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修真小说>他来不觉去偏知>第十一章 富贵吾应自有
  桓济外出月余,回到府中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他大哥桓熙,桓温此时正领着麾下西府兵出寿春讨伐判将袁真、袁谨父子,一应事物暂且交由世子桓熙处理,桓熙听罢桓济的话很是诧异,道:“广陵和京口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大规模的流民渡江了,可是北燕出什么事了?”

  桓济道:“正是,原本慕容暐顺利登基,我们还担心他们一旦站稳了脚跟就会回过头来对付我们,可没想到慕容暐登基不久,北燕朝堂上又出了乱子。”

  桓熙忙道:“可是慕容恪动手了?”

  桓济没有立刻答话,而是斟酌片刻后才道:“据说是慕舆根意图谋反,慕容恪出手稳定住了局面。”

  桓熙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狐疑,道:“慕舆根不是一直都站在可足浑皇后这一边吗?如今可足浑皇后的儿子顺利登基,他为什么要谋反?”

  桓济道:“正是这个理,所以我们加派了人手去前去详查,但慕容恪借着这场政变正在清肃朝中大臣,据说牵连甚广,可能也正因如此,自慕舆根谋反事发以后我们的人便再无消息递出,事情究竟是怎样的,恐怕要等事态平定下来才能知晓了。”

  桓熙甚为惋惜地笑了笑,道:“可惜了,主少国疑,受命辅臣相互猜忌,要是我们能知道得再具体些,说不定还能趁乱给他们添把柴。”

  桓济也笑了笑,道:“慕容鲜卑、段部鲜卑、昌黎鲜卑,还有慕容儁有意扶持的可足浑部以及吐谷浑部,慕容儁这一死,只怕他们都要动作,这么大的烂摊子也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桓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桓济反问道:“父亲那边进展如何?”

  桓熙道:“袁真、袁谨父子据守寿春,虽说有些麻烦,但幸好北燕现在正在内斗,怕是没有精力腾出手帮他们,困兽之斗不足为惧,麻烦的是他们留在豫州的那些北府兵们。”

  桓济道:“怎么,可是北府兵有异动?”

  桓熙皱了皱眉,道:“明面上虽没什么,但是北府兵的驻防离寿春颇近,父亲却舍近求远调用了荆州的西府兵,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桓济想了想,道:“那些北府兵为袁、谢旧部,这次出兵讨伐袁真、袁谨父子,父亲不用他们也在情理之中,至少……父亲废东海王的时候,他们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桓熙摇摇头,道:“父亲废东海王时可是拿到了褚后亲书的废帝诏书,因此废帝一举尚可说是有法可循,但是现在整个司马宗室只余下了司马昱这一支,倘若父亲再行废帝,我怕第一个起兵勤王的就是他们,这些人只要一天不为我桓氏所用,我们就一天不能贸然去动龙椅上的司马昱。”

  桓济从桓熙房中出来之时天已向晚,待他欲进书房处理文书时,却发现他的国官典书令丞早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桓济见他一副慌张的模样,只是不睦地望着他,并不说话。

  那典书令丞忙匍匐在地,道:“是公主……公主走了之后东西才不见的……”

  樱草打着簾子进到屋来,见道福已经卸了梳妆,犹豫着说道:“小姐,驸马都尉有请,邀请您到水榭一聚。”

  道福脸色白了白,还是说道:“好,再替我把头发梳上罢。”顿了一顿又道:“用七钿。”

  樱草原本只想替她梳个寻常发髻,听到这话也是一愣,但也没有多嘴,仍旧照着做了。

  一领绢地卷草纹绣䘿,一立绞缬单碧绢纱裙,美人臻首娥眉,瑰姿艳逸,踏着月色款款而来,皎皎清辉,漫天投下,水榭中的男子一身雪白素衣,萧萧肃肃,爽朗清举,负手凝望着她的到来。m.xiumb.com

  道福提裙上阶,桓济含笑搀扶,牵引着她在亭中坐下,并示意亭中奴子全都退下,接着又替她斟了杯酒,道:“仲道唐突,劳累娘子半夜与我迎风赏月。”

  道福凝神望着桓济,只觉脱去一身赘重铠甲,原来他也有这样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时候,道福摇摇头撇去胡乱思绪,漠然道:“东西我已送了出去,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桓济皱了皱眉,似乎不满她如此不解风情,道:“人说不打自招,如今我还没问,娘子便招了,这样又有何意趣?”

  道福冷笑一声:“大司马命你娶我入府,可是为了爷们儿取乐用的?”

  桓济抚掌笑道:“好个利嘴儿,亏得你先前还要装出一副娇憨模样,只是我不明白,那块顽石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也不重要,何劳你心甘情愿去冒那么大的险?”

  道福抿了口酒,轻笑道:“险?那倒也未必吧,如今我就是明白告诉你东西是我拿的,你又能奈我何?”

  桓济凝视着道福,见她两条细长蛾眉于眉尾处微微上挑,眉心两靥各贴一枚梨花金钿,美人展颐,便如春花绽放,带起靥边金钿月下明灭,无限娇柔,无限端庄。

  桓济伸手轻抚道福脸颊,似是珍爱,似是惋惜地叹道:“道福……当我让你学着管家的时候,当我拿着那封书信与你细细说着前因后果的时候,想着若你能够放下心中执念,我也愿意护你周全,那个时候,我是真心把你当做我的妻子的。”

  道福脸颊贴着桓济掌心,感受着他的温度,温顺地点点头,道:“我知道……”桓济只觉得心里一阵柔软,却见道福抬起头来,眼角含笑,嗤笑着说道:“可惜我不稀罕!”

  捧着美人的掌心骤失温度,桓济冷下脸来收手握拳,轻敲在案上,沉默片刻后道:“元帝六子,其中四支已经绝嗣,唯余你父皇和武陵王两支,但武陵王幼时便已入嗣旁支,现在又被流放新安郡,整个司马宗室从此再无旁人,你本可以静观其变,什么都不做,若是司马家赢了,你永远都是公主、长公主殿下,若是桓家赢了,你也是桓氏嫡子的结褵发妻,你父皇为你谋来的大好局面,竟就被你这么生生糟蹋了。”

  道福哂然一笑,道:“是啊,东海王被废,武陵王被流放,司马宗室便只剩下我父皇这一支,要是我父皇这一支再出了什么事,司马家可就再无旁人可继承皇位,到时候大司马要再想做什么,可就容易得多了,况且若真是走到了那一步,你会安心留下我这个前朝公主做你的嫡妻?就算你肯,可那时我国破家亡,又有何颜面苟活在这世上?”

  桓济眯起双眼,击节赞叹道:“好个七巧琉璃心,好个宁折不弯的性子,伐柯如何,匪斧不克,你如此行事,我该说你是勇?是蠢?”

  道福扯了扯嘴角,道:“何为勇?何为蠢?事成为勇,事败为蠢,如今局势未明、胜负未分,你有什么资格判我是勇是蠢?”

  桓济仰天大笑,引得远处候着的奴子也不住地朝这儿观望,桓济抚掌叹道:“岂其食鱼,必河之魴?岂其取妻,必齐之姜?余姚公主如此妙人,仲道真怕到时候自己会舍不得。”

  道福见他忽然改称自己的封号,也顺势站起身来盈盈笑道:“临贺县公无需为难,余姚可以率先发誓,若是有朝一日我俩异位而处,到时必不心慈手软!”

  她的声音宛若娇莺初啭,又似燕语莺啼,带着些许稚嫩的调笑,仿佛两人说着的不是水火不容的生死赌咒,而是一个意味深长的绸缪约定,这样一个月朗星疏的寂静夜晚,两人再无更多话语,只是默默看着天上的一盏雪白冰轮,静待时间告诉他们结局。

  豫州位于长江中游,是正值两相对峙的扬州和荆州的缓冲地带,而淮、泗、汝、颍四水于豫州重镇寿春交汇,寿春地处南北之津,南引荆、汝之利,东连三吴之富,北接平涂不过七日,西援陈、许水陆不出千里,外有江湖之阻,内保淮肥之固,历来是南北双方军事争夺的重点。

  扬武将军沈赤黔认蹬上马,穿过帐中女人的哀嚎与悲泣,向着边城疾驰而去,须臾便到了城门脚下,待向边城守卫出示了信物出了关,他的速度反而慢了下来,信马由缰地任凭脚下坐骑踱着步子,直到到了江边才翻身下马,取下马上拴着的酒囊,大踏步朝着江边走去。

  江边有一处巨大的空地,一眼望去便知是新翻过的,光秃秃的地面与周遭长势喜人的芦苇对比鲜明,沈赤黔沉吟良久,却始终不靠近那地面,只肯在它前方数丈之外驻足逗留,江边疾风呼啸,吹得芦苇几乎折了腰,却也生出别样的坚韧之美,沈赤黔方才解开腰间酒囊,就听身后马蹄踢踏,沈赤黔心中一凛,却并不回头,不久便听身后之人笑道:“台真好气魄,当真不怕敌军埋伏吗?”

  沈赤黔负手笑道:“穆子说笑了,北燕与我军隔江相望,怎会从我背后出现?”

  沈赤黔口中的穆子正是桓温四弟,辅国将军桓秘,桓秘走到沈赤黔身边与他并肩而立,沉吟道:“只怕祸不在颛顼,更在萧墙之内。”

  隔了良久,桓秘见沈赤黔并不答话,于是道:“大毒日头下,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沈赤黔道:“我出来透透气。”

  桓秘笑道:“台真出来透气,穆子却是来这儿祭奠故人的。”

  沈赤黔闻言,握着酒囊的手指微微一抖,桓秘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他的腰间,道:“大哥这次,的确是有些过了。”

  沈赤黔微微一哂,道:“陈郡袁氏叛国投敌在前,如今的下场,也是他们咎由自取。”

  桓秘听了面上竟然有些薄怒,道:“众人好歹勠力同心一场,这种话,还是不要当着逝者的面说吧。”

  沈赤黔低头叹道:“大风起于青萍之末,大司马这样做,何尝不是为了避免余下的人一错再错。”

  桓秘皱眉,郑重问道:“台真,你当真怀疑北府兵对朝廷的忠诚吗?”

  沈赤黔闻言一怔,片刻后便了桓秘的言外之意,想开口说些什么,可嘴巴张合了几次,终是没有出声,桓秘拍了拍他的肩背,道:“你们吴兴沈氏已经选错过一次,切莫再错第二次了……”

  沈赤黔闻言身体剧烈颤抖了一下,手中的酒也微微洒出了些许,桓秘笑笑,只做不察,刚要转身离去却听身旁传来微不可闻的刀剑出鞘之声,桓秘心下大骇,见沈赤黔一手按着佩剑,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四周半人高的芦苇顺着风势压倒成一片,隐约露出几个模糊身影,两人交换了眼色,随即心领神会地背对背护着彼此后门,缓步向后退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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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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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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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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