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修真小说>他来不觉去偏知>第五十六章 下渚多风
  眼看着明日便是叛军给定的最后期限,桓济仍旧还在等着派往会稽的几人带回消息,他负手立于账外,见日暮渐渐西垂,天上隐隐显现出一盏雪白冰轮,不由地望着西南方向,道:“也不知她现在是否已经到了建康。”

  侍立在旁的林英闻言道:“如若公主依照少帅嘱咐,天一亮便启程的话,现下应该已经到达显阳宫了。”

  桓济点点头:“那就好。”桓济说完,又有些担忧地道:“也不知她父皇和褚后如果知道她有了身孕,又会作何感想,她的态度刚刚有些松动,可不要受了他们影响才好。”

  林英笑着劝道:“少帅放心,公主的生母徐淑仪如今也在宫里头,据说她一直都是王府里头最受宠的侧妃,不管旁人怎么想,她作为母亲,好歹还是会护着自己这个独女,不会让她做出傻事来的。”

  桓济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两人正说着,忽闻身后马啼声动,一骑快马踏着结霜的青草奔袭而来,一府兵装束的汉子于他们十丈之外下马,而后小跑着到了桓济跟前,忙半跪着行礼道:“少帅。”www.xiumb.com

  桓济见此人正是他派去会稽寻人的巡检,忙抬手道:“快起来,怎么样,找到人了吗?”

  那府兵起身,蹙着眉道:“找是找到了,只是……”他知道桓济最不喜下面的人回报得拖沓,便赶紧道:“我们先是隐瞒了身份,装作普通衙门小吏的样子,到籍册所载的地方寻找那些流民兵的亲属,令人意外的是,人都找到了,名字也都一一核对过,全都对上了,但当我们说要带着他们回京口,与他们的家人见面时,他们要么一口回绝,要么支吾不言,我们试了各种法子,只能亮明了身份,又给他们上了点手段,他们才哭着交代了实情——说是他们早先受人怂恿,在一看门老头的带领下趁着夜色偷偷渡了江,原本说是到了南边以后去给势族做奴僮佃客的,结果他们到了南边以后,先是被人接到一处僻静的空院子里,次日便有人拿着本册子比对他们的容貌,之后人便被分成了两路,大部分都给人牙子先带走了,他们这些少数被留下的,被告知给了新的名字,又来了几个凶神恶煞的汉子好生威胁了他们一番,直道以后不管是谁问起,都只能用自己新的身份,一旦他们之间有谁被人发现了,便要将他们统统丢进江里喂鱼,这些人受了威胁,况且又知道还有土地拿,自然是守口如瓶,任何人也不肯告诉的。”

  桓济和林英听完,心里已明白了个大半,林英不由地叹道:“怪道我说,那些流民兵之所以没有立即反了,而是抓了将军与我们谈判,只因其余人等不是十分确定自己的亲属是否还在我们手上,这些流民亲属四散在各地,他们如若真要促成叛乱一事,仓促之间如何处理掉这些流民亲属?况且如果我们找到其中几个带了回去先安抚住了这些叛军,他们那时又要如何?——原来他们一早便将人都掉了包,少帅,如今看来,想要再找到那些叛军的家属,恐怕还要费些功夫。”

  “找?”桓济冷笑一声,道:“你去哪里找,那些流民兵的家属,恐怕早就已经化成泥土了。”桓济顿了顿,道:“你可还记得五叔从江里捞出来的那些流民尸体?”

  林英听出桓济的言外之意,惊道:“他们……不至于吧。”

  “那些流民兵的亲属当初可都是得了许诺,到了南边有户籍可入,有土地可种的,他们留着这些人,要安放在哪里看管暂且不说,万一闹起来让我们察觉了,岂不是前功尽弃了?”桓济扯了扯嘴角,道:“况且此事所有后果都由我跟五叔承担,他们又有什么不敢?”

  林英想了想,道:“虽说那些叛军亲属到了会稽以后我们无暇顾及,又有地方官吏帮忙遮掩,可这些叛军亲属渡江的时候本就有专人接应,再有专人另行分配至各处,他们又是如何动的手脚呢?”

  桓济听到此处,心中隐隐便有一股不祥的预感,待他仔细思索何人可以促成此事后,随即脸色大变道:“糟了,余姚!”

  道福遵从桓济临走时的嘱托,即刻命人收拾了行装,原本她与顾方汝约定,后日一早便要出发,但到了第二日,顾方汝却突然遣人来报,说是负责安置清查出的隐匿户口的营地出了点事,需要耽搁一阵子,这一等,便是一整天,待顾方汝终于行色匆匆地感到周府时,天色已迟,原本殷湛不愿道福此时出行,但他们这次走的是云阳—破冈渎—秦淮河一线的内河道,一路上风平浪静,四周又都是繁华地段,细想起来也没什么好十分担心的,道福又被殷湛拉住听他嘱咐了几句,便在殷湛的目送下随顾方汝登了船,一路上小桥流水、烟波巷里,道福依在二层船舱的窗边看着,自是别有一番风味,她这几日夜间浅眠,总也睡不踏实,是以靠在窗边的时候不知不觉的便睡着了,待再醒来时,却是船只摇摇晃晃地停靠在了岸边,道福刚想唤樱草去问个究竟,环顾四周却不见人影,想她们该是见她睡了,便去忙别的事情或是回房歇息去了,恰巧顾方汝此时来了,对着道福解释道:“公主殿下,我们到钱塘江了,前面是收取过堰税的关口,如今时近年关,全国各地都抢着在河道封冻前再运送最后一批货物,而官府也查得也格外严些,可能需要在此耽搁些时间了。”

  道福探着身子朝外望去,见窗外天色虽已全黑,但鳞次栉比排列着的船只无不亮着点点灯火,影影绰绰映在河面上,好似满池星河,道福对顾方汝点点头,以示知情,又不由自主地望向窗外,过了钱塘江,往西便是破冈渎至秦淮河一线通往建康的捷径,往北则是连接京口重镇的内河道,道福望着朝北的方向,惴惴地想着不知桓济现下如何了,京口的叛乱平定了吗,是否会有危险,这么一想,便又是大半个时辰,待终于排到了他们这艘船,负责检验船只的小吏上了船,先是接过顾方汝递上的通牒文书,随意瞟了一眼船内陈设,心想这艘不是商船,也应该没有偷运的货物,刚想将通牒交还给他,却见文书最后的落款上,有一枚小小的琅琊草纹印章,并不是官府会用的纹饰,他抬起眼皮看了顾方汝一眼,顾方汝对他点头含蓄地笑了笑,那小吏将文书交还给他,道:“走吧。”

  在船工的呼和声中,船又摇摇晃晃地重新启动了,道福不知怎的,心里反而有些失落,等到过了关口,船还未来得及驶出多远,外头忽然火光大作,呼喊声乍起,道福起先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便见几艘小船迅速靠近,攀着船沿一个翻身上了甲板,之后二话不说便连坎带踹地将几名船工踢下了水,道福第一个反应便是碰到劫船的海盗了,当即心道不好,想要去找顾方汝,却见那几个贼人撂倒拦路之人后,摸索着便朝着船舱的方向而来,道福一时间惊得愣在当场,当她明白过来以后,身上渐渐起了一层鳔胶一般粘腻的冷汗,她不用想也知道像她们这般年纪的女孩被歹人抓了去会发生什么,电光火石之间,桓济指派来护送她回建康的几个西府兵心腹最先赶到,护着她便要朝外撤去,道福忙道:“还有我的侍女!”那些护卫听了并没有理会道福,仍是催促着她赶紧离开,道福心中一急,忙攥着门沿道:“她们不走我也不走!”

  那几个护卫无法,只能另分了两人分头去找的樱草、白果、榆钱三个,恰巧此时顾方汝形色匆匆地来了,道福急忙问道:“顾令史,到底出什么事了?”

  顾方汝擦了擦额角沁出的冷汗,道:“不知道,我来往会稽这么多次,还没遇过这种事。”道福刚要再问,那剩下的两名护卫便赶紧催促她道:“他们来了,公主,我们现在必须得走了。”道福左右掂量了下形势,踯躅了片刻后点点头,松开了攥着门框的手,那两名护卫随即护在她两侧,领着她朝外走去,可他们刚一出船舱,便有着黑衣的贼人从头顶一跃而下,正落在三人的面前,其中一名护卫立即上前与他交上了手,另一人又赶紧拉着道福从另一方向离开,谁知对面也有人埋伏在暗处,另一名护卫无法,只能抽刀挡住来者攻势,此时跟在他们身后的顾方汝对着道福低声道:“公主,船舱后头的房间有个隐蔽通道可以下去。”

  道福见情势焦灼,那两名护卫短时间内恐不能脱身,便依言跟着顾方汝复又折回船舱,沿着走廊走到最尾处的一间房前,道福踏进房门,见屋内陈设简单,连窗户都没有,只整整齐齐地码放着几口不大的箱子,道福四处转了转,不曾见到顾方汝所说的隐蔽通道,正要转身询问,却见他已然退到了屋外,正准备将门合上,道福心中一凉,赶紧扑上前去,却还是晚了一步,道福奋力拍着门板,不解地嚷着:“顾令史?你这是做什么?顾令史?顾令史!”

  可不管道福怎么吼叫,那边却仍旧只是沉默,紧接着咔哒一声,道福清楚地听见,门被人从外头反锁上的声音,道福终于不再抱有幻想,她强压住恐惧,扒着门缝努力观察着外头的情况,见顾方汝正低头与一黑衣人交谈着什么,道福又偏了偏角度,去观察那黑衣人,见他已经摘下了脸上的面罩,露出一张中年男子的脸,道福隐约觉得此人有些似曾相识,一时之间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只见那两人又交谈了几句,那黑衣人紧接着拿着一根竹管朝她的方向走来,道福不知他要做什么,只是本能地觉得害怕,忙退到一旁紧贴着墙壁,道福只顾着躲闪,没有注意她身边不远处,一缕青烟透过窗纱缓缓飘进屋内,道福忽然觉得四肢发软,头也昏昏涨涨的,不知不觉间靠着墙壁慢慢坐到了地上,就在她意识,混沌行将昏迷之际,她才终于忆起,方才那人便是海西公在位时的皇后庾道怜的兄长,同时也是已被送往建康斩首的庾悠的父亲,庾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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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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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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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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