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孟重阳回奉天的日子,孟忍冬跟赵嘉栩踏出赵家大门的时候,行李马车都已备好了。
孟重阳喊了一声“姐”跟“姐夫”。
“听二凤说,昨夜你跟严如喝了大半夜的酒,今早怎么不多睡会?”孟忍冬淡淡一笑,试图去揉孟重阳的脑袋,被他躲开。
孟重阳横了一眼孟忍冬,还是那副不近人情的样子。
“因为我觉得你说的是对的。”他有认真思考孟忍冬昨天跟他说的话。尤其是昨夜,他发现自己除了陪严如喝酒以外,什么都做不了的时候,他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孟忍冬还在思考她昨日说了什么。
陈淑淑插话道,“你姐这个人说话,全靠即兴发挥,说了后头就忘了前头。听一听就好了,别往心里头去。”
孟忍冬被这么一打断,索性不想了,反驳道,“娘,你这么说,我以后还怎么给重阳树立榜样啊!”
树立榜样?
陈淑淑干笑道,“翻墙的榜样?”
孟忍冬不甘示弱,“你见哪家姑娘靠翻墙把自己嫁出去的吗?”
忘记赵嘉栩还在身后,说完后才觉得这话太不害臊了,赶紧低下脑袋,看地,什么也不说了。
赵嘉栩笑着嘱咐,“严家的事情我跟你姐姐会处理的。你去奉天,照顾好自己与爷爷。另外,要多向纪大师请教跟学习。”
孟重阳向来对自己这个处事高深,不端架子的姐夫充满敬意,遂恭敬道,“重阳明白,多谢姐夫教诲。”
孟忍冬看重阳对赵嘉栩总是这么温顺,不禁酸道,“怎么没听你说多谢姐姐教诲之类的……”
陈淑淑又想打断她了。
孟忍冬连忙认怂抬手,求母上大人饶过,顺便往赵嘉栩身后站了站。
送完孟重阳,赵家那边马车也准备好了,孟忍冬被赵嘉栩不明分说的拉上马车,一齐朝宫里去了。自从孟忍冬成亲后,这皇宫可没少去。不过去的地方比较单一,无非是吕梁的寝宫,也偶有去梁妃那里喝茶闲谈的时候。这次自然又是去见吕梁,讨论关于卧云的下落。她很好奇,吕梁会给赵嘉栩发工钱吗?赵嘉栩没有工钱怎么养家糊口啊!
下过雪的街道白茫茫一片,雪地上被马车碾压过的痕迹错杂繁复。
孟忍冬坐在马车里,掀开帘子欣赏这雪后空旷的景色,顺便透气。待到了宫门处,竟然发现一起马车事故。可能是下雪路滑,马儿行的速度快了,脚下打滑,摔折了自己的腿,还连带马车撞到了宫外护城河旁的一株老柳树上。
而此刻站在马车旁的两个人,还都是太医院的人。一个是焦急上头的黄藜,另一个是褚正,正不慌不忙替马儿包扎。
孟忍冬觉得这一幕还挺有意思,叫停马车,一跃而下,奔向褚正。“褚大神医,你这是开始往兽医方向发展了?”
远远的,孟忍冬一袭月白宫装,头发盘在脑后,斜插了两个白玉簪子,素净动人。赵嘉栩紧随其后,还是白衣翩翩,华贵低调。
褚神医从地上站起,看见他们夫妇二人,配合道,“马儿因我们受伤,又怎能不理呢。”
我们?
可是黄藜跟褚正从来不是一个阵营的人。
孟忍冬想不明白了,“你们将这马怎么了?”
一旁的黄藜见他们还有心情聊别的,急的都快冒油了,“还废什么话啊,人命关天呀。这人要是出岔子了,这马还不是要陪葬!”眼神瞟到赵嘉栩的马车,“赵公子您来的正好,不知你们的马车可否借我一用。”
孟忍冬问,“你要马车做什么?还有什么人命关天?谁出事了。”
黄藜是范家的人,不愿跟他们吐露太多,不客气道,“这就不方便告知了。”
寻求帮助还这么理直气壮?
“你不说行啊。我们不借。就算你说了我还考虑考虑呢!”孟忍冬弯唇假笑,拉着赵嘉栩就要走。
黄藜的医术再不济,也是个年过半百的长辈,又是太医院首席。此刻被一个十几岁的丫头博了脸面,气的牙齿打颤。
褚正机灵,知道孟忍冬这是故意甩脸子,立刻配合的将她拦了下来,“是冯若兰。听说,昨夜跪了一夜的瓷渣。去晚了,担心她双腿不保。”
听到冯若兰的名字,孟忍冬看了一眼赵嘉栩。赵嘉栩冲她弯唇,那眼神似乎再说,这种事情你做主就好。
孟忍冬退了两步,站到褚正旁边,偏头,“那为何让你去啊?”
不待褚正回答,黄藜不满道,“哪来这么多问题!”
孟忍冬也不生气,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盯着黄藜,“我知道了,是不是你这个太医院首席怕自己医术不精,才特地带上褚神医,免的出岔子啊。”ωωω.χΙυΜЬ.Cǒm
孟忍冬那种夸张做作的表情,生怕黄藜看不出她是故意气他的。
褚正一脸“你真相了”的表情看着孟忍冬,像找到了知己,又像被孟忍冬语不惊人死不休的作风震住了。
孟忍冬不想深究那表情里的含义,道,“那看在褚大神医对我有救命之恩上份上,我就把马车借你们一用吧。”
黄藜气的扶住了一旁的老柳树。
赵嘉栩忍俊不禁。
不过这个死要面子的黄藜,在路过孟忍冬的时候,还是没有忍住,愤恨道,“小丫头,如果我没记错,要不是我止血措施做的到位,你还活不到褚正来!”
孟忍冬,“哦。”
黄藜又被气到了,“哼”了一声,跟在褚正身后快走了两步,却不小心踩到个坑,身子踉跄一下。
孟忍冬看着他的背影放声大笑起来。
赵嘉栩走过去捏住孟忍冬的小脸,“这里待会便有人处理了。我们改步行吧。”
孟忍冬挽住赵嘉栩的手臂,“好。反正过了护城河就是皇宫。”
没了马车,二凤跟白悯便远远的跟在他们身后。
孟忍冬跟赵嘉栩的背影在赭红色的宫墙映衬下,纯粹干净,像从未入局般淡泊安宁。
午间,趁着用膳的间隙,二凤就在崇华殿外的园子里四处游走。白悯跟阿冷不知去了哪个角落。现在只留她一个,无事可做。
园子西侧有座汉白玉石桥,桥下是个鱼池,鱼池上面有个引流的木质水车,也有活水的作用。桥上的雪在清晨就被宫婢清扫干净了。二凤站在桥上,往水里看,水面上只结了层薄薄的碎冰。透过薄冰,能看见黄白相见的鱼来回穿梭当中,好不快活。
桥的石栏侧边有专门放鱼食的小木盒。
二凤拿出些鱼食,只是隔着薄冰,那些鱼吃不了。她环顾四周,从花坛里捡起几枚鹅卵石,微微一笑,那些鹅卵石即刻如疾风,在冰面上所到之处,都被带出一道细缝,又在石子的助力下,往四周散开。如此一来,那些被划开的冰块,尽数堆在岸边坚固的冰面上。露出一大片水域来。
她心满意足的洒下手中鱼食,见方才被吓走的鱼又围了上来,开心的笑出声来。
崇华殿贴身服侍吕梁的宫婢桑榆见这一幕,觉得这个正二品官员家的侍女未免胆大了些,立刻生出想要教训的念头。
她将手上盛着水果的托盘交给旁边的宁月,气势汹汹往桥边去了。
宁月胆小,立刻去到殿中,找吕梁汇报这件事情。
桥上,二凤正喂的开心,不知从哪伸出一只手来,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她惊愕之余看见来人有些眼熟,便将腾起的内力散去了,否则她只要挥个手,这个宫婢保管从桥上滚下去。
二凤将手腕从桑榆手中抽出来,问,“你可是吕梁口中常提的桑榆?”
这段时间常跑宫中,崇华殿里的人,她大多都有照面,尤其这个桑榆,崇华殿内外事物,都由她负责,吕梁对她很是信任。
桑榆听她直呼大皇子的名字,立刻训斥道,“好大的胆子,竟敢直呼大皇子名讳!”
二凤拍了拍落在身上的鱼食,向桑榆说明道,“我家小姐跟姑爷都是这么喊的。”
“上梁不正,下梁又怎会懂规矩呢?”
都说这皇宫里,趋炎附势,攀高踩低的人比比皆是。桑榆起先作为梁妃跟前的红人,被拨来吕梁宫中已有三年。他们整日接触都是皇子公主王爷,自然看不上二凤口中二品官员家的小姐。
二凤没读过书,不过也能理解桑榆的意思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她在骂小姐!
二凤道,“不许你说我家小姐!”
“小姐?”桑榆抱臂,“那你家小姐可告诉你,这池子里的鱼都是大皇子养的稀有品种,进食多少都是有量可循的!若是不小心被你玩死了,是要掉脑袋的!”
二凤不知道这一池鱼这么名贵,不禁有些瞠目结舌。
“那我不喂了。”
“说的轻巧!万一你走后,那些鱼出了事,我们该用谁的脑袋去定罪!”桑榆拦住她的去处,并不打算轻易放过她。“我要你现在跪在雪地里,向大皇子请饶。”
二凤摇了摇头,道,“我不跪。若这些鱼真的死了,再来找我也不迟。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桑榆气急,又不想她这么快就离开,不由自主握住她的肩膀。二凤扯她不动,只好抬起手反抗了一下。桑榆身材高挑清瘦,被这么一挡,整个人往后倒去,抵上了栏杆却还没停下来,直直从栏杆上翻过去,掉进了池子里。
巨大的水声中,二凤呆愣。
吕梁从殿中走出,站到岸边,正好看到一幕。
二凤在桥上回过神来,知晓这人是自己不小心推下去的,随即一个从桥上跳下,轻踏在冰面上,拽着桑榆扑腾的双手,用尽力气,将她抛上岸去,自己却因这重力,被带的往下坠去掉到了水里。
冰冷刺骨的水瞬间将二凤包围了。
二凤从湖面上探出个脑袋,气沉丹田从水中跃上岸边,吕梁的锦袍被这两次的水花溅的湿答答的。不过他见两人都没事,松了口气,表情随和,没有丝毫怪罪之意。二凤见她冷得紧,立刻将手贴合在桑榆后背,用内力将她全身血液活络起来。
孟忍冬循声还是放心不下让吕梁独自解决,便跟了出来。
果不其然,桑榆从那冰冷的池子被救上岸后,即使冻的鼻头耳尖都红红的,也还是不肯依言进去换衣服,反而在二凤替她活血后,伏地告起状来,大致是她见二凤在此戏弄鱼群,好心过来规劝,却反被二凤推下水去。
吕梁听了,淡扫一眼二凤。
二凤一板一眼的告诉吕梁道,“方才我要离开,她扯我,我挣脱不开,便用了点力,才不小心让桑榆落水了。”
桑榆的眼睑被冻的发红,立刻道,“你犯错要跑,我自是要拉你的,当时我离石栏那么近,你还说不是故意的!。”
孟忍冬远远听见桑榆这般言论,立即辩驳道,“二凤不会做这样的事。”
桑榆眼中闪过一丝不屑,随即低下头,“孟小姐自然帮着自己的家仆说话!”
孟忍冬看着面无表情的吕梁,道,“你怎么看?”
桑榆闻言立即抬头,眼眶通红,想听吕梁怎么说。
吕梁也不知事实真相是什么,却极其不喜这类事情,叹了口气,道,“宁月,将桑榆扶下去,换套干净的衣裳,今日休息半日。”
桑榆见吕梁还是照顾自己的,立刻有了底气,伏在地上的身子也直起了些,刚想说什么,却见上前的宁月捂住嘴巴,不可置信的看着鱼池的方向。
原来桑榆口中那一池子娇贵的鱼经过这么一闹腾,尽数翻起了肚皮,浮上水面死掉了。吕梁眉间染上一丝难过,想来真的是很在乎这些鱼。
这下,桑榆更有理由了。
她侧过身子,盯着二凤道,“方才我就告诉你,这鱼金贵,经不起你折腾,现下好了,你还有什么可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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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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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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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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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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