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都市小说>诡语丧钟>Gloom 「黑暗」 ②
  一个常穿着白大褂的人偶尔会来。那衣服很修身,不像医院的那种,但他们都叫他医生。

  医生曾有意无意地告诉我,先生的扇子上本是有字的。可能换了一把,也可能盖住了。如果想让字显出来,也并不难。

  会是光吗?一些人送来的纸制品,用紫外灯能照出字来。或者浸在水里,再或者喷上一些酸碱性不同的液体。这些都是先生教过我的。

  先生还会弹吉他,拉小提琴,甚至古筝二胡。好像东西方弦类乐器多少都会一点。

  他也教我跳舞,我本身就懂一些。后来他闲下来的时候,就弹着吉他,我会根据节奏编排一些具有地方特色的舞蹈。过去的我好像很擅长这样。于是我的工作从端酒送水变成了跳舞。工资没有什么变动,客人仍是不多不少。

  桌游也好,棋与牌也好,大家教会我很多。我过去从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样多有趣的东西。

  至于扑克牌,我并不很擅长。

  先生常与朋友们玩一种叫黑杰克的游戏,也称作21点。游戏规则有些复杂,我记不太清,只想着大于最低要求的17,不要超过21就好。因而大多数情况下,我都会以所有玩家中最小数字而输掉。那时候,我只是笑着叹口气,将牌面扣在桌上向前推去。

  也无妨,我通常扮演荷官的角色。偶尔玩家不多,我也只是被抓来凑数而已。输的话从来账都被算在先生头上,若运气好赢了,他都把钱算给我。

  有一天,医生坐庄。刨掉我输给他的部分,先生仍赢了一大笔钱。

  医生像是个清心寡欲的人,从不喜形于色,对于输赢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波澜。他只是将筹码推过去的时候,顺手捏着我的手腕翻开了牌面。

  “17点?我的天,这孩子太保守了,和她完全不一样。”

  “是呢。她玩的也蛮烂的,不过总是超数爆掉来着。”

  “她是谁?”

  我问。

  没有人回答我,大家仍是自说自话。我知道或许以我的身份在这场牌局里,并没有什么发言权。

  但我就是这样问了。

  “她是谁?”

  我又问。

  牌局忽然变得很安静,能听到室外酒吧大厅隐约轰鸣的音乐。我看向先生,他仍只是淡淡地笑着,啪的一声收起扇子。

  “发牌吧。”他对荷官说。

  我明明是知道的,那是他死去的搭档。

  我不该问的。

  但人就是这样。明知自己在什么事上犯了错,却仍会执着于这个问题的其他方面。即使是侧重点转移,但问题的主体从来不会发生变动。

  我是一个很差劲的、并截然不同的替代品吗。

  只有医生,用一种几近怜悯的目光,止水般静静地望向我。

  我不懂这目光的含义,就像我不懂很久以后,另一个人截然不同的一种目光的意味。

  我忽然想起酒吧的地窖,我从未去过那里。

  舞池后有一扇门,与壁纸的花色很像,不容易看出来。很多地方都会用这种装饰方法,让门看起来不太突兀。那扇门是楼梯间,下面与地窖相通,有杂物室,还有先生的房间。

  我只在那里管理过电闸,从未踏下楼梯一步。虽说他从未限制过我的活动范围,但我被一种奇怪的本能所禁止着。

  醒醒,你已经得到的够多了,你还在贪得无厌地奢求什么?!

  我如此暗骂着自己。

  可如今,这善变的本能又在劝诱着我。

  信任的天平一直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我似乎在杠杆的某处,添加了一枚砝码。

  放在哪儿,砝码有多重,我一概不知。我只知道,这样的平衡发生了晃动。

  我多么希望这是我一厢情愿的错觉。

  那天之后,先生对我没有任何态度上的变化,可我仍觉得距离他好像更远了。

  这层斯斯文文的笑靥的面具,本就已经隔着一道天堑。

  自那以后我检查总闸时,常常会在楼梯口多滞留几秒,不敢太久。说不定,这种刻意的回避让我在那里驻足的时间从客观上,变的更短了。

  向下延伸的楼梯前,挂着一个昏黄的灯泡。

  有时,声控不太灵敏,以我鼓掌的力度弄不亮它。它就那样敞着漆黑的大口,好像通向一个不属于人间的、可怖的地方。

  像地狱那样阴森,同时又具备着天国般的诱惑。

  我没想到的是,机会来的很快。

  那天,先生忽然交给我一个任务。他当时在前台和会计核对账簿,与我说话时显得比较随意。但他的表情有些严肃,那是平日里我很少见过的。

  我知道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一个u盘,在装在忍冬的抽屉里。那很重要,里面有她要的资料和名单。你从后厨走,送去西街4巷,会有她的人等你。”

  “可千万要记住,别被警察发现你。”他转过头,再三嘱咐。

  我知道她是指谁。一个偶尔来这里喝酒的女人,似乎是个商界的大老板。她总板着脸,时常皱眉,我不太敢和她说话。只有医生与先生敢对她直呼其名,其他人都委婉地喊她夫人。

  除此之外,我一概不知。

  我点点头,走向那个吧台。将抽屉推进去的时候,我听见碰撞声有些清脆。

  这面墙不是实心的。

  不要多事才是。我深吸一口气。

  u盘被放在一个条状的小盒子里。我摸出它,放进衣服的内侧口袋后,转过身看见吧台下的纸张塞的乱七八糟。我蹲下来,习惯性地想要整理。

  但当我伸出手的一刹那,先生忽然从桌面上方伸出手,抽走了这叠文件。

  “哎呀,就说房间怎么没找到呢,被我放在这里了吗?”

  他习惯性的向我笑着,将翻开的墨镜按了下去,转身回去了。

  刚刚的文件上,好像有我熟悉的名字。

  不要再想了。上一次的教训还不够吗?

  我很快地出门了,大脑不断控制着自己不要深究不该去涉及的问题。走在路上,我的思绪开始变得涣散,游荡,下意识地回避着刚才的事。

  但,我慢慢意识到另一个问题。

  先生让我做什么,我从不过问,照做就对了,他也基本不做过多的解释。

  可是为什么这次他不仅没有明确地点名道姓,还将u盘里有什么东西说得清清楚楚。虽然我完全不明白,但这一定不是说给我的。

  那会是说给谁听的呢?

  想到这里的时候,转角处伸出一双手。

  我被冰凉的手帕捂住口鼻。

  嗅出麻药的味道,我奋力地挣扎。

  当意识缓缓地从体内流逝时,我暗自想着,即便是死,也绝不能将先生叮嘱我的事说出去。死也不会。

  我做了一个被我忘记的梦。

  或许与以前的事情相关,在我睁眼的一瞬间,方才恍惚沉眠中的一切情景荡然无存。我慢慢地做着深呼吸,平复那不知为何震颤不安的心脏。

  我感到脸上有两行冰凉凉的痕迹。伸出手,我摸到了两道水渍。

  我哭了吗?

  我是在害怕吗?在畏惧着过去,还是惶恐着未来?

  我因死亡存在的可能性而恐惧,亦或担忧比这更加凄惨的生不如死的痛苦?

  但是,在那之前,一个想法跃然于脑中。

  我的手是自由的。

  环顾四周,我在一个有些狭小的空间里。有一张破旧的床,和一套布满灰尘的桌椅。我没有被绑起来或是怎样,只是被限制了人身自由。

  门上的小窗户在外侧糊着一层纸,但隔音很差。

  我赤着脚,小心翼翼地将耳朵贴在上面,听见外面有两三个人的脚步,和轻声的对话。

  接着,有人推门而入。

  “人呢。”

  “抓到了。”

  “我的人呢。”

  “里面。”

  “货呢。”

  “还在。”

  来者兼提问者,是先生的声音。

  回答的人是星云夫人。

  我听见那急促的脚步声靠近了,刚刚后退一步,先生推开了门。

  他收起扇子,温吞地笑了。

  他眼神充满了我读不懂的东西,近乎于星云夫人的,倦怠感。

  我完全不明白。

  先生说,让夫人为我解释发生了什么。她叹口气,好像很麻烦的样子。在那时,我看到他们二人眼神交汇的一刹那,好像交错了我更加难以理解的东西。

  仿佛飞速交换了信息的两台终端。

  他们一直都是这样冷冰冰的东西吗?

  先生出去的时候带上了门。夫人撩起垂在眼前的紫色头发,幽幽地叹了口气,很轻。她似乎很忙,头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去做护理了。

  “和你说太多好像有点耽误时间。”

  我点点头。我知道她总是在忙自己公司的事情。

  “但那样你就太可怜了。”

  那时,我还尚未明白这句话里的含义。

  我只是记得,夫人简单地做了些说明。这个盒子的确很重要,不过里面装的并不是u盘,而是一些公司药厂的配方样本。

  那时,先生故意将那番话当着他所怀疑的几位内鬼的面说出来。这意味着,我势必会面临危险。不过这属于可担当的风险,夫人的部下会料理好之后的一切。xǐυmь.℃òm

  而我作为关键的一环,只做出了小小的牺牲。

  但,倘若我中途打开它,或许早已经因为触发机关死了。

  因为这份好奇心而死的我,也一定不会得到先生他们的同情吧。

  “她当年,倒是与你完全相反。”

  夫人这样说的时候,我敏锐地竖起耳朵。

  “您所说的她是指……”

  “嗯,你现在住的地方,曾是仇老板住的房子。店里的值班室一直是他搭档住在里面。”

  “……那,我和她,像吗?”

  “很像,也很不像。”

  我仍不理解这话里的意思。夫人说话总是让我云里雾里的,却总不屑于解释。但她今天有些反常,那双总是无比疲劳的眼睛,如今充满了一种特殊感情望着我。

  那是无比冷漠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待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

  即使,我也同样没有明白这句话里的含义。

  -tobecontinued-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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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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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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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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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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