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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殿内安静了一会,而后是李弋的声音传来:“什么秘密?”

  裴珩沉吟半晌,而后转向赵良:“赵大人,凤栖楼所赚的银两,不知你拿了多少?”

  闻言,不止是赵良脸色有变,李岚清也是眼眸微沉。

  裴珩细细观察着二人脸上的反应,而后再次开口:“陈毅与曾长柏发现:凤栖楼竟是赵大人一手扶持起来的,朝廷有严令,官员不得参与商贾等盈利行为,赵大人的行为,是触犯了律条。”

  的确,按照二人的性格,若是发现了这样的事情,一定会在皇上面前狠狠参他一本。

  但是……

  “但是赵大人虽然此举有违律条,不至于让他杀了二人吧?”胡瑞皱了皱眉,虽然经营乐坊捞钱会受到处罚,但是对于赵良来说,顶多降品罚俸禄,不至于冒险杀死二人。

  一旁的李弋却是轻轻一笑:“胡大人你糊涂了么?杀陈毅与曾长柏的是白云山庄。”

  此话一出,场上所有人都明白过来了裴珩绕了这么大的圈子,是什么意思。白云山庄的周云飞与凤栖楼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赵良是凤栖楼背后的主人,那么他与白云山庄,自然不言而喻。

  换言之,赵良就是握着利刃的那个人。

  赵良脸色已经明显不对,他此时脑海里十分混乱,无凭无据的情况下,他不知道裴珩究竟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当初确实是凤栖楼的眼线来报,说陈毅与曾长柏在凤栖楼发现赵芝行出入自然,查出他参与凤栖楼的盈利行为,要去皇上那里参他一本。

  但是凤栖楼不能查,赵良担心暴露凤栖楼真正的面目,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让周云飞杀了二人,可是这事裴珩是如何知晓的?!

  四周的空气似是凝结了一般,众人屏住呼吸看着殿内的赵良,在众人的注视下,赵良也隐隐慌了手脚,额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他惊慌地转过头,却看见了李岚清寒潭一般的眸子,刹时如一盆冷水浇到了头顶,安静了下来。

  “裴相说了这么多,不知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这一切吗?”一直站在一旁沉默的李岚清缓缓开口,目光紧紧锁在裴珩身上。

  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下,裴珩却淡淡道:“没有,一切都是本阁的揣测。”

  赵良阴沉着脸,却没有丝毫没有放松下来的迹象,刚刚裴珩那么笃定的模样,又一字不差地说出了真相,他差点就承认了。

  莫非……赵良眼中一亮,下意识的看向李岚清,却看他投来了同样猜疑的目光,知晓二人心中想得差不多——裴珩在演一出空城计!

  只要他没有确凿的证据,那他们只要不承认就无法定罪!

  赵良稳住心神,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愉悦的笑容,他也是真的笑了出来:“裴相这是拿臣开玩笑?无凭无据,只靠揣测就想定臣的罪,裴相,您可要三思啊……”

  说话间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座上的皇上,他自刚刚就一直沉默不语,冷冷看着殿内的几人,迟迟没有开口。

  裴珩黑色的瞳仁里掀起一阵轻微的波澜,他突然道:“皇上,您可还记得臣说过周云飞烧掉凤栖楼一事?他回去凤栖楼是真,但是不是去烧楼的,而是要去找一件东西……”

  此话一出,李岚清瞳孔微微放大,一阵揪心的紧张感从脚底升起,将整颗心脏团团缠住,让得他喘不过气。

  不可能!裴珩不可能拿到证据!

  他的脑海里一瞬间闪过很多念头,似是在说服自己,裴珩一定是骗他的,他在撒谎,在试探,他不可能有证据!

  满心的笃定与侥幸,都在裴珩缓缓伸出手,从拿出袖中的一叠案件卷宗的时候,破灭了。

  “这是什么?”皇上的目光变了变。

  “这是臣在凤栖楼找到的,上面记载的事情,倒很是有趣。”裴珩大袖一挥,在众目睽睽之下,打开了卷宗,清朗淡漠的声音在大殿响起,“闰国十年,江西蝗灾,靳王亲自南下治理灾情,从中私吞二十万两灾银;闰国十二年,赵良以赵司马双亲为人质,逼其作伪证陷害刑部尚书张禹;闰国十三年……”

  念到这里,裴珩突然顿了顿,对上众人惊讶的目光,开口道:“大将军闻寇率兵抵御梁国大军,两年后大胜班师回朝,赵良为巩固靳王势力,命人扮作梁国余孽在半路伏击……”

  此言一出,满殿鸦雀无声,座上皇上的瞳孔骤然放大,目光似是九尺冰窖的寒冰。

  在他质问之前,李弋站起身,淡漠的脸上悲痛与愤怒交织:“大将军……竟是被你所害!?”

  赵良惊得后退一步,半晌,从口中吐出了三个字:“我没有。”

  大将军闻寇两朝元老,一心为国,年近五旬却还请兵上阵抵御敌国,受朝中上下敬重,尤其与李弋交情颇深,闻寇一向喜欢李弋,对于皇上立他为太子一事也很是支持,若是当年他能顺利回朝,说不定李弋也不至于被李岚清压着这么多年。

  这么多年的戎马生涯,躲过了战场上的明抢,却避不开身后的冷箭。裴珩自从知晓白云山庄是靳王的人之后就翻出了往年的几个大案,从中还真发现了不少嫌疑。

  赵良脸色已是极其难看,与他相比,李岚清的脸上漠然得有些反常,赵良死死盯着裴珩,神情已经有些激动:“你诬陷我,你诬陷我!”

  “若是赵大人要证据,本阁在凤栖楼还搜到了不少,有些是陈年的旧物,不过总有人能认得出来,例如这个……”裴珩从怀中掏出一个玉佩,虽然外表看起来极为普通,但是却让殿中的人都微微一怔,那个玉佩是皇上亲手给闻寇的,上面的花纹特许雕刻了飞龙的形状,皇上当初愿他早日凯旋,找遍全天下估计也找不出第二个,不想,周云飞杀死闻寇之后,竟将此玉佩拿走当做了证物。

  “赵大人如果嫌此物不够有力的话,远在蜀地的赵芝行禁受不住恶劣的环境,似是在准备罗列赵大人这些年所犯下的事,以换能够留在京都。另外户部尚书梁清这些日子在查往年赈灾的灾银情况,据本阁所知,貌似查出了一点眉目,不如此时传他上来,与赵大人对峙一番?”

  赵良站在原地,眼中掀起一阵惊涛骇浪,在片刻的汹涌之后,是死水一般的寂静,他那双阴恻恻的眼睛落在裴珩身上,似是要将他千刀万剐。

  裴珩将卷宗缓缓合起,淡然地回望了过去,在他冰寒的目光中,赵良突然朗声笑了起来,凄怆的笑声落在大殿里,似是野兽垂死挣扎前的怒吼,半晌,他停住笑声,转身猛然跪下:“皇上,臣一时糊涂,犯下弥天大错,但求速死!”

  殿内僵持的气氛,被这扭转的局势瞬间打破了,众人看着地上的李岚清,一时间静了几秒。

  皇上捏着手边的龙椅,嘴唇微微颤抖了一下,转而握成重拳,狠狠砸了一下旁边的扶手:“一时糊涂?究竟是你糊涂,还是朕糊涂!”

  皇上捂着胸口,想起大将军之死,胸口一阵绞痛,柳公公焦急地上前想扶住他,却见他眸中射出厉光,大口喘了几口气之后,脸上稍稍恢复了正常。

  “来人,将他……”

  李岚清的脸上已经毫无血色,他站在一旁紧紧握着双拳,指尖的指甲深深陷入了手掌,他却似是浑然不觉。

  “皇上,赵良所做之事与靳王脱不开干系,臣以为,二人一并同罪!”裴珩微微皱眉,朝着皇上微微躬身。

  赵良跪在地上,朗声道:“臣一人做事一人当,靳王年轻气盛,所有事都是臣一意孤行为他筹谋,靳王并不知臣所做的这些事!”

  李弋站在一旁,冷冷笑了:“靳王贤德能干的名声天下人皆知,你做的事,他竟然不知道?你为了保全他,还真是不遗余力啊!”

  面对裴珩坚定的目光,皇上有一瞬的顿住,他看了看一旁站得僵直的李岚清,微微转过眼神:“靳王,你就无话可说?”

  他紧紧地盯着李岚清,悲愤交织的情绪中,隐隐希望他能够说点什么来为自己辩解,他在自己的眼皮底下长了二十多年,才能他都看在眼里,他一直以为他是个贤王,但是如今却告诉他,是他错了!

  无论怎样,他要听他亲口说出来!

  李岚清长长的睫毛微微颤了一下,而后他抬起眼,苍白的面容下,嘴唇也失了颜色,他缓缓跪下:“儿臣确实犯了一些错,但是儿臣从未想过杀害闻将军。”

  皇上嘴角动了动,内心涌出一股极大的悲伤,他缓缓闭上眼,再睁开的时候,面容似是一下子憔颓然了许多:“朕知道了,朕想也是,你怎么敢杀闻寇……”

  殿中的人神情都有些复杂,皇上明显是想为李岚清开一条生路,不愿再细究下去,一时都缄默下来,李弋眼梢微抬,看了看身侧的裴珩,他立在殿中,身后的墨发无风自动,对上皇上垂怜复杂的目光,气势却不减分毫。

  “皇上,闻将军的事暂且按下不表,但岚夏公主,却是死于靳王之手。”xiumb.com

  皇上原本有些浑浊的双目,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徒然怔住,脑海里轰然一声,变得一片空白,击得他几乎从龙椅上滚落下去。

  “你,你说什么?”

  皇上眼中极为震惊,他抖动着双唇伸手指向了座下的李岚清,半晌没有缓过神。

  忽然,他一拧眉头,看向了跌落在殿门口的安钧宁,睁大双目,怒声道:“不,是你,一切都是你,是你!”

  安钧宁惶然地看了看四周,忍不住向后挪了挪,天子之怒,她恐是无力招架,这会若是要被拖出去,估计谁也拦不住了。

  皇上却没有下令,或许是极大的震惊与愤怒让他失去了理智,他用手撑着龙椅,竟从座上踉跄着走了下来,柳公公要上前去扶他,被他一掌挥倒,他跌跌撞撞地走了下来,嘴里反复念着两个字:“逆贼,逆贼……”

  胡瑞上前想拦住他:“皇上……”

  皇上置若罔闻,他伸手抽出一旁的侍卫腰间的刀,双目瞪着门边的安钧宁,目眦尽裂,咬着牙挥剑砍了过来:“逆贼,朕杀了你,杀了你!”

  但是这一刀却没有刺到安钧宁,鲜红的血顺着刀刃滴落在殿内,一只手紧紧握住皇上挥过来的刀,刀口悬在安钧宁的头顶,却没有伤她分毫,裴珩感受着手下传来的钝痛,忍不住蹙了蹙眉,但是立刻又回归平静,手下的力度不松分毫。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所有人都噤了声,最后是柳公公先叫了起来:“裴相……太医,快宣太医……”

  “退下!”皇上厉喝一声,森森的目光让柳公公身躯一颤,自行退到了一旁,皇上看着裴珩,目光是从未有过的疏离与戒备,他怒声道,“裴珩,你与此女,究竟是什么关系?”

  他的语气已经有些冷静了下来,震怒的情绪被压在心底,眼中是寒潭般的平静与冰冷,这下他不再有任何怀疑,裴珩与安钧宁之间,绝对不一般。

  裴珩薄唇崩直,微微松开了手下的刀,他敛了敛目光,眼中闪过一丝犹疑与怅然,他轻声道:“皇上,臣与她的关系真的那么重要吗,臣只想告诉您杀害公主的真凶,此等禽兽若是留在世上,是对朝廷,对天下的不负责。”

  淡淡的话语落在殿中,带着一丝疲惫,皇上挥了挥袖子,目光依次落在李弋与李岚清二人身上,到最后停在了李岚清的脸上,他看了她片刻,而后转过身,平日里令人感到压迫的威严已经荡然无存,颓然的背影更似是一个垂垂老人。

  众人心思各异,突然听见皇上仰着头笑了起来,苍老浑浊的脸上露出一丝狰狞的笑意,听起来极为瘆人。

  他挥着袖子,喃喃道:“好,好啊,好啊,真是好……”

  众人噤声不语,都定定看着他的背影。

  走到殿阶前面,皇上定住了脚步,而后抬起脚忽然一个踉跄,狠狠摔倒在了地上。

  殿内众人大惊,连忙涌过去要将他扶起,裴珩最先冲过去,他撑着皇上的后背,伸出修长的手指探了探皇上的鼻息,察觉到什么之后,他仿佛触电般的缩回了手,在一瞬间稳住了自己的表情,转而握住皇上的双手。

  柳公公也意识到了不对劲,他怔了半刻,回过神来,刚想开口,却被裴珩凌然的目光一扫,让他将到口边的话给压了下去。

  “将皇上抬到寝宫,宣太医!”

  裴珩利落地吩咐了一声,而后示意了一下身后的胡瑞,胡瑞点点头,将跌落在门边无人问津的安钧宁给带了下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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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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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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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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