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前去验尸,除了得到关于凶手的线索,还有了一个令人难以接受的,更加重大的消息——凶手极有可能是两个人。
这两人相互之间是否存在协作关系尚不得知,但是合力作案的可能性很大。
这个消息的到来无疑增添了警局的工作。于沧海至今下落不明,警力已被分去大半,此刻又出现了一个左手受伤的嫌疑人,张隶早已焦头烂额。
焦头烂额的张隶思量许久,望一眼面前的方天戟,最终同意加派人手。
张隶比方天戟想象的要更加爽快,只是……他觉得张隶看自己的眼神变得很奇怪。
领了人手,方天戟先一步去寻找十得口中的大院。
十得所说的大院实际可能并不存在,那是十得从声音微弱变化中听出来的东西。方天戟选择相信十得,他没理由不相信她。
阆中大宅不少,多数都有人居住着,闲置的很少。除了于家那座,阆中城里闲置的大宅只有两座。方天戟决定先从这些许久未有人居住的宅子查起。
他带人先去了另外两座宅子,一座属于阆中大户张家,另一座十分巧合,是席如雪家的。
听闻方天戟要查她家的房子,席如雪早已做好准备开门迎接。席家在阆中是粮米大户,虽然没有富甲一方的本事,却是每一个入主阆中的军阀大帅头一个拉拢的对象。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席家在阆中的地位自然不可言喻。
席小姐客气,先一步叫人收拾出堂屋用作会客,另备了一些瓜果茶水,等着方天戟的到来。她似乎对方天戟突然的搜查并不意外,又或许是自小受的教育让她临危不乱。
两人见了面,方天戟略略道明来意,吩咐手下的人先去搜查,自己在堂屋里同席如雪闲聊。
方天戟对席如雪的印象还停留在公馆时,她与赵甲木成双入对的样子。那时候的她虽然俨然一副大小姐做派,但相较于现在反倒多了几分韵味。此刻的她彬彬得礼,处处周到,与他见过的大多数女人不一样,又与另一部分女人一样,并无特别。
席如雪听了方天戟的叙述心底暗暗吃惊,这种吃惊表现在她的脸上也是淡淡的,冷漠的,置身事外的。
她拽紧娟帕,虚擦了汗,心惊道:“那你们可知凶手了?”
方天戟摇头,他们原本已经认定于沧海是凶手,可是此刻又有些动摇了。如果真的找到十得口中的“屋子”,或许能有更好的解释。
“没想到阆中还会发生这样的事……”席如雪呡了一口茶水,停顿了一会儿,有意无意地问他:“你们见过赵甲木了?”
方天戟一下有些发懵,只得顺着她的问答道:“见过了。”
“哦,他已经回来了啊。”她随即嘟囔道:“回来了也不知道来找我……”
眼前的人一副受气包的模样,叫方天戟不知作何反应才好。眼下看来,赵甲木和席如雪之间似乎的确有着某种不一般的情愫,只是赵甲木不承认,席如雪死撑。
左右这件事与自己无关,方天戟的心思很快放到了这座宅子上。这是一座百年老宅,屋脊梁柱却都很新,席家虽不在此居住,看得出来仍旧花了大价钱打理。这种房子往往有着特殊的意义,或许很久以前是席家老宅。
席如雪见方天戟似乎对这座宅子感兴趣,便道:“我小的时候常在这里玩,为了和奶母玩,每一个房间我都去过,就连小院前的池塘我都掉下去过两回。我很喜欢这里。”
想象席如雪小时调皮的样子,方天戟哑然失笑。
席如雪话锋一转,问他:“你也喜欢吗?”
这话问得有些奇怪,方天戟不曾多想,点了点头,道:“我小时候也住在差不多的院子里,只不过那里更大,墙也更高,高得好像……你这辈子都出不去似的。”
“方少爷是江浙人。”席如雪笑道:“江浙是个好地方,商贾云集,高门大户。”
“或许吧。”方天戟叹了口气,回过头时,已有警员回来了。
席家大宅内没有任何异样,只是守宅的家仆年纪大了,腿脚不便,许多地方积了很厚的灰,从没有人去过。
方天戟认真听完警局的回复,转而对席如雪道声叨扰了,领着警员要走。原本知道这座宅子属于席家时,方天戟就已经明白这里绝不可能成为凶案现场。此处是席家老宅,即便已经无人居住,也绝不是别人轻易可以进来的地方。而席家人……他们不可能是凶手。
这种直觉来自于方天戟对商贾世家的认识。一如他自己。
还未走出小院,席如雪忽然叫住他。
“方少爷!”
方天戟回头望她,席如雪并未走出堂屋,她立在门边,眉眼里都是笑意。她问了他一个很奇怪的问题:“你喜欢这座宅子吗?”
方天戟环顾四周,他从没仔细打量过这座已有岁月痕迹的老宅,此番看去,觉得此处庭院深深,不似川渝一带的装潢,反有些江南人家的味道。只是这里的景致过于崭新,少了份清幽人家的意味。
他点点头,转身离开。别时听见席如雪的声音低低的,道:“喜欢就好。”
查完了另一户人家,仍旧一无所获,方天戟带着人返回于家废弃的老宅,着人将这房里里外翻了一遍,遗憾的是,这里同样没有任何收获。
那个卧室里带有暗室的房子似乎真的只是十得的猜想。方天戟知道,除却这三户人家,再想查别的就难了。
能够拥有如此大宅的人,在阆中准有些钱财或势力。即便是以大帅的名义去查,他们也决计不会同意,谁也不想将杀人的帽子往自己头上套。
方天戟一时犯难,只好暂时收队。
事情查不出个水落石出,十得在医院也待不住,她知道即便自己跟着方天戟去了也无济于事,总不能再大街上晃悠也能遇到凶手。她得了空,忙着找赵甲木的麻烦。
昨夜赵甲木的装束实在令人好奇,初见时十得吃了一惊,不敢说也不敢问,在床上躺了一个早上,她的脑瓜子里忽然转过弯来。赵甲木没必要瞒着她什么,升官发财也算好事一桩,说到底只有她和来宁在意赵甲木的卦象,赵甲木本人如同木头桩子一样,不信邪。
十得急切的想要知道赵甲木出省的经历,换了病服,偷摸着东拐西拐出了门。
要说她的伤也算不得严重,方天戟有些紧张过了头,将她安顿在医院,又叮嘱了医生护士不许她私自外出,跟坐牢似的,难耐得很。可十得是什么人?早有偷摸出去的经验在前,想出去可不是轻车熟路?
十得大摇大摆的绕过医院住院楼,一溜烟爬上墙头,跑了。来往的白大褂没一个认出她的。
出了医院,十得把身上的白大褂一脱,把口罩扯下来,猛吸了一口气。
好家伙,外面的空气果然都比医院里的香甜!
戏得够了,她正要抬脚走,一只冷冰冰的手忽然搭上了她的肩。
“去哪儿?”冷冰冰的手的主人冷冰冰的问。
这声音足够熟悉,熟悉得十得浑身一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默默转身,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出来……出来透透气,对,透透气。”
“透气需要翻墙出来?”方天戟步步紧逼。
“这不是……也需要锻炼锻炼嘛。”十得此刻见了方天戟比作耗子见了猫,她懵懵懂懂的,觉得现在不是见方天戟的好时机。
“对了,找得怎么样了?发现宅子了吗?”十得先发制人,用案件填满了两人话语间的空白。
案件的存在很好的缓解了她的尴尬,否则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方天戟,见到他总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起他微凉的嘴唇。他的嘴唇至始至终都是凉的,自己的脸却越发热了起来。ωωω.χΙυΜЬ.Cǒm
十得神思飘远,脸上两片坨红。
方天戟也是个木鱼脑袋,见着眼前人红透了的脸颊,一只手便伸过去了。
他轻轻摸了摸十得的额头,喃喃自语:“是有些发热,应该是伤口感染的缘故。”
他随即捉起十得的手,将她带回病房。
十得挣扎不得,不情不愿的回到充满消毒水味道的房间,她小声嘀咕:“怎么跟你待在一起老受伤……”
导致自己出入受阻,不得自由。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方天戟默不作声,心里却翻江倒海,早已踹翻了醋瓶子似的,浑身不自在。
十得的话说得很明白,赵甲木将她保护得很好,她从未受过伤。
方天戟将十得带回病房,自顾拉过椅子坐在床边,削着床头边的时令梨。
十得趴在窗台上,时不时扭头望向方天戟,深觉他沉默得可怕。方天戟常常沉默,却很少像今天这样,面对自己也散发出生人勿进的恐怖气息。十得歪着脑袋想了想,榆木脑袋并未发现眼前人的异样源于自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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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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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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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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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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