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低吠的速度极慢,仿佛每一声狗叫都可以用自己的人格来保证,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苏映雪看了它一眼,直接把红烛吹灭,屋内光线立刻黯淡下来,所有东西看起来都有些影影绰绰,不甚真实,仿佛笼罩了一层浓浓的黑气。
她不再说话,只是背对着它,和衣而睡。
如水的月光,透过半旧的茜纱窗洒了一地,宛若流动的水银。
看着那一地月光,南辰逸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仿佛遗失了某种极为重要的东西。
她,竟然不相信它!
没了她的信任,做人时一向战无不胜的它只觉得有某莫名的挫败感。
它瞪着双小小的狗眼,难以入眠。直到凌晨时分,才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发现天阴沉沉的。
潮潮的气息透过茜纱窗钻进屋内,浑身只觉得仿佛套了一件湿漉漉的衣裳一般,又潮又重。
狂风吹过,窗外的梧桐树枝桠随风摇摆,宛若鬼影幢幢,为这偌大的宅子凭添了几分阴森之气,看的心里有些忐忑不安。
抬眼看去,屋内空荡荡的,苏映雪并不在。而眼前的自己的小碗里,那碗香喷喷的粥依旧泛着丝丝热气。
南辰逸不禁皱起了眉头。
它立刻从竹篮中爬出,摇晃着小尾巴便屁颠屁颠地向王妈屋中跑去。
肯定是她舍不得王妈,所以一大早便过去说说体己话,顺便看看能不能再帮上什么忙。
王妈屋中竟然也空荡荡的,甚至连昨夜打点好的行囊都不见了。
南辰逸心一沉。
看来,是自己睡的太熟,竟然错过了送别王妈!
虽然不喜欢那老太婆,可看在她对苏映雪忠心耿耿的份上,它还是有心送她一程。最重要的是,自己还想趁着她尚未离开,再努力替赵姨娘争取一下。
它心中一急,立刻转身向屋外跑去。
天气并不好,狂风阵阵,乌云密布。大朵大朵的灰云仿佛浸饱了水一般,似乎轻轻一触碰,那雨水便会滴下来一般。
一场狂风暴雨,即将来临。
天色不好,院内也没有人,唯有这条毛茸茸的小狗孤零零地站在当中。
随着时间的流逝,南辰逸的身体已经明显长大了。
它,从一个成年男子拳头般大小的小奶狗,已长成板砖大小了。
南辰逸站在院中,警惕地伸长了脖子,高声狂吠着。
它想,如果苏映雪听到自己的声音,一定会出来看的。
狂风呼啸而过,片片梧桐叶从枝头纷纷落下,宛若一只只狰狞的蝙蝠般在空荡荡的院子中盘旋着。
一片碧绿的残叶,在空中打了个转儿后,轻轻地覆在了它的头上。
一顶崭新的绿帽子,已经新鲜出炉!
南辰逸并没有动,只是警惕地竖起耳朵,希望能够听到那熟悉的脚步声。wWW.ΧìǔΜЬ.CǒΜ
没有她的声音,甚至连其他丫头婆子的声音也没有。
奇怪,难道她们集体去送王妈了?院里都不留个人看家?
想到这里,它眉头一皱,立刻从墙根的狗洞钻了出去。
或许天气不好的缘故,外面也没什么人。所有人,好像在一夜之间突然蒸发了一般,不曾在这华美的大宅院中留下任何痕迹。
南辰逸低着头,鼻翼微微动了动,认真地嗅着路上苏映雪残留的气味。
这时,豆大的雨点从天而降。
一滴,又一滴,很快便不分辈份排行般,一股脑从阴霾的天空中坠落。
冰冷的雨水,彻底冲刷掉了青石小径上的气味。
南辰逸拼命地倒饬着四条小短腿,飞也似的径直向南家正门冲去。
如果送行的话,想必此时她们应该都在门口。
只不过,给王妈送行,至于弄如此大排场,以至于所有人都倾巢而出?
不,事情好像不对!
雨越下越大,青石小径上的积水宛若小溪般缓缓流淌着。
南辰逸,更是被淋成了一只落汤狗,浑身上下都湿漉漉的。
它累的气喘吁吁,却顾不上歇一口气,拼命地向正门跑去。
半旧的朱红大门紧紧关闭,连守门的几个小厮也都不在,或许是躲到门房里避雨去了。
它迅速冲到门房,只见门窗紧闭,屋内传来几个小厮的嬉笑声。
南辰逸听了,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还好,终于还有几个喘气的!
它伸出两只湿漉漉的小前蹄,拼命地扒着门,高声狂吠着。
一小厮听到声音,打开了窗户。
一见是条落水狗,不禁笑道:“小畜生,难道你也想进来避雨?幸好二老爷不在家,否则你就等着被涮火锅吧。”
南辰逸没心情听他的奚落,只是高声狂吠着:“人呢?张太医人呢,他们什么时候走了?”
遗憾的是,那小厮根本就听不懂它的狗语。
他翻了个白眼,一脸鄙夷地冷笑着:“哟,还敢冲小爷吼呢,胆子可真不小!若不是大老爷下令在府里不能随便打狗,否则小爷就直接把你皮给剥了做副护膝!”
那小厮懒得再和它多费口舌,随手将窗户关上,并不再看它一眼。
南辰逸心急如焚,它不知道该问谁去。
如果张太医真的走了,那苏映雪没道理不回存菊院啊。难道,是自己刚才和她走岔了路?
想到这里,它又像只没头的苍蝇般往回跑去。
刚跑到花园时,假山中突然传来一阵极为微弱的狗叫声。
南辰逸心一沉。
在南家,狗能活下去的几率太低了。以南辰远的个性,怎么能够容忍无数美味侍肴在眼前跑来跑去?
它目光一紧,立刻顺着声音寻了过去。
穿过花丛,只听假山洞中那小狗的呜咽声越发的清晰了。
它警惕地瞪大眼睛,低头看去,却见一只浑身脏兮兮的小狗正躲在山洞中,呜咽不己。
“你怎么在这儿?”南辰逸竖起耳朵,用自认为最为威武的声音低吠着。
果然,那小狗吓的浑身发抖,一脸惊恐地抬头向外看去。
那漂亮的眼睛,那小巧的狗脸,分明正是小白!
在南家,它最怕见到的不是调皮捣蛋的三小只,也不是狗的天敌南辰远,而是眼前这条小白狗!
一看到这小白狗,它就想起那晚的耻辱!
它,竟然差点强了一条小母狗!
“是你?”南辰逸勉强压抑着心中的不安,低声问,“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应该在闻心阁吗?”
一看是南辰逸,小白眼底的惊恐这才渐渐散去。
它一边哭着,一边低吠道:“自从二少爷病后,那些人根本就不再管我了。每天,我只能出来捡点残羹剩饭,勉强充饥。”
南辰逸心一沉。
早就知道那些丫头婆子们不靠谱,想不到竟然坏到如此地步,竟然连一条小狗的口粮都给苛扣。
小白那么小,估计从谁牙缝里省点给它就足够了,一个水饺就足以撑的这条小白狗肚子疼。
“没事,我那里还有些饭,你可以过去吃。“看着眼前这条瘦骨嶙峋的小狗,它心中有些不忍,”不过,后宅的那些人呢?我找了许久,竟然没看到几个喘气的。”
小白听了,连忙说:“我听说,各房姨娘好像是都去了梨香院,连许多丫头婆子们都去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不知道。”
一听这话,南辰逸心重重一沉。
都去了梨香院!
难道,赵姨娘出事了?
想到这里,它立刻说:“你去存菊院吧,我的碗里还有饭。放心吧,那里一个人都没有。”
小白听了,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副梨花带雨的俏模样,可怜兮兮地说:“那你呢?”
这模样,让南辰逸刹那间想起了林玉柔。
一想到那女人,对眼前这条漂亮的小狗厌恶又增加了几分:“我还有正事要办,少啰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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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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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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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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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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