矛毅在停车场耽误了两分钟。
他停好车,刚从后备箱拎出东西,手机忽然响起来。
他看眼号码,见四周无人,才谨慎地接电话:“骆平,怎么突然打电话?”
那头恭敬地说:“我这些天一直在澳门看场子,前两天回去一趟,小五他们说大佬忌日你没露面,我怕你出事,想着打个电话问问。”
矛毅苦涩地说:“对不住,我忘了。”
骆平叹气:“说什么对不住,你没事就好。大佬生前千万嘱咐要我好好照料你,你要有个闪失,我就是以死谢罪,也没脸下去向大佬交代。听兄弟们说,你找到了那个女的?”
矛毅合上后备箱,坐在上面,两条长腿垂在地上,神色有些迷茫。
“怎么不说话?”骆平按灭烟,“是不是已经有了打算?”
“没有。”
“阿毅。”
“嗯。”
“大佬拿你当亲生儿子,他不明不白死掉,你一定要为他报仇。”
“……嗯。”
“阿毅,你要是心软,就离开那个女的,让我们处理。我已经让小五查清楚了,当年大佬是去进辉建材厂跟梁锦益谈事,结果过去的根本不是梁锦益,是那个女的。而且有件事很蹊跷,本来站在移动手脚架下面的是那个女的,但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些钢筋从楼顶上掉下来的时候,那个女的刚好避开,而且正好砸在大佬身上。依我看,那个女的应该是跟梁锦益商量好要对大佬下手,所以才把他约到那么危险的地方。”
“不会。”
“什么不会?”
“晋妤不是这样的人。”
电话那边安静了。
一辆红色现代驶进车库,车灯射在墙上,两道旖旎的光线。
矛毅拎起购物袋:“有人来了,回头再说。”
他没再说,挂掉电话,拎着东西去18栋。
小区这两天整改,大厅的灯全部换成了新型灯管。
姜黄色的灯光照在晋妤的脸上,那张柔和而疲倦的白净脸庞,修长的天鹅颈,那头凌乱微卷的黑发。
手机的荧光照在她脸上,露着淡淡的疲倦。
矛毅愣神地看着她,耳畔回响着骆平的话。xiumb.com
据他怀疑,晋妤应该是和梁锦益商量好要对大佬下手,所以才会把他约到那么危险的地方。
但是,晋妤真的会那么做吗?
她看起来没有理由害成荣,但她确实认识梁锦益。而且上一次在盛荣酒店的套房里,她甚至允许梁锦益对她那样近距离的侵犯。这说明什么?
说明她跟梁锦益确实有关系,而且关系不简单。
还有上次,她说了一半的话。
她欠梁锦益一条命,到底是什么意思?
“来了?怎么这么晚才过来,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儿了。”
矛毅回神:“没有,有人停错车位了,联系车主费了些功夫。”
进电梯,矛毅问:“去哪儿,22还是23?”
“去你那儿吧。我家一年四季不动火,现在有没有天然气我都不知道。”
升到二十二层,矛毅掏钥匙开门。
“密码锁坏了?”
“没有。”
“那你怎么不用?”
“用不惯。”
进了门,矛毅拎着菜去厨房。
晋妤站在门口:“喂。”
“啊?”
“我不用换鞋吗?”
房子太大,家具太少,空荡荡的房子里回响着晋妤的声音,无奈又怅然。
矛毅从橱柜后头探出一个脑袋:“啊?”
晋妤脱下高跟鞋,打开鞋柜,自己拿拖鞋。
一双黑色,一双白色,明显的情侣款。
她换上那双白色的,去厨房看矛毅做菜:“准备挺齐全啊,两双拖鞋,时刻等待女朋友来家里?”
矛毅低头,看见晋妤脚上那双白色拖鞋,耳朵尖发热。
“没有,超市打折,买一送一。”
“……”
纵观整个家,一百四十平的大房子,也就厨房还有点人味。
房子保持着上一家的装修,白色大理石地板,棕红色瓷质流水台,偌大的透明厨具柜只有四个碟子两个碗,燃气灶干干净净,吞吐着蓝色的小火苗。
高级装潢搭配廉价餐具,怎么看怎么别扭。
“碟子买三送一。”
“……”
“碗五块钱两个,减价处理。”
“……”
“怎么了?”
“筷子呢?你别告诉我,筷子是两元店买的,两块钱一把。”晋妤上上下下看橱柜一遍,“不对啊,筷子呢?你不会没买筷子吧?”
“没有。”矛毅蹲下,掏出一把橡皮筋捆着的一次性筷子:“第一天去食堂上班的时候,小辉送的。”
“……你还真节省。”
矛毅拆出两双,剩下的放回去:“我得攒钱。”
“攒钱干什么?”
矛毅撸起袖子,洗菜切菜。
漂亮的肌肉线条被衬衣包裹着,帅气一览无余。
晋妤靠着流水台,捏捏他的肱三头肌:“问你话呢,攒钱干什么。”
她的手指软软的,捏他那两下像是挑逗,弄的矛毅心里发痒。
他没回答,反过来问她:“你还没说,你那个玩的好的姐姐怎么了。”
提起季浚珠,晋妤双手撑在背后,仰起头:“我十三岁那年,有天放学回家,正好撞上喝醉酒的养母。那时候我特别不听话,我妈老打我,她一发脾气,我就躲到浚珠姐家。有一次呢,我在浚珠姐家住了一个月,当时有个小混混总是堵她,她怕她爸爸知道,就跟我说,让我跟她放学一块回家。”
“那会我就是个小太妹,天不怕地不怕。放学之后,我直接找到那个小混混,跟他说,你要是再缠着我姐,我就找人揍你。”
“你还有那样的一面?”
晋妤苦笑:“我年轻的时候就是个疯子,想什么做什么,根本不考虑后果。”
跟聂蔚南私奔是这样,离家出走是这样,生下聂凌是这样,接手进辉更是这样。
简而言之,言而总之,她人生的三分之一,都是以随心随意四个字为基调进行的。
也正是随心所欲,让她的人生,季浚珠的人生产生了一八百十度的转变。
她得到了常人想要的一切,季浚珠却因为她,被按着脑袋陷进了灰暗的不见天日的沼泽,再也没能上来。
在外面站的久了,腿疼脑袋疼。
晋妤拍拍矛毅:“辛苦你做饭,我去歇一会。下次请你吃好吃的。”
转身一秒,矛毅放下蔬菜,拉住她。
……
“如果有些事能重来,你还会跟之前选择一样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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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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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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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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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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