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真是知道这件事的,不知为什么心虚得低下了头。
“没有上法庭,只是庭外调解。”史内克说得理直气壮,“那个女人不过是个养尊处优的阔太太而已,花着贾先生的钱,家里还请了保姆,不知哪来的勇气学习女权,竟想告她的生活来源。我问她是不是想离婚,她说只是想严惩一下她的丈夫,可是起诉家暴不就意味着离婚吗?两人的孩子还未成年,她还没有收入,就这么把孩子送给家暴的丈夫合适吗?”
安梓静和傅真都陷入了沉思。
“她想用法律来保障自己的权益,很好,可惜书还是读少了。”史内克脸上的笑容越发刻薄,“一条依附别人的蛆也妄想享受权利?”
一番话竟把许清泉的母亲说得脸色惨白。
“所、所长,您太过分了!”安梓静“噌”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鼓瞪着双眼,“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虽、虽然说得没有错……”m.xiumb.com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又低了下去。
史内克觉得有点好笑,并有接她的嘴,顺着自己的话说了下去:“贾先生是第二个死者。”
众人又陷入了静默。
“案发前几天我正好在外地出差,看见了非常有趣的一幕。”史内克的目光巡视了众人一圈,“我在我出差所在地的酒店里看见贾先生的夫人挽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走入了房间,她没有看见我,我却把这一幕拍了下来,本想给贾先生看的。”
当然贾先生还没来得及看到这张照片,他就已经被砍死在回家的路上。
“我本来以为是贾夫人又去学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把她丈夫给砍死了,想等忙完手头的事问一问她,结果没多久她就自杀了。”史内克冷冷瞟了许清泉的母亲一眼,“真是和你的经历颇为相似,只不过她是跳楼,比你更决绝。”
许清泉的母亲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些困难。
史内克逼视着她:“你为什么自杀?”
“我……”她忽然猛烈地咳嗽起来,一句话也讲不出。
“因为许炜是家庭主要收入来源,他死之后你根本无力负担起家庭。”史内克毫不顾忌病人的感受,无情地撕裂她的伤口,“你也是全职太太,不过比贾夫人高尚多了,你好歹承包了家务。”
“所长,你知道做家务多累吗!”
“知道。”史内克似笑非笑地看着安梓静,“在你来之前,我的事务所可只有我一个人。”
“那你为什么还指责她!”
“一边想要平等,一边辞去工作,这样蠢笨的女人值得同情吗?”
“可是很多女人都这样,如果夫妻两个都工作,根本顾及不了孩子。”
“为什么不能要求丈夫一起照看呢?她们诉求自己权利的时候不是要求的平等吗?”透过镜片都能看见史内克眼里的刻薄,“如果两人一起照看孩子都觉得时间不够,那谁给她的勇气离婚?一个人带孩子那是一个人养两个人,两个人一起带孩子是两个人养三个人,无论怎么算,离婚都不是好的选择。”
“难道就该忍受家暴吗?”
“如果忍受不了,为什么还要生孩子?如果当初忍了,就不要怪别人了。”
许清泉的母亲终于咳完了,但精神又恢复到了刚醒过来的时候。她别过头去,缓缓开口:“如果是生了孩子之后才开始家暴的呢?”
“离婚,分财产,争孩子。”史内克冷笑,“敢吗?”
安梓静不明白,家暴明明就是男人的错,为什么史内克一直在指责受害者。她气得浑身发抖,可是竟无法反驳。她抓着笔记本的手的关节都有些发白。
然而史内克却没有放过许清泉母亲的意思:“如果连追求人格独立都不敢,你凭什么要求别人来尊重你?”
不对不对不对。
安梓静的心里冒出千万个否定,但想不出反对的理由。她内心气急,极想甩门而去,但双脚仿佛扎在了史内克身边一样,连远离他的勇气都没有。
她想这是为什么。
因为怕触怒了他,他就不去管许清泉了。
因为自己有求于他,所以连生气都不敢表现出来。
许清泉的母亲更不用说,现在史内克是许清泉唯一的救命稻草,如果他撒手不管,不久的将来在法庭上,许清泉将会成为真真正正的杀人犯。
她再不敢说下去,只靠在病床的靠枕上,气得双唇煞白。
想到这里,安梓静心想也许史内克说的是对的,但想承认又不甘心。
史内克自然知道这些人的心思,脸上毫不遮掩地露着嘲弄之色。
毕竟他也知道,如果不是傅真手握着安陵北的案卷,他也不必忍着嫌恶跟那人奔波。
傅真也感觉到了现场的尴尬,他不安地瞅了安梓静一眼:“小姑娘生气了啊。”
史内克转过脸来,看见了安梓静下拉的嘴角。
“真难得,以前她不都说‘阿克哥哥都是对的’吗?”
“闭嘴。”
安梓静总觉得傅真说的话怪怪的,她觉得就算给自己千万个胆子,也决计不敢喊史内克“阿克哥哥”。哪有这么叫领导的呢?她看了史内克一眼,觉得他也生气了,一定是在嫌弃傅真揶揄的那个称呼吧。
史内克转向许清泉的母亲,再度逼问:“看见女儿被打为什么不阻止?”
许清泉的母亲双肩往上缩了缩。
“她是你亲生的吗?”
“所长!”
安梓静忍不住惊呼出口,她怎么都没想到史内克的嘲讽竟能肆无忌惮到这个程度。
许清泉的母亲抿紧了双唇,眼睛直直盯着自己紧紧交握在被子上的双手。
“阿、阿姨,您……”安梓静又吞了口口水,不知该如何安慰,更要命的是史内克此时竟盯着许清泉的母亲不放,他的这个问题是认真的?
“不是。”
安梓静被这个答案吓了一跳,脑中“轰隆”一声,耳朵旁边“嗡嗡”的,不知怎么就想起史内克刚才说的贾太太在外市与一个年轻男子开房的事。
难道许清泉家暴是因为这个?
许清泉的母亲双唇微微发抖,开口得艰难:“她是领养的。”
安梓静忽然松了一口气。
“我们结婚三年生不出孩子,他隔三差五打我,后来我去医院偷偷做了检查,我没有问题。”许清泉的母亲顿了顿,“我把检查单拿给他看,结果他打得更厉害了。”
史内克发出声冷笑,但没有说任何话。
“后来我看他实在想要孩子,就想不如去领养一个,就从福利院里领养了清泉。但他经常说又不是自己的孩子,谁知道长大了是不是白眼狼。”
安梓静盯着自己的笔记本,不知道这些该不该记下来。
“清泉长大一些了,看不惯他经常打我,就去报了警。从公安局回来,他很生气,说领养来的果然是白眼狼,恨不得他早点死。从那以后他再没打过我,都打的清泉……”
“你却因为害怕继续挨揍,没有帮许清泉说过一句话?”
许清泉的母亲咬住下唇,没有说话。
安梓静又听见了史内克的冷笑。
史内克又问:“哪家福利院?”
“好像是叫欣……欣康?对,欣康福利院。”
安梓静慌忙把这一条记了下来。
“对了,许清泉有没有提到过张青山这个名字?”
许清泉的养母疑惑地看着史内克,拼命回忆,最后还是茫然摇了摇头,喃喃说:“张青山……名字倒是和清泉挺配的。”
去拜访福利院和傅真没什么关系,史内克把他赶回了公安局。
“走吧,这里离欣康福利院不远。”史内克朝安梓静招了招手,“我们走过去。”
安梓静乖巧地点了点头。
“刚才你生气了?”
安梓静慌忙摇头。
史内克从鼻子里哼出一个小声,把安梓静吓得抬起了头。
“你想骗我?”史内克微微低头,好笑地看着她,“那得等到我老年痴呆。”
“胡、胡说!”安梓静脱口而出,“您怎么会老年痴呆呢?”
史内克愣了神,嘴角柔和了起来。
安梓静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会冒出这一句话来,脸涨得通红,但又不知该怎么解释,慌乱之下只能紧紧抱好自己的笔记本。
史内克的心情仿佛变得特别好,安梓静觉得他的脚步都变得轻盈。
因为那句话变好的?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得一呆,慌忙提醒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两人就这么走了一分钟,居然都没人说话,这让沉浸在刚才窘迫中的安梓静更加尴尬。
“那个……所长……”
“嗯?”
“为什么戒烟?”
才刚刚亮起的双眼又黯了下来,安梓静心里一紧,惊觉自己问错了话。她刚想道歉,史内克的声音从头顶飘了过来:“以前有个人跟我说吸烟对身体不好。”
安梓静僵硬地点了点头。
“可是我不听。”史内克低低笑了一声,“他就给我熬冰糖雪梨膏。”
“然后呢?”
“后来他死了。”
“啊……”
“他刚死的时候我烟抽得更凶,一根接一根得抽,抽到嗓子沙哑也没有人来告诉我不要再抽了。我那时发现,再也没有人给我熬冰糖雪梨膏了。”史内克朝安梓静的方向偏过头去,眼中染过一层哀伤,“那个时候我咳得厉害,每天半夜都会被咳醒,就忽然害怕起来。我怕我倒下了,就再也没有人会在意他的冤屈了。”
一阵风旋过他们头顶,叶子簌簌在安梓静眼前落下。
“那个人……对所长很重要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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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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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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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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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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