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应术。
感应天,感应地,感应世间万物的灵气,生灵,死灵,虚无缥缈的灵,一切事物尽在掌握。
这一刻,聂小倩仿佛一位全知全能的神明。
她闭眼倾听,神识从宅院的每个边边角角仔细扫过,终于找到了躲藏在书房附近的一丛灌木里的人影。
——在那里!m.xiumb.com
睁开眼,她宛如一阵风刮过大地,倏忽飘到灌木丛旁边,翩若惊鸿,袖手一招,一阵狂风吹过,整片灌木哗哗作响。
贼人原本蹲在灌木丛中,一个没留神,被随风摆动的枝条抽了脸颊,哎呀一声,从里面滚了出来。
“什么人!”常胜正好巡逻到这附近,立即拔刀相对,低吼一声。
贼人就地翻滚一圈,一袭黑影擦着地面奔走而离。
常胜想也没想,提刀便追,整个人如狮虎般咆哮而上。
聂小倩见有人发现了小贼,顿时得意的笑了一声,跟在常胜后面飞翔着追上,又伸手招来一片微风,推着他前进。
常胜原本奔跑起来脚步沉重,每一步踏在地面上都能把平坦的泥地踩出坑来,但追这贼人时,不知为何忽然脚步轻盈了很多,身边似乎有轻风相助,奔跑速度比平日快了一倍。
他精神一振,顿时大喝一声:“小贼别跑!”
随即,一刀挥过,险险擦破了黑衣人的后背衣服,露出里面一片白色衣裳。
那黑衣人向前一扑,滚了一圈,骤然转向,从怀中抽出一捆飞索,向前方的围墙一甩,飞爪就勾在了围墙顶端。
常胜一看不好,立即将大刀当做暗器飞出,想要砍绳子。
却不想黑衣人动作迅速,须臾之间,抓紧绳索借力,擦着飞刀边缘,脚踏墙壁飞身而上,两三步就翻过了院墙。
“不好!那边是内院!”常胜脸色一变,骤然掉头往回跑,通知其他人去。
聂小倩也吓了一跳,没再理会常胜去做什么,而是紧紧跟着黑衣人飞进内院里,追踪起他的身影。
黑衣人的身材消瘦,翻过围墙后,就紧紧贴着墙边跑,犹如一道不起眼的阴影,眨眼间就穿过内院的抄手游廊,又穿过花园的月洞门,进了东厢。
聂小倩紧追而上,眼睁睁看着对方翻墙进了东厢小院——那是蒲松龄的院子!
糟糕,小松龄有危险了!
聂小倩瞪大了眼睛,全力加速,如一阵狂风刮入院中,也不顾的再监视黑衣人的行踪,而是先冲向了蒲松龄的房间。
“小松龄!快醒醒!躲起来!”聂小倩急忙掀了蒲松龄的被子。
蒲松龄在睡梦中皱了皱眉,随即蓦然睁眼,冷喝道:“怎么了?”
聂小倩被他吓了一跳,但也不顾上太多,急吼吼说道:“小松龄,黑衣人闯进你的院子里来了,你快躲……躲到床下去!”
蒲松龄听完没有犹豫,当即翻身而起,将被子拢成一团盖住枕头,又抬手挑开了帷帐的挂钩,只着雪白中衣趴到地上,拧身滚进了床底下。
下一秒,黑衣人已然撞开木门闯入房中,掏出匕首向床铺走去。
聂小倩吓得捂住了嘴,不敢呼吸。
屋外远处已经传来了一阵阵杂乱的喧哗声。
黝黑的屋里,一切都格外寂静。
黑衣人悄无声息地撩起了床边的帷帐,藏在黑布下面的面孔上,一双灰褐色的眼睛里露出一丝仇恨。
聂小倩忽然醒悟过来,蒲松龄此时在床下趴着,什么都看不见,信息量太低了。
于是她开口给蒲松龄讲述现在屋里的场景,犹如当年蒲松龄被绑架躲在柴火堆后面时的场景。
“小松龄,这个黑衣人还没发现你不在床上,你小心躲好了!”她说完,想了想,又语气坚定的说,“别怕,我不会让他杀你的,如果他发现了你,我就出手打他。”
其实蒲松龄躺在床下,能看得见黑衣人站在床边的黑靴子。
他的心情并不紧张,反而心底更多是疑惑。
——对方是谁?为何要杀自己?
他打量了一下对方的黑色布靴,发现靴底有一些红色泥渍,已经干涸粘在了脚跟处。
蒲松龄皱起眉,心里一边思虑着自己究竟得罪了哪个仇家,以至于对方会派人来杀他,一边又在思考,蒲家庄附近哪里有红色的泥土。
思来想去,似乎只有南边镇外的鱼塘附近的泥土是红色的。
聂小倩还在口述转播卧房里的暗杀情况。
只见黑衣人撩开帷帐后,举起匕首对准床上的鼓鼓囊囊的被子。
屋外的喧哗声离小角院越来越近。
黑衣人十分冷静地掀开了被子——看到被子里是一个枕头的瞬间,他肩膀倏然一颤,知道自己刺杀的计划败露。
没有惊呼,没有慌张。
他十分沉得住气,立即转身向屋外逃跑。
聂小倩急匆匆追上他,离开屋子前对着床下喊道:“他跑了,小松龄我去追他,你先不要出来!小心他杀个回马枪!”
蒲松龄安静躺在床下,听话的没有动弹。
他修长的手指紧紧扣住床板下的横梁,眼眸微阖,脑子里正在飞快理清思绪,追溯这个贼人的行为动机。
另一边,聂小倩追着黑衣人又出了东厢角院,看着他一路贴着花园灌木绕行,逐渐远离内院中央正点着火把四处巡查的护院们。
这个黑衣人的武功实在高强,明明那么多人在追捕他,他却犹入无人之境,轻而易举的躲藏绕过了那些巡查的护院们,逐渐接近了外墙。
聂小倩知晓,若是再没有人发现他,他就要翻墙跑了!
于是她咬了咬牙,决定出手干预黑衣人的行动。
黑衣人在闯入蒲宅之前,肯定提前踩过点儿,不然不可能面对偌大的宅院,不迷路也不走错,每次都是直奔目标走。
眼下,他蹲在灌木丛里,静静地等待前方巡查的护院从月洞门走过。
胡威穿过月洞门,沿着小路经过灌木丛,眼神四处打量。
黑衣人心里绷紧了一根弦。
只见胡威的视线从黑衣人包着黑头巾的脑袋上直直扫过,继续向前走,愣是没看见这里藏着人。
古代人的夜盲症真是让人受不了!
聂小倩不得不挥手,再次使出招风术。
一阵狂风吹来,将这一片的灌木丛吹的哗哗作响。
这下,藏在灌木丛中的黑衣人变成了唯一吹不动的东西,十分明显。
可偏偏护院胡威扭头看过来时,恰好被风沙迷了眼,捂住眼睛哎呦一声,低着头使劲揉起眼睛来。
聂小倩:……???
黑衣人趁机从灌木丛中脱身,穿过月洞门,向外墙奔去。
“谁?!”胡威敏锐的察觉到有人从身边跑过,立即眯起眼望向月洞门,握住刀柄拔腿追去。
“该死,这阵风刮得真不是时候!”他骂了一声。
聂小倩一脸懵逼地飘在空中,心想:我去!这能怨我吗?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
黑衣人身手敏捷,飞快跑过了一条长廊,随即从怀中掏出飞索,抛向院墙外面。
聂小倩当机立断,飞过去抓住飞索顶端的飞爪一甩,又将其扔回了院子中。
黑衣人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自己抛出的飞索会失误到没勾住墙头。
他只好再扔了一次。
胡威已经追了上来。
聂小倩飘在墙头上,脚丫子对准飞爪一踢,只见飞爪在半空中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弧度弹了回来,险些砸中黑衣人的脑门。
黑衣人惊出一身冷汗,第三次抛出飞索。
聂小倩依旧踢了一脚,将飞爪踢回去。
黑衣人沉默一下,弄不懂这院墙上空到底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挡住了飞索的去路,只好收起飞索,转身抽出匕首,迎战追来的胡威。
胡威哈哈一笑,提起雪亮的大刀,大声喊道:“贼人哪里跑!快来吃爷爷一刀!”
这边的动静已经吸引到了不远处的其他护院们。
众人不约而同地提刀向这边奔跑而来。
黑衣人眼神一凌,将匕首握在手中,以一种势如破竹的气势,冲了上来。
“叮叮叮咣咣咣——”
一阵稀里哗啦的兵器碰撞的声音响起,眨眼间两人就交手了十来招。
胡威一把大刀耍的虎虎生威,却不论怎么劈砍,都会被对方的小小匕首阻拦去路。
他心底一惊,心道:这人的武功好厉害。
黑衣人没有恋战,短暂的交手过后,一刀挑断胡威的腰带,随即转身就跑。
胡威大喊道:“贼子别跑!”
他迈开大步去追,却不想腰带一断,裤子滑落,顿时绊了自己一跤。
“哎呦,他奶奶个腿儿的!这贼人忒阴损了!”胡威呲牙咧嘴地拎着裤腰从地上爬起来,黑衣人早就没了踪影。
黑衣人甩开了胡威,却不想聂小倩还紧追其后。
如今整个蒲宅都因为他的闯入而热闹起来,到处都是人,灯火通明,无数丫鬟、小厮、粗使们从被窝里惊醒,端着油灯站在外面张望。
蒲槃和董夫人也一早就被叫起来,此时两人站在正房外面的廊下,一脸严肃的吩咐着众人去搜寻那个贼人。
黑衣人从花园窜到了去往祠堂的树林里,此时悄无声息地攀上树木,躲在高高的树杈上,冷眼看着底下仆人们点着灯来来往往。
聂小倩终于有机会近距离观察这个黑衣人了。
她飘在黑衣人面前,歪着头仔仔细细的看着对方黑布下露出来的一双眼睛。
眼珠是灰褐色的,眼眦向内狠狠收拢,眼尾高高吊起,显得眉眼分外狠戾。
聂小倩隐约觉得这双眼睛有点眼熟,但却想不起来究竟是谁。
她犹豫了一下,随即眼神坚定起来,将手指伸向对方蒙面的黑巾,轻轻地一拽。
黑布倏然下滑,黑衣人心底一惊,迅速伸手捂住了黑巾,但还是露出了半张面孔。
聂小倩愣了一下,紧接着后背发凉,一股毛骨悚然的心情攥住了她的心脏。
这个人她认识!
是当初绑架小松龄的六人组里面的阴毒的鹤老二!
聂小倩咽了口唾沫,深呼吸了两下,平息了自己心底无端猜测带来的恐惧,镇定心神,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帮蒲家人抓住他。
鹤老二并不清楚自己的蒙面巾是怎么掉下来的,但他手指迅速摸到脑后,重新系上了一个结,将黑巾蒙好。
又一队家仆点着灯从树下经过。
四周的景色微微光亮,随着人走远,又微微暗淡下来。
聂小倩决定自己出手了。
她掐完法诀,骤然指向鹤老二怀里的飞索。
——御物诀!
鹤老二蹲在树杈上,忽然觉得自己怀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
他低下头,倏然看到了惊骇的一幕。
飞索粗糙的绳头从怀中钻出,如小蛇般在他身上拱着,扭动着向腰后爬去,宛如有了自己的生命。
“嘶——蛇啊!”鹤老二吓得连忙伸手捏住绳头向外一甩。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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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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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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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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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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