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具尸体便是许清泉的父亲许炜。
那时警方已经查到许炜时常殴打许清泉,因而许清泉成了重点关注对象。奈何许炜菜刀砍死的那天许清泉正在图书馆里进行考研复习,许多同学都能替她作证。
傅真想求助史内克,巧的是那段时间史内克接了桩大案子,跑去外地出差了,许清泉就这么安然无恙地被放了出去。
接下来两起命案的被害人和许炜的特点极其相似,都是经常向孩子实施暴力行为的父亲。
第四起命案的死者有五十了,没有孩子,但也是被菜刀砍了好几刀后致死,刀口也和之前死者身上的一模一样。经过几个小时的讨论,傅真决定合并命案。
这个时候史内克终于出差回来了。
傅真兴冲冲地想要向他求助,第二天却又接到报案说路边死了个男青年。傅真正在纠结连环杀人案,这个案子脱不开身,便派了个负责人带队去现场。他找了个僻静的角落想打电话给史内克,却是无人接听,无奈之下他只好再去许清泉家里找线索。
这时他接到了负责人的电话,说死者是前几天报案说自己戒指丢失的那个人,叫张青山。
警察们闲聊时说起过拿起报案,私下里都纷纷嘲笑哪个小偷这么不长眼,竟要偷这种不值钱的戒指。
因此傅真知道这枚戒指的形状,偏偏那天他借着询问的由头巡视时,在一堆杂物里看见了这枚有着年代感的黑钢戒指,上面还沾着干涸的血迹。
那血是张青山的。
第二天许清泉就被带走了。
所以安梓静才会慌慌张张来寻史内克,而史内克接下案子后去找了几次许清泉,她都避而不见,最后听说竟在公安的笔录上签字按了手印,被送到了看守所。他十分生气,做律师道现在还从没有见过不在场证明尚未破解就自己认了罪行的。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许清泉突然见他了,还想推翻自己供认不讳的事实。
但公安给她定下的是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她只说“我没杀他”。
“她怎么承认的?”史内克问。
傅真指了指被堆在桌边的卷宗:“这里面不都有……”
“懒得看。”
因为委托人极度不配合,史内克也对这个案子产生了抵触。
这又引起了安梓静的不满,但她只能偷偷愤愤不平地剜他一眼,甚至都在犹豫要不要自己拿了案卷去翻。
“那天在审讯室,我还没说话呢,她就说戒指是她的,搞得我一头雾水。”傅真摸了摸鼻子,“我说前几天张青山都报案了,我看她十分紧张,说戒指是她偷过来的。”
“她偷这戒指干什么?”
“说是觉得这戒指造型别致,十分喜欢。”
史内克表情都冷了,伸手把卷宗拿了过来,一下子翻到戒指照片的那页。
黑钢磨损得十分厉害,如果不是有着特殊的意义,没有人会保存至今。
“张青山为了这玩意报案就算了,这个许清泉居然还为了偷它杀人?”史内克的食指敲击着这张照片,“张青山什么人?”
“哎呀,这不都有嘛。”傅真离了椅子,伸长了身子给史内克翻案卷,“你看,一个普通工人,住在工地附近,最近那一片正好要修路。”
“工人戴着戒指那就更不可思议了。”
“一开始我还以为是他父母什么玩意的送他的,结果他是个孤儿。”
“父母在他一出生就死了吗?”
“本来想查他的档案,结果发现是个黑户口,在办身份证之前都没记录的……”
“那怎么办的身份证?”史内克顿了顿,忽而满脸嘲意,“不会连身份证都是假的吧?”
傅真挠了挠头:“假的。”
“张青山都是假的,你们就这么结案了?”
“问题是我们问过工头,说张青山这个人干活很卖力,在他那里干了七年了。”
“所以你是说许清泉一个大四的学生,为了一枚看上去造型别致实则恶心的戒指,杀了一个来路不明的民工?”史内克冷冷笑了出来,“傅真,你的脑子是和猪换过的吗?”
“可、可她承认自己杀人了。”傅真心虚得结巴了起来,“你看检察院也批捕了。”
卷宗里确实文件齐全,虽然许清泉杀张青山的概率无限接近于零,但坏就坏在她亲口承认了自己杀了前四个人。如果要推翻这些证词,只能说她被刑讯逼供,可是她身上的旧伤全愈合了,竟没有新的伤痕。
看起来并没有刑讯逼供,是她自己承认了这个罪行。
史内克不知道许清泉有什么隐情,竟会做出这么匪夷所思的举动。但从目前的境况看,唯一的突破口就是横死街头的张青山了。
一个是大四学生,一个是工人,社会阶级尚不一样,他们之间的联系也只有那枚戒指。
“我要看许清泉的档案。”
“阿克你不会是要替她做无罪辩护吧……”
“查看档案是一名律师应有的权利吧?”
傅真苦着脸把他带去了公安局。
许清泉的母亲上吊了,亏得她姐姐来串门发现得早,现在已经在医院里醒转了过来。安梓静不明白史内克为什么派自己一个人来看她的情况,她手里还拎着篮史内克安排好的果篮。她弄不清到底谁才是助理,这么一去,倒显得自己像个去慰问的领导。
她把水果篮往病床床头一放,在床边的板凳上端端正正地坐下,又拿出早就写好问题的笔记本摊开在膝盖上,从笔记本旁边的笔插里拿出一支细钢笔,拔出笔帽,这才抬起头来,煞有介事地看着许清泉的母亲。
好像更像来走访的领导了。
许清泉的母亲也不知道她来干嘛,侧过头看她,目光有些疑惑。
“那个……”再大的架势在她开口的瞬间变崩了,她咽了口唾沫,轻声轻气地解释,“我是清泉的同学安梓静。”
“安静同学。”许清泉的母亲刚醒过来,还不能怎么动,说话都觉得费力。
“不、不是,我叫安梓静。”安梓静局促地挪了挪双腿,声音又低了些下去。乍眼看见许清泉的母亲正盯着自己,她更慌张了,忙埋头去看笔记本上记的东西,竟照着读了起来,“您的丈夫被杀,女儿许清泉被逮捕入狱,想来您一定万分悲痛。但是我们相信许清泉一定不是杀人凶手,希望您振作起来,亲眼去见证真相揭开的那个瞬间。”
许清泉的母亲仍在盯她,忽地笑了起来。然而她还未痊愈,笑着笑着咳了出来,边咳边笑,安梓静刚进来时脸上的愁云像是暂时消散了。
但这把安梓静弄得有点窘迫,她红了脸,见许清泉的母亲咳个不停,不知该不该去拍她的背脊,一只手犹犹豫豫地伸了一半。
她不咳了,从床头拿出一个靠垫垫在枕头上,自己坐了起来。
“清泉经常说你。”提到“清泉”,她双眼又是一红。
安梓静的身子往前挪了挪,看向许清泉母亲的神色有些急切:“阿姨,清泉不会杀人的。”
“她如果想杀她爸爸早就杀了。”她的声音轻轻柔柔的,说着一滴眼泪滑了下来,“怪我,太软弱了,如果早些阻止她爸爸就好了。当初就应该让她爸爸打死我……”
她说着说着有些哽咽,安梓静手忙脚乱地抽了一堆纸巾递给她。
“谢谢。”她胡乱擦了擦眼泪,继续往下说,“她爸爸本来打的是我,后来清泉看不过报警了,我怕她爸爸被抓起来家里生活没了来源,就跟警察说孩子是开玩笑的……结果……”
结果许清泉就被打了。
安梓静的心“砰砰”跳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都怨我。”
安梓静心想如果所长在会怎么说呢?
她回想起史内克的言行举止,脑中灵光一现。
——没错,算你还有自知之明。
耳边仿佛都能出现史内克的声音了。
不,不对,绝对不能这么说。安梓静的心跳得更厉害了,怎么能说出这么没人性的话呢?
但安慰人实在不是强项,她所能做的只是不停地递纸巾。
许清泉的母亲擦够眼泪,叹了口气:“可明明许炜出事那天清泉在图书馆呀。”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大概是有什么证据吧。”安梓静想了想,还是隐瞒了许清泉认罪的事,“您别担心,我帮清泉请了最好的律师。”
“那一定很贵吧?”
“不贵的。”
“不行,你一定要告诉阿姨实话,这钱不能你来出。”
安梓静焦虑地看了眼笔记本,话题已经完全脱离了本子上记录的内容,她不知道该怎么把主题给扭回去。
“我知道那些普普通通的律师打这种官司都要好几万。”
“这、这个不要的。”安梓静局促地搓了搓手。
许清泉的母亲不说话了,安静地敲着她,再度把安梓静瞧得不知所措。
“你答应阿姨,不要做傻事。”
“什、什么?”
“身体是最要紧的,不要为了清泉做傻事。”
安梓静瞪大了眼睛看着她,细细琢磨她话中深意。
“有些男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想糟蹋年轻女孩子。”
“……”安梓静忽然无言以对。
“况且惹事的是清泉,你不能这么做。”许清泉的母亲眼眶又红了,“等阿姨出了院,一定还你给清泉付的律师费,还要把那个律师告上法庭。”
“不、不是的……”安梓静的脑子完全乱了,根本无法应付这种莫名其妙的场面。
“告我吗,打算请什么档次的律师?”
清冷的声音从门边响起,安梓静眼中一亮,但想到刚才病房中的误会,又尴尬了起来。她慌忙从凳子上站起,竟对着史内克鞠了个躬:“所、所长……”
傅真木然站在门边,过了几秒才僵硬地把头转向了史内克:“我看梓静是不大正常。”
“怎么,因为我还没为许清泉争取到无罪就打算告我?”史内克大步走到病床边,低下头俯视着病床上的妇女,一把将小心翼翼站到自己身边的安梓静重新按回到椅子上。
许清泉的母亲怒视着史内克:“女孩子的身体不是你们能随便糟蹋的!”
病房一度陷入冷寂,傅真甚至觉得这里的时间好像停止了。
“不、不是的,您、您、您误、误会了!”安梓静一急,结巴得更加厉害,“我只是免费当他一年助理而已,他还包我吃住,待遇很好的!”m.xiumb.com
这次轮到许清泉的母亲陷入混乱,她难以置信地盯着史内克,忽然间叫唤了起来:“你……你不是替那个姓贾的打赢家暴官司的律师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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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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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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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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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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