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他父亲所说,他十二岁时做的文章就比两位兄长还要好。
这些年虽然没有去外面学堂上课,但在家自学更加容易静心。笔下的文章颇有灵气,即使是学堂先生看到他的文章,也忍不住夸他有才气。
在这样的情况下,一个学霸看不上想要抱大腿的学渣,也是情有可原的。
不过石霍学渣归学渣,人情世故倒是比蒲松龄通达得多。但凡得了什么好书,都会誊抄一份给蒲松龄送来。
这不,今年四月份府试考完,还不到一个月,石霍就将县试和府试的题目弄到手了,还整理了一份真题卷和优秀答案出来送人。
蒲松龄家里没有出仕当官的人,接触不到上层阶级,弄这些题目的确不如石霍方便。
送真题的这份人情,还真是他正需要的。
蒲松龄得了真题卷,连中午吃饭都没去,埋首在书房里花了一下午时间,看完了所有内容。
看完后,他合上书,阖目总结了一句话——都不如我写的好。
聂小倩简直要给他跪倒了。
蒲松龄在外人面前或许还有些客气和谦虚,一副谦谦有礼的君子模样,但在她面前从不掩饰自己的本性。
他对自己很有信心,眼里没有半分谦逊。以至于聂小倩看着他一副指点江山的模样挑刺那些优秀文章,简直恨不得自戳狗眼。
太嚣张了!
幸好他没去学堂上课,不然就这副嚣张模样,还不得让同学按在地上暴揍呀!
聂小倩看不懂那些八股文,也不知道蒲松龄真实实力究竟怎样,只能劝他:“小松龄,你谦虚一点啦,所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你现在觉得这些优秀作文写的都没你的好,未免太过自满啦。月满则亏,水满则溢。这个道理你不该不懂。”
蒲松龄歪了歪头,嗤笑一声:“不自知而沾沾自喜为自满,自知却故作谦虚则为虚伪。我知晓自己作文章的实力,与这一批的考生相比绰绰有余,若是一味赞颂他人,岂不是对自己实力的不负责?”
“……好吧,你有理。我说不过你。”聂小倩无奈的说,“不过在外面可不能这样说啊,不然小心考官看你不爽,给你判一个零分。”
“知道。”蒲松龄笑了笑,眼眸深邃,“我只在你面前这样而已。”
晚饭过后,蒲松龄回到院子,小兰已经给他铺好了床。
他在书房点灯看了一会儿书,聂小倩就忍不住开始催他回屋睡觉。
“烛光下看书对眼睛不好,你别看啦,小心变成近视眼。快去睡觉!”
“何为近视眼?”
“就是只有近处的东西能看清,远处的东西模模糊糊看不清楚。”
“唔,如此说来,我二哥兴许就是近视眼了。”
“诶?”
“他总是眯着眼睛,好似看不清楚似的,跟你说的症状很相像。”
“好吧,那你可别学他。快去睡觉。”
“嗯,知道了。”蒲松龄笑了笑,放下书,端起油灯向卧房走去。
聂小倩先一步飞进屋里,坐到窗边的小板凳上,晒月光。
蒲松龄脱了外衫,只着中衣躺上床,盖了薄被,一双眼眸看向窗边优雅的身影,淡淡道:“小倩,你今日要出去修炼么?”
聂小倩摇了摇头,道:“我就在院子里晒月亮好啦,不出去。”
“你修炼有成后,会如何?”会飞回天上吗?
“唔,不知道呀。我甚至不知道什么样算修炼有成诶,先练着再说。”聂小倩低头揪着发丝在指尖缠绕,“反正修炼这种东西要慢慢积累,也着急不来的。”
“嗯。”蒲松龄垂下眼帘,“那祝你早日修炼有成。”
聂小倩扭头看向他。
只见少年俊秀的脸庞在月光下莹莹发光,那双漆黑的瞳仁被眼皮遮挡,看不清楚。
蒲松龄笑容渐渐浅淡,默然闭上了眼睛。
-
深夜,聂小倩独自在院子里沐浴着月光,忽然听见外院传来一阵骚动。
她飞上天空,高高在上的向下望,很快发现了骚动的由来。
一个小贼妄图溜进蒲宅,被护院们捉住了。
远远地,聂小倩看见季三郎混在一群虎背熊腰的护院中间,毫不起眼,就像一个颓废的浪荡子,捉贼时划水也划得十分明显。
常胜甚至还拍了他肩膀一下,吼道:“来贼了你都不知道冲上去!要你何用!若不是主家非得留你做护院,就凭你这个性子还想进蒲宅,没门!”
季三郎无所谓的笑了笑,忽然抬头,望向了夜空上漂浮的聂小倩,微微歪了一下头,勾起了唇角。
小贼被护院们绑起来扔进了柴房,看样子是准备明日早晨再交给主家处理。
聂小倩见骚乱停止,便也没再关注那边,转身落回院子里。
却见蒲松龄睁着眼睛坐在窗前,神色不明道:“你去哪儿了?”
聂小倩笑容一僵,伸手搓了搓脸道,“我飞上天空看了一下,外院有骚动,好像是个小贼闯进来了。不过别担心,现在已经被捉住了。”
蒲松龄眼神冷峻,也不知信是不信,只淡淡垂眸,转身回了大床。
聂小倩见状,摸了摸鼻子,也不好再说什么。
终究是不一样了。
蒲松龄长大以后,心思难猜多了。
若是小时候,随便哄一哄就消气了,如今却不能再搂着他瞎哄,只好任他自己生闷气。
今夜再无其他事。
隔日,蒲老爷得知夜里有小贼闯入家中,顿时震怒,将那贼人带到外堂上审问一番,对方却死活不开口,只咬死了想进来偷东西。
没办法,蒲槃只好让护院扭送着贼人去了衙门,让官府的人来处理这桩案子。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第二日晚上,聂小倩修炼时,又听到了外院传来不同寻常的动静。
她迟疑了一下,飞到蒲松龄床边,小声叫道:“小松龄?小松龄你睡着了吗?”
蒲松龄原本已经睡着了,但听到聂小倩的呼唤声,顿时清醒,睁开眼,一副神色清明的模样:“何事?”
聂小倩见他还醒着,顿时送了一口气,道:“我听见外院又有动静,准备出去看一眼。”
蒲松龄怔了一下,道:“严重吗?”
聂小倩摇了摇头:“听起来动静不大,不知是不是昨日那个小贼的同伙,应该不是很严重。”
蒲松龄皱了皱眉,起床气淤在心头,神色有些不悦,“那你叫我做什么?”
“……”
聂小倩心里对天翻了个白眼,心道:昨日我不打招呼走了,你就守在窗户边蹲我。今日我同你打招呼,你又嫌我吵你。这日子没法过了!
不过脑补归脑补,现实里聂小倩可不敢这么吐槽他。
她知道他心思敏感,听不得重话,只好赔笑道:“这不是听着有趣,想去看个热闹么?跟你报备一声。”
“去吧。”
“嗳。”聂小倩领了圣旨,替小祖宗掩了被子,转身从窗户里飞了出去。
外院这会儿正灯火通明,一群护院们分散开来,四处搜寻,像是在寻找什么人。
聂小倩降落在季三郎身边,问:“三郎,你们在找什么呢?”
季三郎瞥了她一眼,笑嘻嘻道:“捉贼呀,昨日那个小贼被押进了大牢,今日又有贼上门,恐怕不单单是偷钱财的。也不知蒲家这是招惹什么人了。”
聂小倩皱了皱眉道:“贼长什么样子?我也去找。”
“谁知道啊,反正我没见到人影。”季三郎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举着灯笼慢悠悠的在廊下闲逛。
“……你不是护院么!”聂小倩翻了个白眼。
“哎,我就是个在蒲家混饭吃的小喽啰,你别对我抱什么希望啦。”季三郎很有自知之明的将自己贬低到了泥里,“要是碰上了,我就管一管,碰不上就拉倒。”
“喂!你这也太没有责任心啦!”相处了这么多年,聂小倩早就知道了季三郎的性格,但还是忍不住想吐槽他。
季三郎叼着一根草,呵呵一笑,“责任心是什么?能吃么?”
季三郎如今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依旧顶着那头狗啃似的头发。外面有人说他为何不剃发,他就说自己是出家人,所以不剃头。官府来人想要捉他,也不知他用了什么迷惑的法术,竟然将衙役们给忽悠走了。m.χIùmЬ.CǒM
聂小倩算发现了,三郎即便外表年龄长了,但心理年龄却一丝未变,言谈间依旧一股少年人的朝气,仿佛十三载春秋于他不过十三个时辰,半点没有沧桑。
聂小倩撇开他,自己飞去找贼去了。
季三郎看着她渐渐飞远的身影,撇了撇嘴:“做什么跟凡间牵扯这么深,真是个小傻子。难道不知牵扯越多,因果越多么。”
聂小倩高高悬浮在院落上空,低头俯视整座蒲宅庄园。
只见一片漆黑的庄园之中,只有卧房和下人活动的地方零星几处灯火明亮。
其余地方均是一片黝黑,那些树丛花丛众多,在昏黑的世界里影影绰绰,根本看不清楚。
偌大的庄园,仅凭那四五个护院来找人,真是海底捞针。
没办法,只好试试新学的法术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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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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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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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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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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