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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岚清面上也很是惊慌,正准备要跟着过去,李弋抬手拦住了他。

  “靳王,你如今戴罪之身,还想去哪?”

  李岚清被他挡在原地,看着皇上被众人抬走,脸色很不好看:“本王担心父皇,跟过去看看有何不妥?”

  李弋目光淡漠地看了他一眼:“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

  赵良已经认罪,李岚清自然也是难逃罪责,旁边的侍卫要上前押住他,却见李岚清面容一凛:“谁敢动我!本王要等父皇醒来!”

  李弋削瘦的身子挺直在殿中,胸口绣着的金龙熠熠生辉,脸上是超出年龄的淡然与肃杀之气,他唇角微动:“本宫是太子,你要以下犯上?”

  裴珩站在身后,见这一幕本想上前说话,但见李弋如此镇静的模样,便停下了脚步。

  李弋冷眼示意了一下左右的侍卫:“带下去,交给胡瑞!”

  这下侍卫不再犹豫,任凭李岚清脸色如何难看,一人一边将他架了下去。

  李弋回过头,看见裴珩流血的手掌,眉头紧紧拧住:“太傅,你先下去包扎伤口,父皇那边有太医便可。”

  裴珩沉默不语,在李弋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他伸手拉住了李弋。

  李弋回过头,面露不解,却见裴珩靠近他的耳边,轻声说了两句话,李弋瞳孔骤然放大,片刻之后,他掩住脸上一闪而过的恍然,眸子里似是下了一场飞雪,凝结了一层淡淡的冰霜与悲戚。

  半晌,他轻声道:“本宫知道了。”

  皇上在大殿上晕倒,此事非同小可,妃嫔与大臣们坐立难安,想问一下皇上究竟如何,但是乾清殿的殿门紧紧关上,只有太子与裴珩进了寝宫,在等候的期间,李弋公开了赵良与李岚清的罪行,赵良被押入死牢,顺带着身后的相关大臣们一并拉了出来,由大理寺审查。

  岚夏被杀一案疑点众多,交于裴珩重新彻查。

  赵家一时树倒猢狲散,那些平日里与他关系密切的大臣们纷纷噤若寒蝉,有胆小的甚至自行去了大理寺交代了罪行,只求从轻处理。

  众人有些惊讶太子雷厉风行的手段,但是又觉得在短短一日之内,接连抓了十三名大臣,实在有些措手不及,一时间朝野议论纷纷。

  “就是要他们措手不及。”茗苌宫的后园内,李弋看着池内优哉游哉的锦鲤,唇角勾出一个冷酷的笑意。

  裴珩站在他的身侧,看着少年波澜不惊的目光,突然想起了很久之前的李弋,那个时候他眼眸清澈,总是带着一丝不甘的倔强,常常口出不逊被他用戒尺打了手板,他就趴在桌子上,咬着牙齿死死不说话,长长的睫毛耷拉下来,上面有水珠凝于尾端。

  什么时候起,少年已经走失在时光里,他终于收起怯弱,露出了自己的锋芒。

  李弋回过头,似是察觉到了他的恍神。

  “太傅觉得本宫做得不妥吗?”

  裴珩看着他,薄唇轻启:“不曾觉得。”皇上当场驾崩,是他暗示李弋秘而不发,唯恐靳王知晓之后做困兽之争,迎来夺嫡之战,只是他没想到,李弋的手段要比他想象中更为果断与残忍。

  “那太傅来找本宫,是要说什么?”

  李弋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灼灼火光,但是裴珩却没给他想要的答复,他说的是另一件事:“岚夏一案,那两个护卫已经招供了,在回宫的路上,他们见公主心情不好,应李岚清的吩咐,给了她一块她最喜欢的合桃糕。”

  之后的话,裴珩没有说出口,但是结果已经很明显,如今要证明李岚清是凶手不难,但是……

  裴珩细长的眼中微微敛起:“要开棺验尸吗?”

  李弋沉默了片刻,望着悠悠的湖面,眼前浮现了岚夏那张明丽的脸,他摇了摇头:“不。”顿了顿,他轻声道,“她活着的时候已经很不幸了,死后就不要折腾了。”

  裴珩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欣慰的平静。

  顿了顿,李弋突然道:“今天文婉儿去狱中看李岚清了。”

  裴珩不语,此事他也知道,不过有些意外李弋会让她进去,对于岚夏他有恻隐之心,但是对于李岚清,他没有一丝情分。

  “听说他在狱中疯了。”李弋将手中的鱼食尽数洒进池中,眼中产过一丝讥讽,“我倒要看看,他是真疯了,还是在耍什么花样。”

  裴珩抬起头,望着远方的青瓦白墙,目光移到乾清宫熠熠生辉的琉璃瓦上,微微沉默了片刻:“殿下,臣还有事,先回去了。”

  看着裴珩淡紫色的身影消失在回廊的转角,李弋敛起笑意,从袖中拿出了一卷案宗,那是裴珩当时在殿上,将赵良与李岚清逼到死角的证据,昨日皇上突发意外,慌乱中裴珩的卷宗掉到了地上,被他捡了起来。

  缓缓打开手下的卷宗,李弋望着上面的一片空白,在午后的日光里,勾起了一个没有温度的笑意。

  裴珩,裴相啊。

  恐怕李岚清与赵良到死都不知道,裴珩这所谓的证据,是假的。

  至于那枚玉佩,他要是没记错的话,叶铿叶将军也有一枚龙纹玉佩,但是上面的龙与闻寇的那枚并不相同,当时殿内气氛焦灼,没人会想到他竟敢偷梁换柱。

  将手边的卷宗收起,他眯眼看着天边的浮云,心情蓦地复杂起来,本该是欣喜或者得意,但却有了一种千帆过尽的荒芜与凄凉,内心似是有什么抽丝剥茧,慢慢溢出淡淡的忧伤。

  次日,皇上驾崩的消息传来,与此同时,裴珩手拿诏书,遵照皇上的遗旨,宣布李弋继承帝位,而他依旧作为太傅,辅佐新皇三年。

  大理寺的死牢内,文婉儿拖着长长的裙摆,在丫鬟的搀扶下慢慢下到了最底层,刚刚站稳脚步,便觉得一阵馊味混着汗臭扑面而来,丫鬟皱了皱眉,几乎要呕出来。

  文婉儿推了推身边的丫鬟,示意她出去等,而后在身边的狱史手里塞了一包银两,狱史拿在手里掂量了一下,露出一个满意的笑意,也抬脚离开了。

  李岚清蹲在牢房的角落里,身上穿着松松垮垮的囚服,头发有些微的凌乱,背影萧索,面对着墙壁不知道在画些什么。

  文婉儿走进去,轻轻唤了一声:“王爷。”

  面前的人怔了一下,而后转过头,面色依旧,只是那双眼里一片浑浊,呆呆地看着她,突然露出一个孩子气的笑容。见他这般模样,文婉儿的眼眶一红,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她走上前去,将他脏兮兮的手紧紧握在怀中。

  “王爷,我是婉儿……”

  李岚清似是没有听到,他嘟囔着嘴:“这里好黑,你带我出去好不好,我害怕……”

  他说话间,眼神却不动声色地瞥向了她的身后,文婉儿察觉到这一点,她心中闪过一丝欣喜:“王爷,你……”

  李岚清重重握了一下她的手,让她将余下的话吞咽了下去。

  文婉儿看着他的双目闪过一丝精光,意识到了什么。

  “王爷,狱史不在。”文婉儿靠近他轻轻道。

  李岚清眼中的戒备终于松懈了一些:“外面究竟怎么样了,父皇醒了吗?”

  李岚清低低出声,快速地在她耳边问了一句。

  闻言,文婉儿眼中的泪落得更凶,她咬着发白的双唇,轻轻道:“皇上……不在了,太子已经……”

  剩下的话她没有说出口,因为她看见在她说完之后,李岚清的双目闪过一丝震惊,眼中涌过漫天风雪,之后是死水一般的寂静。

  握着文婉儿的手徒然一松,李岚清惶然地跌坐在地上,背靠着身后斑驳的墙壁,嘴角微微一咧,却突然大笑起来,他笑得非常用力,几乎要将眼泪笑出来,神色几近癫狂。

  步步为营十余载,一招错,满盘皆输。原本他以为父皇若是醒了,他还能保全自身,可是现在没了,什么都没了,李弋称帝,他的余生,恐怕比死更为惨烈。

  文婉儿见他失神的模样,想伸手将他扶起来,可是微微一碰他,却被李岚清狠狠一推:“别碰我!我如今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没了!”

  文婉儿跌落在地,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肚子,她看着李岚清跪在地上,双拳一下一下地砸在面前的墙壁上,每砸一下,墙上都是一个血印。她艰难地爬起来,感到自己的心似是被掏空了般,空洞的难受。

  在她心中,他是那个意气风发睥睨天下的王爷,从前是,现在亦是,永远都是。

  文婉儿扑上前,雪白的泷水紧紧握住他的拳头,被他的力道带着狠狠砸向了墙面,原本白皙的手指,瞬间鲜血淋漓,刺目的红色让李岚清的动作慢了下来,他看向文婉儿如水的目光,有一瞬的怔然。xǐυmь.℃òm

  “为什么,为什么你还不走?”

  “王爷。”文婉儿似是感受不到手中的疼痛,她双手抚上李岚清的脸庞,眼中温柔肆意,一如她每次望着他的时候。以前他总觉得这是女子惯用的手段,里面含着的柔情多半是因为他的身份,看不出几分真心。

  可是如今这双眸子没有任何的波澜,与从前一模一样。

  文婉儿看着他颓然的面容,上前将身子依靠在他怀里,紧紧抱住了他。

  “王爷,你还有我,还有我们的孩子。”她颤抖着出声,伸手将李岚清的手放在了她隆起的肚子上,如花的脸上荡漾出一圈淡淡的幸福与满足,“你不是王爷也没关系,我们就做一对普通的夫妻,好吗?”

  李岚清搂着她单薄的身子,感受着手下正在跳动的小生命,双唇抖动了一下,却是什么都没说,他神色空空地望着面前斑驳的墙面,良久,终于缓缓开了口:“起来。”

  他的声音恢复了平静,文婉儿抹着眼泪,悬着的心终于稳了一些,坐起身子,看见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顿时又有些胆怯,她软软地看着他,以为他要赶她走,谁知李岚清伸手,动作极其温柔地将她脸上的一抹漆黑给抹掉,轻声道:“脏。”

  这些年他说过很多关心或者甜蜜的话,但是却都抵不上这一个字的重量,文婉儿吸了吸鼻子,眼泪忍不住涌出眼眶,与此同时,她抹着脸颊,“哬”的一声笑了出来。

  李岚清将她慢慢扶起来,理着她额前的碎发,皱了皱眉:“你笑什么?”

  “没什么……”文婉儿抹着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完。

  李岚清将她的手拉下,似是叹了一口气,他看了看外面昏暗的光线,将她慢慢扶起来:“你身子不好,先回去歇息。”

  文婉儿认真地看着他:“你会有事吗?”

  李岚清苦笑:“活罪肯定难逃,但是死罪倒不至于,赵良将所有的罪责都担了,换了我一命。”

  提及赵良,李岚清的眸子黯了黯,文婉儿轻轻握住他的手指,柔声道:“那我等你出来。”顿了顿,她的脸上闪过一丝温柔,“和孩子一起。”

  李岚清低头看着她柔和的侧脸,神情出乎意料的平静,若说以前的伉俪情深都是流于表面,此刻他却真切地觉得自己的心在她的眼泪中慢慢柔软。

  不多时日,李弋的手中递来了李岚清的认罪书,里面详尽地说了这些年所犯下的过错,甚至是杀了岚夏的起因与经过。

  到最后,他有一个祈求,希望李弋放过文婉儿与她肚子里的孩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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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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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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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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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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