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修真小说>他来不觉去偏知>第四十六章 欺人奈何
  桓济一大早被道福气得够呛,但在前去会客的路上还是勉强将火气都压了下来,等到达会客厅时,神色已然恢复如常,他到了门口,发现房内只有王凝之一人,桓济一边撩袍踏过门槛一遍拱手赔罪道:“失礼失礼,来的路上遇到点事耽搁了一阵子,还请叔平兄莫要怪罪。”

  王凝之也起身相迎,道:“哪里哪里,临贺县公此来会稽是有公务在身,自然是不能和我们这些闲云野鹤相比。”

  两人入座以后,都各自奉承了一些官话,言谈之间亦都在等对方率先开口,此时的主动权在桓济,他自是不急的,到了最后,还是王凝之率先开口道:“实不相瞒,我此次前来,正是为了昨日的误会。”

  “误会?”桓济脸上虽然在笑,但眼睛里却是没有丝毫笑意,“我的副将林英一开始便说明了来意,是你们拒死不从,还打死了我两个府兵,如今倒说是误会?”

  王凝之闻言嘴角微沉,道:“你那手下一开口便说我们琅琊王府私藏朝廷逆党,我们琅琊王氏一向被人视为朝廷柱石,怎么可能做出私藏逆党这样的事?”

  桓济挑了挑眉:“哦?那么敢问林英昨日从你府中搜出的那人是谁?那人现在就在这山阴治所里关着呢,难不成还是他冤枉你们?”

  王凝之眉心朝里刻了刻,眼神愈发阴郁,道:“这人是如何到我府上的,想必临贺县公应该比我更清楚。”

  “哦?叔平兄的意思难道是我冤枉了你们?”桓济笑笑,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道:“可昨日抓捕之时许多会稽官员都在场,也亲眼看到了,有人当场指认那人就是逃走的逆犯庾希之子,难道他们也一起联合起来冤枉你琅琊王氏不成?”

  王凝之闻言,怒极反笑道:“若是别的什么人从我琅琊王府里被搜出来,我都无话可说,可他们颍川庾氏?”王凝之冷哼一声,道:“我们琅琊王氏与颍川庾氏的过往,放眼整个南方朝廷,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我们会救他?!”

  “这世间的事,谁又说得准呢?”桓济见他动了怒,反而放下心来,淡淡笑道:“其实审案断案原也不是我份内之事,此人既然涉及谋逆,我要做的,无非就是将昨日的前因后果写成奏表递给朝廷,再将钦犯和一并物证人证移交到建康,之后的事情,自有陛下定夺。”

  “陛下?”王凝之冷笑着道:“现在朝堂上的大小事情,还不都是大司马在做主?县公这封奏表一递上去,孰对孰错,还不是大司马一人说了算?”

  桓济见他终于问到了点子上,于是也不再说话,只专注地喝着自己的茶,过了约有半柱香的时间,王凝之忽然开口道:“临贺县公,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要怎样才肯将此事罢休?”

  桓济笑着将茶放回案上,道:“其实我这次来会稽,为的不过是父亲交给我的土断事务,只是这势族之中,阳奉阴违的多,奉旨办事的少,不但聚众将我指派出去清剿流民的府兵打伤,甚至还派了死士于夜间围攻我的住所,此事我也实在头疼的紧……”桓济意味深长地望了王凝之一眼,“我想着琅琊王氏身为势族之首,如果能在势族之中做出表率,率先交出私纳的流民以及吞并的土地……”桓济顿了顿,道:“那我自然也会慎重考虑,昨日之事是否真与贵府有关。”琇書蛧

  王凝之听桓济说完,扯了扯嘴角道:“你凭着这点鬼祟伎俩就想逼我们就范?”王凝之眯了眯眼睛,道:“大司马可以这样对付颍川庾氏、也可以这样对付陈郡殷氏,可我们琅琊王氏?临贺县公,只怕你也太瞧不起人了吧?”王凝之顿了顿,又道:“说句不好听的,正因我们琅琊王氏身为势族之首,县公要是将我们逼急了,难道就不怕我们将势族们联合起来,反抗你们吗?”

  王凝之原本以为桓济听了他的话以后会有所迟疑,谁想桓济只是淡然一笑,道:“叔平兄这话说给看不清时局的旁人听或还可以,但真若想拿势族之首的名头压我,那才是真真瞧不起人了……”桓济笑望了王凝之一眼,道:“所谓顶级门阀,一靠朝中有人把持要职,二靠子弟出镇地方,方可形成内外呼应之势,可自打王敦之乱以后,你们琅琊王氏的兵权便被朝廷收了回去,以你们当时的情形,现如今却仍能稳坐势族之首的位子,靠的……是与高平郗氏的联盟。”桓济将自己的茶放到王凝之的旁边,让两盏茶杯并排而立,道:“王郗两家一直以来通婚颇甚,王氏在朝把控朝政,郗氏在外执掌兵权,两大家族内外呼应,方可保证琅琊王氏权势不衰,只是……”桓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一年前,郗愔老将军以己非将才,不堪军旅为由,固辞解职,将京口与徐、兖二州尽数托付于我父亲,这兵权一项,如今你们怕是指望不上了。”桓济说完,将其中一杯茶推到地上,茶盏应声而碎,泼溅的茶水同时浸湿了王凝之的袍角,此时他的脸色已有些许的变化,桓济视若无睹,又道:“自从先考王羲之大人去世后,整个琅琊王氏能在朝中说的上话的便只有从伯王白虎一人……我听闻他近些时日身子不大好,上次对奏时还当着‘八座’的面咳了血?”桓济将另一杯茶盏也向前推了推,形成将落未落之势,道:“如若他再因为逆党一事受到牵连,你们琅琊王氏势族之首的地位,可还保得住?”

  道福刚进了正厅,便听王涣之称自己为公主,心里立刻警觉了起来,但脸上仍旧是淡淡的,道:“谢玄到底还是告诉你们了……”

  王涣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将她迎至座首的连榻上,自己坐到她的对面,道:“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他要是再不说话,我们倒也罢了,岂不是还连累了他自己的同胞亲姐?”

  道福浅浅一笑,道:“既然谢玄都跟你说了,那你们也该知道,这次的事情我原本也毫不知情,你们要说理,自然该找桓济说去,怎么现在忽然想起我来了?”

  王涣之将一点猪油挑到已经捻成细粉的茶叶中,一边调制茶膏,一边道:“公主既然是与县公一起来的,自然也该知道我二哥已于正厅候着他了,左右公主无事,我们聊聊又有何妨?”

  道福看着他手上动作,若有所思地道:“你是怕……你二哥与桓济说理不成?”道福笑笑,道:“这你恐怕就找错人了,若是连你们琅琊王氏都无可奈何,难道凭我就就能说得动他吗?”

  “劝?”王涣之拿起小炉上煨着的银瓶,注了点热水进入茶盏,道:“公主现在,是以什么身份在与在下说话?是临贺县公的妻子?还是龙亢桓氏的儿媳?”

  王涣之拿起茶筅,手腕用力,奋力击打着茶水,直到打出的茶花形成细密的泡沫挂上了杯壁,才又拿起银瓶注了两次水,道:“可在下自以为,自己现在……在跟司马家的公主说话。”

  王涣之将点好的茶水递到道福面前,道福随意地望了它一眼,道:“你什么意思?”

  王涣之笑了笑,道:“公主不必对我如此戒备,这杯茶,只是在下为公主略尽的一点薄力,就像……我伯父在朝中为你们司马家做的一样。”

  “王彪之大人?”道福闻言挑了挑眼角,揶揄着道:“提起他我倒是想起来了,我记得我朝自开国以来从未有过废帝先例,当初桓温废帝之时朝中众臣全都手足无措,最后还是王彪之大人站出来最后拟定了废帝流程,王彪之大人,当真是为了我们司马家……费尽了心力。”

  “桓温之势,已然势成骑虎,伯父当初所为,也实是迫不得已……”王涣之说笑间又开始去点另一杯茶,“可话说回来,那次之事正好也说明,桓温在朝中也十分需要我伯父的支持,只要我们琅琊王氏愿意,自然也可以……随时倒向桓温。”

  道福听他说完,眼神陡然变得凌厉了起来,王涣之见状,忙又笑道:“公主千万别误会,在下也就是这么一说,只是我想,我们琅琊王氏正是为了你们司马家,才招来的今日之祸患,这个节骨眼上,公主无论如何也不能放任我们不管吧?”

  “为了我们司马家?”道福闻言冷笑出声,道:“我记得桓济此次前来,原本是为了土断事宜,你们琅琊王氏今日之祸,想必也与此事有关,怎么?你们私藏流民、吞并土地是为了我们司马家?你们伙同官府逼迫百姓提早纳粮,又将骂名全都推到朝廷头上,如此种种损公肥私的勾当,也全是为了我们司马家?!”

  王涣之显然对道福知道这些有些意外,但还是敛了敛神色,道:“公主以为,以我们琅琊王氏今时今日的声望地位,在意的难道真的是那点土地钱财吗?”王涣之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所谓势族之首,在外人听来风光无限,但事实上,无非是势族们推举出来以保证势族利益的。”王涣之顿了顿,又道:“如果有一天,势族们发现我们琅琊王氏不能继续保证他们的利益了,那我们,可随时都有被抛弃的可能。”

  王涣之点好茶,自啜了一口,道:“他桓温如今已然把持了整个北方防线,之所以没有立行篡位,全靠着我们门阀势族的抗衡……公主殿下,如果您执意不肯帮忙、如果有一天我们势必要被势族所抛弃,那倒不如……现在就倒向桓温。”王涣之顿了顿,道:“只是到了那个时候,于我们,是二姓臣子,于你,是国破家亡,公主又何必因着这些小节,让事情演变到那步田地呢?”

  “威胁我?”道福扯了扯嘴角,道:“当初你们以为我是流亡势族时,我还可以理解,如今你们已经知道我是公主,居然还敢威胁我?”道福轻嗤一声,道:“你们这些所谓忠臣,做得可当真是不赖!”

  王涣之闻言不以为忤,反笑道:“是不是忠臣,那要看公主怎么想了,如果我们不能先保住自己不倒,又有何能力保证皇室的利益?难不成真要学那陈郡殷氏,为了对抗桓温不惜招致举族覆灭,结果却也什么都没改变,这样……才算是忠臣吗?”

  王涣之这席话,直戳道福心中隐痛,她胸中似有万马奔腾,直踏得自己喘不过气来,但哪怕她现在再恼恨于他,也只能告诉自己必须忍下,道福端起茶盏轻啜了一口,勉强定住了心神,道:“说吧,你想要我怎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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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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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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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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