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哪一种,凶手的杀人手段都极其残忍,且他残害了这么多人的性命,性质十分恶劣,必然引起极大的轰动。
张隶忙着将这件事往上报,又忙着将四人被害的影响降到最低,将事情略略交代给方天戟,先一步返回警局。
义庄只剩下十得等人,以及不愿离去的董九五。
“你怎么看?”方天戟问十得。
十得思索了一会儿,十分狐疑的望一眼董九五,拍了拍手,道:“先通知于沧海的家人,让他们来收尸,我去去就回。”
离开义庄,十得去了一趟城中狱牢,找赵甲木。
于沧海是谁,她不认识,可难保赵甲木不认识。
他们读书人的事,找读书人解决快捷得多。
狱牢工作清闲,赵甲木吃了午饭,正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十得不由分说,将人从睡梦中叫人,拉着他便往外面走。
“你要带我去哪儿?借我是要付租金的,给你算便宜点,先把我的钱还我……”
赵甲木睡眼惺忪,一路浑浑噩噩嘀嘀咕咕,十分不愿与十得同行。他此刻正在当值,若被人逮到擅离职守,是要扣工钱的。尽管狱牢里无人敢给他穿小鞋。
直到两人站在义庄门前,赵甲木的瞌睡才真正醒了。
“又有命案啊?”他摇摇头,无奈道:“跟我没关系你把我拉来干什么?我先回去了。”
“你睡得呼噜声震天和擅离职守有什么区别。”十得拽着他不放手:“和你有关系!你认识于沧海吗?”
听见于沧海三个字,赵甲木果然安静下来,他扭头,嘴唇微动。
“出事的不会是……”
“就是于沧海。”
赵甲木与于沧海之间有什么过往十得不知,但瞧着他的神情,十得知道自己将他带来,找对人了。
十得将赵甲木带到义庄,无非就是想让他认尸,顺带打听于沧海的事。她不信董九五一人之言,赵甲木说的话她才真正相信。
死者的的确确是于沧海。
“不过……”赵甲木惋惜之余,感到奇怪:“他不是已经离开阆中了吗?”
“离开阆中?”方天戟觑一眼董九五,重复道。
赵甲木扫一眼方天戟,道:“是,他拿到了学校的聘书,要到苏州去教课,所以一个月前就已经辞行,去了苏州。怎么,这位没告诉你们吗?”
他口中的这位就是董九五。
董九五与于沧海是老友,这件事在阆中读书人的圈子里几乎人人皆知。赵甲木不与他们为伍,却不可避免的从别人口中知道一些他们之间的事。
原是董九五与于沧海好得同穿一条裤子,两人从小相识,又是同门师兄弟,两人寒窗,一朝高中。只不过于沧海中了举人,董九五只中了秀才。
废科举,兴学校。科举废除后,董九五仍旧在家苦读,于沧海却早已看清形势,担起生活的责任,一晃便是十余年。
百无一用是书生,董九五读书痴狂,到了可以用中毒来形容的地步。以至于家中父母年事渐高,无法做工维持生计,董九五都不闻不问。
父母仙逝后,董九五成了孤家寡人,常常出入于沧海家,为求接济。
这些事赵甲木也只是听人说起,从未去考究过真实性,横竖他与董九五不同,他的志向不在书本上。
话从赵甲木的口中说出,董九五倒也不反对,他只是纠正他们,他去于沧海家,只是为了和他探讨书籍。
不论他找于沧海做什么,总之于沧海不该出现在阆中。
一个不该出现在此地的人却在此遇害,这其中必然有蹊跷之处。
董九五不说话,只待赵甲木说完,朝众人拱了拱手,十分恭敬的样子。
众人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见他薄唇微启,说出的话骇人听闻。
他说:“请让我和你们一起查案,以慰藉挚友在天之灵!”
众人面面相觑,十得不由得冷笑一声。
“你?”她讪笑道:“你又不是警员,凭什么?”
“十得娘子也不是警局的人,又是凭什么呢?”董九五反问。
“我……我是警局请来的!”十得丝毫没有发现自己中了别人的套。
董九五微微一笑,姿态儒雅,张嘴却是:“我不介意警局付给我工钱。”
这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像极了无赖流氓,偏偏他还一副正人君子的做派,只让人感叹:读书人的无赖才是真的无赖。
赵甲木嚯了一声,也不怕得罪谁,道:“少在这儿给脸不要脸。董玖,你要是识趣,就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别以为肚子里有几滴墨就能在这儿耀武扬威,你和于沧海那点事,小爷我心情好便暂时替你兜着,心情不好就别怪我多嘴。你或许能力尚可,但别忘了,别人也不差。”
这儿还杵着一个大活人呢,况且论起各个方面,赵甲木比他强得多,哪儿轮得到他在这儿叽叽喳喳。
“董先生,”方天戟说话客气得多:“我理解你的心情,但让你一起破案,从未有过这种规矩,请不要让我们为难。”
董九五也不恼,他举起右掌,表了决心:“纵使你们将我排除在外,我也会自己去查找凶手,你们不懂得我与于兄之间的兄弟情谊,我不怪你们,只是希望你们不要阻拦我,捉住凶手,我势在必行!”
说完这话,董九五迈开步子,终于走了。
片刻后,众人才回过神来。
阿夏望着董九五离去的方向,一脸不可置信:“谁给他的勇气说出这种话?”
赵甲木耸了耸肩,“‘圣贤书’咯。”
董九五着实猖狂,张扬的态度与他的外表实在不搭,乖张得就快要与赵甲木一个模子了。
这两人,多多少少有些相像的地方。
被十得拖拽到此,赵甲木的瞌睡没了,也就没了回狱牢的意思,横竖回去只是睡觉,与十得待在一处,他心里也欢喜得多。
四具尸体被安置在同一间房内,还未殓进棺材,只用了一块长木板搭台子,用来停尸。
赵甲木只略略看了尸体一眼,觉得尸体有些奇怪。
正是正午时分,太阳最烈的时候。方天戟嘱咐阿夏去查一查死者生前的行程,阿夏又将这件事嘱咐给路人甲,最后这事落到了不知名的小警员身上,这几人均在义庄屋檐下纳凉。
阿夏与路人甲窃窃私语,方天戟与十得细细核对着昨夜发现尸体的细节,只有赵甲木转身遛进停尸房,掀开了于沧海的裹尸布。
于沧海不知死了几天,尸体已经开始肿胀,腹部尤为明显。他的头皮处早已开始腐烂,脓状的皮肉像被泡发的劣质桃胶,依稀可以看见头骨的形状。
赵甲木感觉头皮一阵发麻,觉得头顶似有一把剃刀,正磨刀霍霍要割下自己的皮肉。
死状过于惨烈,气味又实在难闻,待不过三五分钟,赵甲木便出来了。
十得翘着二郎腿坐在门口,一只手轻轻扇着风,抬眼睨他:“我还不知道你和于沧海关系这样好。”
方才叫他来此,赵甲木心不甘情不愿,听见于沧海的名字却似变了个人。他脸上的表情是十得从未见过的,陌生得让人害怕。
许久,赵甲木才开口:“他是个不错的人。”
于他而言,是师亦是友。
赵甲木的过往十得并不全都清楚,她参与了他许许多多的生活,却从来不是他生活的全部。用来宁的话来说,赵甲木是个心里有事的人。所以即便十得与他自小要好,却不能知道他所有的事。
十得望着赵甲木的背影,心里腾然升起一种不安感。她想起来宁那句话:“斗米养恩,担米养仇。”
“赵甲木……”十得喃喃出声。
你不会骗我,对吧?
气氛有些不大对劲。阿夏缩在一旁,目光在十得与赵甲木之间跳转,心下疑惑。
认识他们二人这么多年来,从未觉得两人之间存在隔阂。这是第一次,也许是唯一一次,他觉得这两人中间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纸。
他眨巴着眼,求救似的望向方天戟。
微妙气氛下,方天戟只得开口:“昨天晚上的黑影……我觉得有点眼熟。”
“昨天晚上那么黑,你看清他的脸了?”十得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过去。
“昨天晚上你们在一起?”赵甲木眉峰一挑,脸色变得不大好看。
阿夏在一旁瞧着,只觉得一阵阵寒风过境似的,有冰棱子往身上扎。这……咋还越救场越放火了呢?
他将希望放在路人甲身上,手肘拐了一下身旁的人。
路人甲被阿夏一拐,立马开口:“是啊,要不是方大哥和十得大晚上不睡觉跑到去老义庄去,哪儿会发现尸体和命案啊!”
空气似乎凝固了起来,变得让人呼吸困难。阿夏觉得此刻实在压抑,一股无形却有力的威压从赵甲木那里传过来了。他咽了咽口气,伸手拍了拍路人甲的肩头,兄弟,保重!
阿夏虽然年纪尚小,有些事情懵懵懂懂的,不是很懂。他却明白赵甲木此刻的怒意从何而来。wWW.ΧìǔΜЬ.CǒΜ
这大概是一头雄狮和另一头雄狮之间的战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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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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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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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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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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