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人来人往,十得一概不顾,完成陷入了迷惘中。
阿夏见了,忍不住问方天戟,师娘子今天这是怎么了?
方天戟心里担心,他隐约觉得此事重大,可他不能妄加猜测。
“来宁昨晚没回来。”他一边翻看案件记录一边回答。
“什么?!”阿夏差点惊掉了下巴:“端公爷怎么可能不回来!”
阿夏一惊一乍的让方天戟十分头疼,他抬眼,正好可以从窗户望见十得的背影。
他现在有些忌惮十得,因为那块玉佩。
方天戟的注意力再次转回案件上,随口一问:“不回来很奇怪吗?”
“奇怪!太奇怪了!”阿夏拉过凳子坐在方天戟身侧,压低声音说:“方哥你来阆中不过数月,有些东西不知道也实属正常。”www.xiumb.com
“怎么说?”
“端公爷来宁,以前有些来头,具体是什么来头,我们这些小辈也不大清楚,总之他在阆中算得上风云人物。”阿夏顿了顿,整理思路道:“后来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端公爷就立下了规矩,说是……通鬼神之人无特别不准夜不归宿。”
这话说得奇怪,方天戟不由得皱起眉头。
阿夏还在说:“不止如此,端公这一行还有许许多多讲究,有的人只能睡在红色床单上,有的每天必须在同一个地方祭拜,来宁师父属于后一种,讲究得很,即便要出远门,也要在家里那块无名牌下压上出门去向,一是给十得看的,二是给无名牌里供着的小神仙看的。”
无端端的夜不归宿,于情于理都说不通。
方天戟深知这些不过只是吓唬人的言论,故意营造一种神秘的假像,才能让来宁这样的端公在这方土地继续骗吃骗喝。
可是……
他望向十得,心里有些乱。
“十得为什么可以夜不归宿?”方天戟问阿夏。
“因为十得娘子不讲究呗!”见方天戟一脸不信,阿夏叹了口气,说:“大概是因为十得算不上端公?”
因为她算不得端公,所以才无需遵守那些怪诞的规矩。
方天戟终于知道为何十得能在看过无名牌之后断定来宁不辞而别,原来是这样的缘故。
阿夏等了好一会儿,见方天戟端坐如山,毫无反应,试探性问他:“方哥你……不去看看吗?”
“看什么?”方天戟反问。
“这……”阿夏摇头,榆木脑袋不可雕也。
在台阶上坐了不知多久,十得终于站起身来,像无事发生一般,脸上没了愁容,又变回了那个没心没肺的十得。
“阿夏!”
隔得远远的,十得开口叫他:“昨天说到哪儿了?你们在枯井里发现一具白骨,然后呢?”
阿夏一愣,立即反应过来,抽走方天戟手中的记录递到十得面前,道:“可不得了!那具白骨里发现了别的东西!”
“我今日一大早去查了许多旧资料,终于!我发现了这个——”他指着其中一条记录道:“窃金案!”
“七年前,阆中发生一起窃金案,足足二十斤黄金被盗!”为了加强这件事令人震撼的效果,阿夏故意提高了音量。
“然后呢?”十得歪着头问他。
“然后……然后这个案件因为找不到贼,又找不到金子,最后只有不了了之……”
阿夏耸耸肩,那时他不过只是一个娃娃,对此事并没有什么概念和记忆。文案里记载的原因是找不到盗贼,打探不到黄金的下落,只得结案。
巧的是,丢了金的,正是于沧海家。
于沧海家中本就殷实,中了举人后更是锦上添花。于沧海脑子活络,废科举后转而经商,积攒了不少家业。只不过经那次被盗后,渐渐败落。
读书人富有时不一定读书,潦倒时心中反而总是记挂着读书的日子。于是于沧海最后谋了份教书的差事,去了苏州。
谁也没有想到这件案子朝着越发复杂的方向偏离了。方天戟很庆幸这些天来终于找到了一点线索,同时头疼这些线索带来的令人困惑的结果。十得似乎对这个线索不甚在乎,她的注意力更多的集中在枯井里的尸骨上。
尸骨骨骸里被灌满了金。而她从来没有听见这具尸体的声音。
“七年前,不,八年前,阆中有人失踪报案吗?”十得盯着笔记,出声问道。
阿夏不甚明白,问:“为什么是八年前?”
方天戟解释:“凶手把金属灌进骨头里的时候,死者至少已经是白骨了。”
野外尸体腐烂成白骨的时间与环境有关,潮湿、闷热的地方尸体腐烂速度会更快。然而即便以最快的腐烂速度,在东城门外的干燥枯井里,形成白骨也至少需要半年的时间。寻找枯井里的死者身份,至少要从八年前排查起。
阿夏显然没有想到这一茬,迷惑不解,只得赶紧重翻档案,结果一无所获。
八年前,没有人口失踪。
枯井里的尸体,或许不是阆中人。
这件案子本就棘手,如今牵扯甚广,更是令人头疼。
正沉默着,路人甲急匆匆来报,于沧海的娘子林娘带着孩子回来了。
路人甲一边走一边说,脚步不停的往张隶办公室走。
阿夏扯住他,问:“你说便说了,慌什么?”
“我得向张科长禀报!”路人甲推开阿夏,答道:“我领了科长的命令去接于家娘子,定然要将人安全带到警局才是,谁知半道被董九五那个痴人截了胡,你说这于家娘子也真是,男人死了不先到警局伸冤,去人家吃茶算个什么事?”
众人听得一愣一愣的,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路人甲早已等不及,甩开阿夏的手,往办公室去了。
“又是董九五……”方天戟喃喃念着,目光飘向十得,发觉她已然神游,不知现在到了何处。
十得脑中所想,全然都是这些乱七八糟的线索。线索乱麻似的搅在一起,让人瞧不出一点奇怪和蹊跷。
因为迄今为止发生的所有事,都蹊跷怪异。
她想着想着,蹲下身来,手中捡起院内一块石子,在泥地上比划。
方天戟弯腰,却见她手下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画出来。
他好心提醒她:“第一点,于沧海是第一名死者,从死因来看,凶手杀他的动机或许与其他三人不同。
第二点,徐华的死亡时间并不明确,在我们发现他的尸体的同时,从酒馆的那个‘徐华’,是谁?
第三点,何源氏与枯井里的死者是什么关系?
第四点,何源氏和于沧海有什么关系?
第五点,猪肉铺苗老板的刀为何会在尸体现场被发现?
第六点……”
“第六点,”十得抬头望他,“董九五这个混蛋到底想干什么。”
方天戟点头,接过她手中的石块,在泥地上粗略画了一幅人物关系图。
“五名死者,一具无名死尸,你想先从哪里查起?”方天戟问她。
“你忘了一个人,”十得指着解析图道:“马金。”
马金在警局的监视下,目前称得上安全。他是唯一一个可能在案发时去过老义庄的人,极有可能是目击者。尽管他现在疯癫痴傻,也难保他不会透露出关于凶手的线索,只要一点,一点点关于凶手的特征,他们就有了更为准确的查找方向。
现下,他们只能在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中寻找异常的点,再从异常中找到正常的关系。
方天戟愣怔的空隙,十得已经决定了查找的方向。
“我们去找于家娘子,看看她哪里来的心情吃茶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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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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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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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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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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