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修真小说>他来不觉去偏知>第十三章 城彼朔方
  寿春与建康相距五百余里,哪怕快马加鞭仍需要些时日,但若是取道长江则可借着水势顺流而下,不日便可到达。建康城与东府城分列于秦淮河南北两边,秦淮河本就是晋朝水军练兵的场所,又有河道与长江相连,是以桓熙、桓济以及众朝臣均候在在秦淮河畔等待桓温大军的到达。

  待到正午,方有人前来通报桓温众部已候在内河河道,尚书仆射王彪之忙命敕使前去颁布教旨,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便可远远见到战船裂水前行,未几,帆上大纛愈发清晰,东亭候王珣、中书侍郎郗超、蓝田候王坦之、侍中谢安以及众臣分列两旁,王彪之立于最首,待桓温及诸将下了战船,忙上前迎道:“大司马劳苦功高,陛下特命我等在此恭候。”

  二人寒暄几句,其他人才依次上前见礼,王彪之遂命殿中尚书行军令,引桓温上马入太庙禡祀,其余人等紧随其后,一时间旌旗猎猎,迎风翻飞,夹道百姓素闻西府军灭成汉、屠姚襄,收复故都洛阳的丰功伟绩,如今亲见真人,无不驻足观望,惊叹不已。

  昨夜飨食毕,众人皆是有些中酒,但至第二日清晨,桓熙与桓济兄弟俩还是不约而同地早早候在了桓温院外,待桓温屋中的奴子将他们引入外室,却见房里早已布好了早膳,兄弟二人行过礼后便各自坐了,桓熙道:“爹爹劳累了月余,昨日又折腾了一天,这几日终于可以好好歇息了。”

  桓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却并不说话,桓济见状也笑着附和道:“沈大哥这次怎么没随爹爹一起回来?”www.xiumb.com

  桓温道:“我怕你四叔一人在豫州压不住下面的北府兵,便将他和朱序一道留在那儿了。”

  桓济点点头,便闷头用早膳,一时父子三人屋内无话,过了一会儿,桓温放下玉著,道:“袁真虽然伏诛,但是沈赤黔他们在围剿袁谨余部时遭遇了伏击,最后还是让他们给逃了。”

  桓熙:“伏击?”

  桓温:“一开始我们都以为是北燕援军,但是沈赤黔最新的军报递来,说在寿春外围发现了氐秦探子,怀疑跟围剿袁谨时伏击我们的是同一伙人。

  桓熙诧异:“氐秦?爹爹的意思是袁真还暗中勾结了氐秦苻坚?”

  桓温鼻翼两边浮现两条清晰的藤蛇纹,道:“袁真既已伏诛,如果真是这样倒也不足为惧,我只怕,与氐秦苻坚暗中勾连的另有其人。”

  桓济最先反应过来:“爹爹难道怀疑北燕?”

  桓温点点头,问桓熙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氐秦的境况如何?”

  桓熙道:“五公之乱,其中四公已被平定,唯有苻瘦占据陕城负隅顽抗,苻坚已派了大将王猛前去讨伐,其他的只能静待结果了,但是儿子……并不看好苻瘦。”

  听到王猛的名字,桓温很是沉默了一会儿,而后才转向桓济:“北燕那边呢?”

  桓济正色道:“慕容暐顺利登基,慕舆根因谋反而被族诛。”听到这里,桓温眉心深刻,不禁露出疑惑的表情,桓济窥见他的脸色,神色复杂地说道,“并且,可足浑太后被软禁。”

  最后一句话乍一听令人吃惊,但随即桓温桓熙父子也都明白了过来,新帝登基,新帝生母却被软禁,很显然北燕朝堂现在的主人已不是新帝慕容暐和可足浑太后了。

  桓温反应极快,立即问道:“是慕容评还是慕容恪?”

  桓济答道:“是慕容恪。”

  桓温又问:“慕舆根谋反一案,可有株连?”

  桓济道:“有,我们原先认为是可足浑阵营的,几乎都在谋反之列。”

  桓温失笑道:“他行事倒是干脆……那现在北燕朝廷岂不是慕容恪一人独大?”

  桓济摇头,道:“慕容儁死时任命的四个辅政大臣里,慕舆根以谋反罪被族诛,阳骛则未按慕容儁遗命被任命为太尉,或许是因为卷入了胡汉争斗而被鲜卑贵族架空,又或许是因其汉人身份而被新帝猜忌,总之已经不在辅臣之列,那么剩下的就是慕容评、慕容恪二人了,然而这次谋反的大臣里面却没有慕容评的名字,那么现在的北燕朝廷应该是由这两人共同执政。”

  桓熙沉思片刻,道:“慕容评按辈份来说乃是慕容恪叔父,新帝慕容暐叔祖父,根基必然深厚,他本是偏向可足浑太后这一边的,既然他不在谋逆的名单里面,那就说明慕容恪暂时还动不了他,只要他们北燕朝堂上政局不稳,我们就有喘息的机会。”

  桓温听了桓熙的话,叹了口气也不再多言,只是问桓济:“那慕容垂呢?”

  桓济苦笑道:“慕容垂这一次,站在了慕容恪这一边,所以……他又赢了。”

  ……

  道福傍晚陪桓夫人用过晚膳,又随何法心去她屋里略坐了坐,待回到自己院中时,天已渐暗,却见几个不认识的婆子带了几个小厮正在与人撕扯,不禁怒从中来,呵斥道:“干什么?!”

  众人见是她,一下子安静下来,这时一个蓬头女侍爬也似地从婆子们的挟制中挣脱了出来,跪在她面前,道福定睛一看,那人竟然是白果,还来不及惊讶,就听白果扯着她的裾裙哭喊道:“公主!他们说我们偷东西,要将我们都发卖出去,公主,我们是被冤枉的,求公主做主!”

  道福听罢皱了皱眉,忙问道:“为什么说你们偷东西?你别着急,将前因后果细细说与本宫听。”

  白果擦擦眼泪,哽咽着道:“今日晨间您差樱草姐姐和榆钱妹妹送了些宫里的花样子给崔娘子,结果到了下午您前脚刚走她们那边就来了人,说屋里丢了东西,定是樱草姐姐和榆钱妹妹拿的,不由分说就将她们二人抓了起来,李嬷嬷让她们拿出证据来,结果他们搜摸了一圈搜不到,又硬说是我替她们藏起来了,叫嚣着要把我也抓起来一起发卖出去!”

  道福一听,心下便有了数,却听身旁一肥胖婆子谄笑着说道:“娘子别听这奴子浑说,她们虽做出了这等事体,但崔娘子心善,并不打算将她们发卖出去,只说是去配给军户……”

  不等那婆子说完,道福眯着眼睛打断她道:“—你唤本宫什么?”

  那婆子见道福眼神凌厉,面露凶相,忙打了个颤道:“殿下……”

  道福冷笑着道:“我这院里这么多人,怎么不干脆都拿了去?只拿我身边的贴身侍婢,你们不如明说是我指使她们偷的,她们是贼,我就是这贼窝的窝主好了!”

  那婆子见道福发了火,踯躅着不再说话,却也不肯放人,道福知道这事儿她们做不了主,抬脚便出了院门,现在的道福虽不能说是被软禁,但出入俱有专人跟随,她点明自己要去二门外的书房找桓济说理,那侍卫略一迟疑,还是走到前头给她领路。

  道福在侍卫的引领之下穿过庭院穿筑,好容易到了桓济书房,却被告知他不在此处,可要是追问人到底去了哪里,却又没人肯告诉她,道福气得柳眉倒竖,却又无可奈何,回去路上那名领路侍卫见天色越来越暗,不由地加快了脚程,可道福却浑然不觉,只自顾自地绞着石榴裙在后头生着闷气,侍卫无法,只得放慢脚步迁就着她。

  现下正值晨昏交替,天上隐隐还透着一点微弱光亮,几人穿过连廊之时恰巧遇到两个正在巡逻的府兵,那两名府兵见着道福,虽不认得她是谁,但看她的装束还是退到连廊边躬身等她走过,道福心里有事,正盘算着,忽觉眼前亮光一闪,雪白刀影映在红柱上,令她悚然一惊,继而反应过来是方才与她擦肩而过的那名府兵!她虽心知应该立即躲开,可脚下却无论如何迈不开步,随即后背传来一阵锥心刺痛,幸好与刺客随行的另一府兵反应机敏,虽来不及拔刀,却也拼尽全力以最快的速度将刺客刀势打偏,利刃擦着府兵刀鞘发出一阵让人头皮发麻的擦蹭声,无疑也是给前头的侍卫发出了警告,那侍卫抽刀来援,与府兵一左一右围住了刺客。

  道福忍着剧痛躲在柱后,虽说是以一对二,但细看之下那刺客却并未败下阵来,仍旧是辗转腾挪颇为自在,行动间却似乎却并不急着下杀手。终于,那府兵趁着侍卫与刺客交手的间隙从怀中掏出一枚鸣镝吹响,疑似是要呼唤援兵,那刺客见状一个纵跃,拿刀直直朝着道福奔去,府兵见状急忙横刀格挡,和身后赶来的侍卫一前一后围住刺客,那刺客仿佛背后长眼,以左脚为支地,右腿为轴,就地一个旋身,将后者横扫跌地,他还来不及起身,紧接着刺客袖口一抖,一把小箭接着刺客转势划出衣袖刺向补位而来的府兵,那府兵闪躲不及,被小箭射中了大腿,几欲跌倒,忽闻一阵脚步踢踏之声,疑是不少人马正朝此处奔袭而来,刺客与府兵同时滞了一下,似乎是在分辨援兵远近,那未受伤的侍卫趁着这电光火石的间隙骤然发力,挥刀就要坎向侍卫,却听道福在身后一声刺耳尖叫,急忙回身去看,却见道福并无异状,刺客也随着道福的尖叫看向二人,正见侍卫身后空门洞开,受了腿伤的府兵看在眼里,当下判断刺客一定会趁着此时对侍卫发难,于是忍者剧痛急忙跟来,想要寻隙下手,可还未及稳住身形,不想那刺客竟然舍易求难,刀在手中一个回旋,从他眼前翻飞掠过,他刚刚立定身形,想要起势回招,却觉颈间一片湿热,抬手一摸,竟是一片温热粘腻,鲜红的血液从脉搏处缓缓流出,他还来不及认清现实,人已先委顿下去。

  道福吓得尖叫连连,忽然间火光攒动,举着火把的援兵从转角折出,觑见连廊下头一宫装女子以及两名缠斗着的人,原本护着道福的侍卫趁着此时拼尽全力斩向刺客,刺客急忙俯身回转,但腰间仍旧受了点伤,两人且战且望,似乎都在关注援兵的走向,那刺客眼见着赶来支援的人越来越近,刀锋突然变得凌厉起来,侍卫一看就知此人武功不低,远在自己之上,方才却是有意藏拙,心里陡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刺客招式极快,侍卫渐觉难以支挡,刺客忽然跳起,抡起大刀从上而下直直劈来,侍卫来不及细想,左手扣住右手手腕拼尽全力用刀格挡,刺客却在转眼间以难以置信的速度转变招式,那侍卫但觉刀花一闪,心口传来一阵剧痛,血液喷薄似地流淌出来,溅了一地,终是支撑不住倒在地上。

  往来援兵结结实实地将道福与刺客二人围了一圈,那刺客见状坦然地将刀往地上一掷,也不反抗,几个援兵见着道福一身装束,不知是内宅里头哪位小姐,均不敢造次,后有人唤了一声三公子,众人知是桓温三子桓韵来了,便都松了口气,赶紧给他让了条路出来,桓韵见是道福面色微惊,忙躬身行礼,道:“二嫂”。

  桓韵眉目低垂,拱手作揖,等了半晌却迟迟得不到回应,于是就着火光觑了道福一眼,见她脸上身上都溅了鲜血,手捂胸口,额冒冷汗,怔怔地盯着地面,似是怕极了的样子,犹豫片刻后又上前唤道:“二嫂……二嫂……余姚公主?”

  道福被他连着唤了几声,这才回过神来,抬头望着眼前这个身量欣长的翩翩少年,她的眼睛起先是迷茫,而后不知怎的眼圈就红了,桓韵今年十七,算起来比道福还要大上一岁,见她这样也不急着催促,只是安抚她道:“殿下别怕,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道福又傻傻呆立了半晌,不敢去看一旁坦然立着的刺客,只伸出颤抖着的手指指着仍在地上抽搐着的侍卫,道:“他……要杀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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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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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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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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