差不多了,生活方面嘛还算劳逸结合,松弛有度,社交生活一如既往地丰富多彩……”
“……”闻昔知道江逸之影射的是她偷溜出去玩那回……
“尤其是与男同学交往方面……”闻昔呛了一下,江逸之有意无意地在这里听了个惹人猜想的间隔,“也算得上是进退有度,掌握分寸。”
闻光远倒是来了兴趣,比起成绩什么的,他更关心闻昔的生活:“哦?太子,这事儿你可没跟我说过啊,有情况?”
“不、不是……没情况啊!”闻昔瞪江逸之。
“没事,有情况就跟父皇说,你爸绝不是一般的老爸,我很放心你,不会胡乱反对早恋的。”又转头对江逸之讲起教育经来:“逸之啊,我跟你说,现在的家长,动不动就干涉小孩的私生活,不行啊这样的教育方式……你看羽西当年那会儿,你也知道的吧,还有林可欣他们家,闹得风风雨雨的。你在国外这么多年,体会应该比谁都深刻,十五六的少年人,那就是个独立的准成人了,等你有了小孩就知道了,现在对青少年的引导……”
闻昔扶额:“……”老闻你是不是喝醉了!
江逸之笑着应和道:“是,闻叔,我同意,您说得极是。”
m.xiumb.com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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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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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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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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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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