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福笑着道:“姐姐这身很好看。”说完便携过她的手,作势要朝着外头走去,不想沈缇萦却忽然按住她道:“今天下午我便瞧你的脸色不好,晚上的宴会还不知要吃几个时辰,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就不必跟着了。”
道福一听大惊失色,忙道:“我下午就是太阳晒得有点晕,现下已经大好了,不打紧的。”
沈缇萦笑笑,依旧道:“你是县公亲自交到我手上的,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可不好向他交代。”沈缇萦说完便携着方妈妈头也不回地走了,道福还想追上去说些什么,樱草赶紧拉住她道:“小姐,你这是做什么?要是让沈家小姐看见了,不定怎么想呢。”
道福急切地道:“不是的樱草,你来的路上也看见了这琅琊王府究竟有多大,如果我今天不去那宴会,之后再要找他可真就是大海捞针了。”
樱草有些担忧地道:“可你这个样子,要是被沈家小姐发现了怎么办?”
道福哭笑不得地道:“我拼了命也要来这府里的目的就是为了找到那黑衣人,不单单是为了殷湛,我还想知道,到底是谁要害我?!如果我能见到那黑衣人,弄清楚他的身份,我还管其他的干嘛?!”
樱草想想也是,于是道:“天色也还早,我们两个就这样出去未免也太打眼,既然知道他们在何处设宴,何不等天色晚些了再去?”
入了夜,道福和樱草提着盏灯笼摸索着朝北边走去,一路上道福心里七上八下地很是忐忑,要是这次去见着了还好,要是见不到,诺大的琅琊王府,她可真不知要上哪去寻一个人了,樱草看出她的担心,劝慰道:“小姐,都到这一步了,就算担心也没用,要是真找不到,咱们再想别的法子。”
道福沉默地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二人从南园到北园,走了足有半个时辰,终于见到不远处灯火通明,忙提起精神加快了脚步,可人到了近前却又犯了难,这北二园的中心原来是个湖中水榭,湖面上唯有一座水桥与外界相连,如果想靠近水榭,那么只有这一条路可走,道福见忙着送菜、下菜的侍女们来来往往地络绎不绝,心中一横,瞅准时机将手中的灯笼递给樱草,道:“你在这儿等着我,我跟在她们后面进去,只看一眼就出来。”
不等樱草反对,道福一个闪身跟在那队送菜侍女的最尾,樱草阻拦不及,只能先吹了蜡烛找了个隐蔽的树丛焦急地等候着。
道福跟在队伍后头,很快就到了水榭,现下酒至中旬,正是晚宴最热闹的时候,推杯换盏、管乐丝竹之声不绝于耳,亭中舞女聘聘袅袅挥舞着水袖,道福深呼出一口气,跟着众人踏进了门槛,这是一个铃兰宴,每个案前各坐两人整齐地排布着,道福立刻凝神开始在屋内搜索起来,此时负责布菜的妈妈们终于发现手上空无一物,并且正在四处张望的道福,连忙呵道:“什么人?!”
道福见被人发现了,也顾不得害怕,仍旧焦急地寻找着黑衣人的身影,那妈妈见状忙唤了人抓起道福就往外扯,道福则是死死扒着门沿不肯松手,忽然,她瞧见右手第三排次座后头有一紫带襕袍的翩翩公子,也正一脸错愕地望着自己,显是也认出了她,那妈妈一边叫骂着一边将道福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此时道福心里转过千百个念头,他既已知道她在这里,也知道她在找他,如果今夜不能弄清楚他是谁,只怕以后就再没有机会能寻到他了,一念及此,道福再也顾不上其他,忙伸长了手臂直指着他道:“贱人!原来你在这里!”
众人见这一变故,都齐刷刷地望向他,沈缇萦原本坐得颇远,直到这时才认出她来,惊声道:“阿姚?!你怎么在这里?!”
道福望着那人,想起他当夜是如何向他许诺殷湛的下落然后又消失不见的,又是如何害她被桓济误会,导致她四伯武陵王被举族流放的,又是如何让她大费周章,不惜煽动沈缇萦报仇也要找到他的,眼泪便像断线的珠子一般啪嗒啪嗒地往下掉,道福吸了吸鼻子,当着众人的面道:“他,他偷看我洗澡!”
道福此言一出,四座皆惊,众人原本不信他会做出此等孟浪之事,但看眼前这侍女哭得着实是梨花带雨,蝉露秋枝,又不得不信上几分。道福与桓济大婚当日,他的确是躲在她洗澡的翼室里头,道福这么说也不算是冤枉了他,这时早上将她们接进府中的二夫人坐不住了,对着那公子道:“谢玄,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道福终于知道了他的名字,起先还有些手足无措的茫然,而后是不可置信的震惊,最后变为不可抑制地愤怒,道:“你姓谢?!”
虽然大家都没离开座位,但座中人等各怀心思,涉及人员又个个答非所问,场面不可谓不混乱,一直坐在座首的太夫人拍案斥道:“放肆!老身当家这么多年,还没遇到过这种场面,你一个奴子,谁给你的胆子到这儿来撒野?还不快给我拖下去打死!”
在场唯二两个知道道福身份的人听到这话忙站起身来,沈缇萦离太夫人最近,忙跪倒在她面前,道:“大家,她是我带进府里的贴身侍婢,第一天入府不知道规矩,求您饶她这一回,我回去以后一定严加管教!”
那个被叫做谢玄的公子也忙跑到道福身前跪下,道:“太夫人息怒,是小侄莽撞才让她误会了,事关女儿清白,无怪她生气,求太夫人饶她这一回吧!”
太夫人看了眼谢玄,又看了眼座下的二夫人,道:“既然如此,还不快把她给我带下去!以后不要让她再出现在我面前!”
沈缇萦低头称是,忙打了眼色让方妈妈带她离开,道福在被带走之前狠狠剐了谢玄一眼,凑在他耳边低声道:“来找我,不然我就只能去问褚后了。”
道福被送回房后再也没说过一句话,只是倚靠在窗边默默想着心事,樱草见状不无担忧地道:“小姐,你怎么了?你见着那黑衣人了吗?他究竟是什么人?”
道福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下沉,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咬牙切齿地道:“貌忠良,实奸伪……”
樱草仔细分辨着这话,觉得内里恐怕还有什么隐情,正忖着,忽闻道福对她说道:“樱草,你去给我找柄黄铜烛台来。”
樱草答应着去了,又过了一会儿,樱草将烛台寻了来,正要将蜡烛点上,道福却对她摆摆手道:“不必了,你先回去歇着吧。”
樱草欲言又止,还是下去了,道福又倚在窗边默默看着窗外朦胧的月亮,直从戊时等到了亥时,忽闻门外一阵轻微的敲门声,道福敛了敛衣襟起身开门,见来人长身玉立,正是道福一心寻找的黑衣人。
道福一言不发,沉默地走进屋子,谢玄跟在她后面关上门,刚回过身子,正见道福抡着一柄黄铜烛台二话不说就朝他身上招呼,谢玄被打的猝不及防,又不敢大声喧哗,只能一边闪避一边道:“干什么,你还想不想见殷湛了?!”
道福还嫌自己的力气不够大,干脆两手并一手地举着烛台朝谢玄背心抡去,道:“我现在只想打死你!!”琇書蛧
那黄铜烛台颇有些份量,谢玄已经被她逼到墙角,情急之下脱口而出道:“泼妇,还好殷湛没有娶你!”
道福打人的动作停在半空,有些茫然地看着墙面,谢玄见状又有一些愧疚,道:“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道福吸了吸鼻子振作了一下,随手将黄铜烛台丢到地上,回身坐到方几前,道:“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谢玄跟着坐到几前,道:“我不是故意要拿殷湛来要挟你,可是那日的情形,我不那样说的话你根本不会帮我。”道福不说话,只直愣愣地盯着他,谢玄又道:“我也不是故意不告而别,那次夜袭之后东府城的防卫着实是严了许多,我试了几次都混不进去。”道福还是不说话,直愣愣地盯着他,谢玄又道:“我故意让驸马误会你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谢玄看了看道福,又拿手掌在她面前晃了晃,道:“你眼睛还好吗?”
道福一把将他手掌拍开,道:“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谢玄眼神有些闪烁,歉然道:“至于武陵王的事……”
道福不等他说完便打断他道:“我问的也不是这个。”
谢玄讶异着道:“那你问的是什么?”
道福紧抿着嘴唇深深看了他一眼,过后缓缓道:“我想问的是,玉、銙。”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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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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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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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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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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