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学校在这附近吗?”
安梓静摇头:“挺远的。”
“那你是怎么摸到我那的?”
“我坐地铁过来的,要一个小时呢……”
“一会去你学校看看。”
“可、可是……”
“我载你去。”
安梓静闭了嘴,她不知道史内克为什么忽然对自己的大学感了进去。要说那也不是什么名牌大学,可比史内克的大学差远了。
两人说话间已经来到了福利院,本该雪白的围墙全是黄斑,大门口红漆的“欣康福利院”也掉了颜色。
史内克对门卫出示了律师证后如愿见到了院长。
“许清泉?”院长皱了眉,“我们院没这个人。”
安梓静看着她盘起的灰白长发,心想会不会是人老了,记性变差了。
“不过也有可能是她被收养之后改了名。”院长戴起老花镜,“你有没有她照片?”
安梓静慌忙拿出她与许清泉的合影,院长把老花镜拉到鼻头,仔仔细细地看着照片,又重新把眼睛戴好,将手机拿到远处,而后抬头疑惑地看向安梓静:“这脸都拍变形了,你让我怎么认?”
史内克偏过头来看这照片,才看了一眼就把目光移开了。
这张照片美颜十级,两个人的脸上还都加了猫胡须。他叹了口气,给傅真发了条微信:把许清泉的证件照发过来。
一分钟不到他就收到了一张免冠近照。
院长凑近了看:“好像有点印象,但是我不记得她是什么时候被领养的了。”
“我知道,九年前。”
院长起身走到柜子前,在贴有“2010年”标签的那格里抽出一个文件夹:“这里都是领养孩子的时候填的表格。”
史内克正等着她找,没想到她居然把这个文件夹往他手里一塞:“你可以去旁边文印室复印一下。”
安梓静先反应过来,接了文件夹就往外面跑。
“……既然你让我们找申请表,为什么还要看许清泉的照片?”
“是这样的,每年都有那么一两个出众的孩子,我只对这些孩子有印象。一开始我只怀疑是自己年纪大了记不清名字,或许看一眼照片能认得出她,但是很可惜,她不是出众的孩子。”院长低头想了想,又问,“这孩子是犯了什么事了吗?”
“给我惹了个大麻烦。”
史内克回答得语焉不详,接过安梓静给他的复印件后把原件还给了院长。
“我们还有事先走了。”他将复印件塞入公文包,桌上院长为他泡的茶一口都没动。
“所长,您不渴吗?”安梓静有些惊异,在院长办公室一个小时,他居然一滴水都没喝。
“渴。”
“那你……”
“她居然用搪瓷杯给我泡茶,搪瓷杯!”史内克的额角蹦出了怒容,“外面漆掉了,杯缘还有豁口,里面还有可疑的黑点。而那茶叶不知是多久的陈年老茶,透着一股霉味。”
安梓静听得一阵反胃,她记得自己喝了一大杯。
“喝奶茶吗?”
“不……”m.xiumb.com
听见安梓静拒绝,史内克奇怪地瞧了她一眼,发现她脸色有些糟糕,回想起刚才所说的话,又觉得好笑:“你要是觉得恶心,为什么要喝?”
“你不说还没觉得……”
史内克四处张望,看见一家茉沏,快步走了过去:“喝什么?”
“不、不用。”
史内克转头看向店员:“一杯芋圆奶绿,大杯,七分甜,加冰淇淋、椰果。”
安梓静抬起圆框眼镜,惊异地看向史内克:“所长,你也爱喝七分甜啊?”
“给你的。”史内克一把将大杯奶茶塞到安梓静手里。
“啊……谢谢所长……那你……”安梓静局促地跑下台阶追上史内克的脚步,“怎么会正好知道我喜欢七分甜?”
史内克心想喝咖啡都要放半杯奶的人奶茶怎么也得七分甜才觉得好喝吧,虽然他想试试全糖,但一想到那糖分就觉得齁,只好碰碰运气试一下七分,实在不行冰淇淋也能弥补甜度。
安梓静喝得有些开心,虽然史内克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但她也浑不在意。
“你高中后来去了哪里?”
“后来?”
“……”史内克深深吸了口气,让自己的情绪恢复平静,“你高中哪里读的?”
“在我家那边,你应该没听说过的。”
“你家那边?”
“嗯,宣州市高级中学。”
史内克心想自己果然没听过,但是安梓静的家怎么变成宣州市了?明明她就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怎么跑去了临省的一个三线小城市?
“那……你的初中呢?”史内克再次试探。
安梓静歪头想了想:“初中在这里念的,青田一中,小学也在这里,就高中的时候爸妈把我接回去了,所以我高考填志愿的时候就填了这里。”
“可你家不是在宣州?”
“我爸妈没空管我,就把我寄读在这里了。”
“一个人在学校?”
“嗯,我是住宿生。”
“为什么不让你在宣州读?”
“妈妈说如果在本市念书的话再住宿就太奇怪了,所以就把我送到了远的地方。”安梓静吸了口奶茶,眼中神色有些黯然,“她说……生了个女儿,眼不见为净……”
史内克的心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
为什么她的记忆混乱成了这个样子?
他紧盯着安梓静,又问她:“为什么高中倒要把你接回去了?”
“因为……”安梓静低头思索着,忽然拿着奶茶的手微微颤抖,“因为……”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带着些许沙哑。
史内克有些紧张,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唤醒她的记忆。不知道一下子让她回忆起所有会不会让她的大脑产生混乱,也不知道会不会给她造成巨大痛苦。可是试探到了这个地步,他也收不回了。
自己编出的记忆总会有漏洞,史内克知道自己已经找到了漏洞。
安梓静的脑中闪过些许模模糊糊的影像,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只知道那个东西让她慌乱不堪。她不想看见,更不想看清楚,拼命想把那影像甩出脑海。可她又知道自己身边站着史内克,太过奇怪的举动会给他带来困扰。她拼命克制着自己,可是克制不了自己的大脑,以至于指骨发白,一滴眼泪莫名从眼角滑落。
“我不知道……”她噙着眼泪抬头看向史内克,眼中有些无辜,“我不知道……为什么……可是好奇怪,我好像根本不想知道。”
史内克不知道她不愿意面对的是不是安陵北的死。
“可是所长,你好像很了解我。”
安梓静幽幽盯着史内克,眼中落下几许阴影。
史内克绷紧了唇线,不知该如何回答她。
“所长,你是不是知道我什么事?”
“怎么,我比你更了解你自己?”
“我……”安梓静低下头,下定决心似的说道,“我总觉得我有一段记忆很模糊。”
“你想知道吗?”
安梓静想点头,但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可我对那段模糊的记忆很抵触。”
史内克知道如果此时此刻他把真实的记忆全部告诉安梓静,她很有可能当场崩溃。他只能笑笑:“奶茶好喝吗?”
安梓静点了点头。
“先想想许清泉吧。”
史内克丢下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大步跨入青田大学。
看见学校的名字他才忽然想起来,青田、青山、清泉,这三个名字大概不是巧合。许清泉的名字是她的养父母取的,那张青山呢?他扭头看向校门陷入了沉思。
现在的问题是,找不到许清泉和张青山认识的理由,他本以为两人是在福利院认识的,但是院长对这个人毫无印象。
“所长,连环杀人案的第三个死者是什么情况?”
“刚结婚一年的男人。”
“刚结婚就家暴?”
“结婚的时候有三十五了吧。”史内克的脸上恢复了嘲意,“有些人觉得到了结婚的年龄就该结婚了,骗女人的时候就会收起本性。”
安梓静好似明白又好似不明白,茫茫然点了点头。
“他老婆结婚的时候也三十了。”
“啊……三十都没有结婚?”
“我二十九了。”
“不,不是的,我是说女人到了三十……”说到这里安梓静慌慌张张闭嘴,她看见史内克的眼里带着些许失落,意识到自己好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我以为你和别人不一样。”史内克轻声丢下这句,大步走开了。
原来的安梓静不是这样的,原来的安梓静在高一的时候就会理直气壮地指责安陵北“你是不是歧视女性”,弄得安陵北苦笑着不知如何解释。
恍然间安陵北略带歉意的笑容又在他眼前浮现。
不,不对,但是安陵北的死不会把安梓静变成这个样子,就算她无法接受失去哥哥这一事实,失忆之后也不会性情大变。
史内克想到安梓静说的许清泉性格孤僻,又想到她们交好,心里猛地一缩。
他倏然回身,看见安梓静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怯怯地看着自己,想靠近又不敢靠近。
他好像忽然明白安梓静为什么说自己的家在宣州了,他记得刚认识安陵北的时候,安陵北就对自己说父母跑到这里来做生意没法照看他,只能把他接到这里来念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家,原来他那时所说的家就是宣州。
是安陵北把她带了出来,却又有人把她带回了那个三线城市。
“所、所长……你……是不是生气了?”安梓静紧张地绞着自己的衬衣下摆,“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对、对不起……”
“你做错什么了?”
“那个……我……”
“为什么不知道做错什么了就道歉?”
“因、因为……”安梓静不知道说什么,只能不停地绞着衣服,“这样不会挨打……”
她的声音一点一点低了下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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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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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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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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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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