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也有可能是别人的梦。
她长舒一口气,正欲推开门,女子忽然扭过头来,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十得感到焦灼,因为女子的脸……和身后的女鬼一模一样。
女子冲她咧嘴笑,嘴角几乎上扬至耳根,露出鲜红的大口,红色液体不断从她嘴里冒出来。
十得想跑,却发现自己再次动不了,与第一次见到她时一模一样。
“你、你放开我!”十得心里叫嚣:“有本事别耍这种阴招,好好比一场!”
可是她动不了,甚至开不了口,只能眼睁睁看着女人如提线木偶般一步步靠近,最后凑到自己的耳边,张开嘴,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声。
“你来找我吗?”
气温骤降,女人口中吐出的仿佛是冰霜。十得听见她说——
“我等你好久……好久了。”
……
再睁眼,已是日上三竿。
太阳照射在老旧的木地板上,地板散发出一股潮湿的气味。
十得睁着眼,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自己的四肢重新活过来。
方天戟还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头微微低垂着,睡得正香。
阳光照射在他的脸颊下,让他的皮肤变得透亮,像一个刚刚降生的婴儿,安静而美好。十得扭头望着他,忽然觉得他和梦中那个小孩儿有几分相像。
方天戟与这块玉佩,究竟是什么关系?
想不清其中的关系,十得拙笨的脑袋里只剩一个词:亲自问问。
没有什么比直截了当问他来得更加准确。
十得伸手,望见方天戟卸下防备的睡颜时顿了顿,又将手缩了回来。
“睡得真香。”她感叹,然后重新躺回床上,用被子遮盖住半张脸,也闭上了眼。
闭眼的瞬间,却听得方天戟慵懒的声音说:“你醒了?”
“你没睡?”十得诧异。
“睡了。”方天戟打了个哈欠,扭头望着她:“被你吵醒了。”xiumb.com
十得瞪着无辜的眼睛,脑子里不住回想,自己也没发出任何响声啊,这人是属猫的吗?
“我不属猫,”方天戟似乎看穿了十得的心思,说:“你做什么噩梦了?”
见十得愣怔,方天戟又补充说:“你睡得很不安稳。”
原来是这样吵醒了他。
十得也不藏着掖着,一咕噜爬起来,盘腿坐在床上,神秘兮兮冲他一笑,凑近方天戟,道:“既然你好奇……我可以告诉你,不过,你要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方天戟挑眉,“什么问题。”
“之前那块玉佩,和你是什么关系?”
方天戟神情中的紧张感一下松懈,对十得的问题不以为然。
“我当你问什么呢。”他答道:“那块玉佩是我的,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可大了……”
十得咬着手指,正思忖着该如何告诉他玉佩里不大干净的事,听见方天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不是要告诉我你的梦吗,怎么忽然说起玉佩了?”
“那……你认识一个穿红嫁衣的女人吗?”
十得问得无头无脑,见方天戟一脸困惑,补充道:“那你……认识一个眉间有一颗黄豆大小的朱砂痣的女人吗?”
方天戟的脸色终于变了。
十得雀跃,不待方天戟回答,急问他:“你认识她?是谁?”
“是我娘……”
这下轮到十得愕然了。
玉佩里的红衣女鬼果然和方天戟有关系,她竟然是方天戟的娘?!这么说,她在玉佩里看见的那个小孩儿,果然是方天戟!
可是……方天戟与她初见时就曾说过,他娘好好地活着,活人是不可能变成鬼煞将残念留存在玉佩中的。
十得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问他:“你有……几个娘?”
或许,姨娘也算娘?
“一个。”
方天戟的回答不假思索,然而很快,他改变了回答。
“两个……你问这个做什么,你又是从哪儿知道的这些?”方天戟变得警惕。
他隐约猜到十得问这些的用意,可是他不敢肯定,认识一个从未见过面且毫不相干的人是一件十分荒谬的事情。可他同时又期待着,期待一些消失已久的人和物能够回来。
十得不知该作何表情,该哭亦或是笑。她苦着脸道:“你不是问我梦见了什么吗?我梦见的就是她,额……你娘,通过这块玉佩。”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枕头底下摸出那块通透的碧玉。
方天戟脸上先是露出震惊的神情,而后是不解。他紧盯着十得手中的玉佩,却不敢伸手去拿。
他将这块玉佩弄丢了,他因此历经千辛,终于找到,可是他又再次弄丢了它。他曾经想以高价从十得手中购得,因为这是外公留给自己的最宝贵的东西。
可是现在他却怯了。
“你说……玉佩里有什么?”
方天戟的声音颤抖,连他自己都察觉到了。他努力压制自己的情绪,只不过徒劳而已。
十得的神情也变得古怪起来,眼下这副场景是她始料未及的,谁能想到玉佩里的女鬼与方天戟竟然有如此深的渊源?
“额……玉佩里……”十得苦兮兮道:“好像有你娘……”
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袭涌而来,将两人包裹其中,拼了命的将他们挤压在一起。
十得只觉得方天戟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似乎近在咫尺,呼吸间能感觉到彼此的气息。
她的心跳停了一拍,望着眼前赫然放大的脸,紧张到连呼吸都停滞了。
方天戟的声音穿过耳膜,唤醒了呆怔中的十得。
“你仔细给我说一说,玉佩里……都有什么?”
不过几秒的功夫,方天戟的嗓音已然变得喑哑。他极力压制着怒意,带着乞求的音调问她,玉佩里都有什么?
方天戟家中发生过什么十得不知,她也从不想了解。可是此时,她心里萌生出了好奇的种子。
她从未见过方天戟这副失魂的样子,他一定对母亲有着很深的眷恋。
想到此,十得不免感到怅然。如她这般出生就没有娘的孩子,永远也体会不到有娘的好,她是这样,赵甲木亦是。他们从小就没有娘亲逗自己玩儿,也没有娘亲围着自己打转,给你做一顿哪怕是粗茶淡饭。
听说娘亲身上会有一股很奇特的让人安心的味道,仅仅是听说,因为她和赵甲木谁也没有真正闻到过。
尽管十得没法感同身受,可是气氛到这儿了,为了保护方天戟而使话题戛然而止实在不妥。
思忖半晌,十得才郑重开口。
“那个……说了你可别激动,要是气急败坏弄坏了身体,可别赖我。”
方天戟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玉佩里的……你娘,她穿着嫁衣,被人关在一口八门井里,我不确定她是不是自己投井的,但是总之,她不能离开那里。”
语毕,方天戟已经开始颤抖。
十得接着说:“那里的建筑我从没见过,墙壁也有两人那样高,房子用了大片的红漆,有个荷塘,还有一条常常的回廊。”
“哦对了,穿过那条回廊能够看见一间屋子,里面的摆设可气派了!我……”
“够了。”方天戟双手握拳,用力到关节发白。
“我还没说完呢!”
“我说够了!”
方天戟的吼声响彻整间屋子,地板吱嘎响了一声,像是为了回应他的嘶吼。
十得愣在原地,实在委屈。
“不是你让我说的嘛……”
方天戟没有作答,似乎是没有听见她后来的这句话。他沉浸在不可思议的伤恸中,好久才回过神来。
“抱歉,”他站起身来:“我要回去上早班了。”
沉默两秒,他又问:“这块玉佩,我可以带走么?”
十得断不敢再说别的,急忙将玉佩递给他。这本来就是方天戟的东西,如今物归原主,也省得自己再整日因这东西噩梦连连。
方天戟语气轻轻的,道了声谢便走了。
方天戟一走,屋子里顿时清净下来。静得十分过分,仿佛一切生命的气息都随着他的脚步离去了似的。
压抑的气氛让十得从床上爬起来,追着方天戟的脚步而去。
警局里,张隶望着饭盒里热气腾腾的面,面露微笑,举起竹筷。这是夫人给他做的,天下第一的打卤面。
正欲动筷,忽然响起急促的敲门声,不待他应声,十得已经夺门而入,粉汗涔涔的望着他和他的面。
“十得?”张隶惊异,她今天来得这样早,莫不是案件有了新的进展?
哪只十得两眼圆溜溜的盯着他的面,说话间能听见咽口水的声音。
“张科长,你知道我师父去哪儿了吗?”
“你师父?”张隶更加感到奇怪了,他摇头,说:“我又不是和他天天见面,哪里知道他去了哪里。”
说完又觉得不对,他问十得:“你师父去哪儿了?”
十得瘪嘴,得,原封不动把话还回来了。
来宁没有留下字条,不是去驱邪除祟,他没有和张科长提起过出门的事,不是去走亲访友,当然,来宁的朋友只有张科长一个。
他为何不辞而别?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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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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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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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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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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