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修真小说>冬行歌>棋者的人生
  二凤看着这一池子鱼方才还在水中嬉戏,现在却变成直挺挺的尸体,皱起眉头,有些手足无措。“不好意思。”

  桑榆心中得意,却见二凤仍直挺挺的站着,又道,“犯此大错还不跪下!”

  孟忍冬见桑榆喧宾夺主,发号施令,立刻上前托住二凤的手臂,拦住她下跪。“不知你是哪位?你叫别人跪别人就要跪啊!”

  孟忍冬这个人,自幼跟陈淑淑顶撞惯了,最见不得别人拿腔拿调,逼人就范。

  桑榆见孟忍冬完全不将自己,甚至吕梁放在眼里,又惊又气。“你……我……我这是代大皇子教训你们这群这不知礼数的家伙!”

  孟忍冬将二凤拉到自己身后,道,“你代大皇子?你有什么权利代表他?你面子也忒大了点。”

  桑榆顶着红眼圈,“我是梁妃纸指派过来的。我的面子不值钱,梁妃也不行吗?你不过是二品官员家的小姐,怎么着?真当自己是凤凰了?”

  凤凰?

  孟忍冬忽然想到玄毅大师给二凤算的命格,若他说的是真的,二凤岂不是未来国母?现在这个桑榆居然要未来国母下跪?这不可思议,太不可思议了!不过孟忍冬还是赶紧将这个想法压了下去,毕竟这世上不会有这么玄乎的事情!这么一分神,桑榆说的什么,倒也不让她生气了。

  吕梁听桑榆越说越过分,赶忙断了她的话。“好了桑榆,不要说了。”

  桑榆见吕梁还包庇他们,气昏了头,仍在一旁激愤道,“鱼已死,她方才也说一人做事一人当!大皇子这般不赏罚分明,教桑榆日后如何管教手底下的人!”

  孟忍冬揽着二凤,可能心知吕梁会站在自己这一边,也不再与桑榆计较,只要二凤不受委屈便行。这么想着,就听吕梁温和的声音响在耳畔。

  “难道我要自己罚我自己?”

  众人齐抬头,不知何意。

  吕梁道,“这些孔雀鱼从来都是养在热带海岛附近的,两处温差不同,昨日一场大雪,我还未来得及做些保护措施,是我太大意了……”他抬手轻拍着自己的额头。

  桑榆吃了一个哑巴亏,想说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说。明知道吕梁是在袒护他们,可她要是真的说出来,保不准又被那个孟忍冬逮着一顿怼。所以即使再咽不下这口气,也还是得憋着,大可留着日后再出。权衡好了,她渐渐感受到周身的寒冷,遂没好气的转移视线,冲宁月道,“还不过来扶我!”

  宁月低声应下,忙不迭扶起桑榆,将她带离了此地。

  吕梁看她们的背影走了,立刻松了口气。

  孟忍冬踢了踢脚下的雪,做了亏心事一般。“这鱼你看怎么办?”

  吕梁道,“赔。”

  孟忍冬连连点头,毕竟理亏。“是是是是……”

  二凤却在一旁道,“多少钱?”

  吕梁一愣,这才注意道二凤浑身还是湿的。“你没事吧?”

  二凤又问,“要多少钱?”

  吕梁淡笑,“不用了。”

  二凤赔了个礼,“我会赔你的。”

  说完就跑开了。

  孟忍冬望着离开的二凤离开的背影,打趣吕梁,“你还真的是怜香惜玉。”

  吕梁半点不客气。“她不用赔,你们要赔。”

  孟忍冬不甘示弱,伸出手来,微笑。“那麻烦老板先给结一下工钱,还有加班费。”

  吕梁:“……”

  从皇宫回来后,孟忍冬便再没插手寻找卧云这件事。严颜的状态好了些,时常面无表情的坐在书案旁。孟忍冬去陪她时,也说不上几句话,只是陪她干坐着,看她几次拿笔想写些什么,却都只是在纸上晕开一大团墨渍。

  孟忍冬是在三日后才接到江清月的回信,这信是孟忍冬偷偷寄出去的,收到回信时,孟忍冬才刚起床。

  前些日子,江家老夫人病重去世,因老夫人在生前照顾过江清月,江清月作为小辈,收到江思邈的来信后,便赶回应天奔丧。

  看完信,得知江清月此刻在来的路上,孟忍冬放下心来,将信丢到炭盆里,火舌卷起信纸一角,立刻烧的只剩黑色灰烬。

  二凤端着洗完脸的水出去,正好撞见赵嘉栩端了一碗虾仁水饺进来,叫了声‘姑爷’。

  赵嘉栩将水饺放道桌子上,招呼孟忍冬过来吃早饭。

  孟忍冬将碗挪近一点,先舀了勺汤喝下去,只觉得鲜美无比,唇齿留香。

  孟忍冬拨着碗中的水饺,“江清月说她今天下午就到昌德了。不过,信上没提江思邈,不知道他会不会过来。”

  自大婚那日之后,江思邈便因公务缠身赶回了应天,半月后,严颜与江清月一起去了应天玩上月余。

  赵嘉栩道,“不会。”

  孟忍冬停下看他,“为何?”

  赵嘉栩眉头轻舒,无奈,“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让江思邈带严颜私逃是不是?”

  孟忍冬没有否认,“我们总要替严颜做些什么。”

  这离婚期还有一个半月,够做很多事了。比如,让严颜假死,楮正那么有办法,这一点应该还难不到他。或者制造个意外什么的,让严颜能够脱身便好。

  赵嘉栩不自觉想到陈淑淑那日在院中与他说的话。

  是啊,如果今天被赐婚的是她,她也一定不会轻易就范,会想很多办法去反抗去解决。

  “可是……”赵嘉栩的眼神无比明白,“严颜想要的不一定是我们能给的。”

  什么意思?

  孟忍冬不可置信的看着赵嘉栩,她就是这样,什么事情不明白,但总是很快就发应过来,第六感准的怕人。

  只是事情是否真如赵嘉栩所想还未可知,他也不予置评,只敲了敲桌子,道,“再不吃就凉了。”

  下午,江清月的马车进了城门便往赵家住处驶去。

  赵嘉栩这日没什么事,夫妇两人便在屋子里下棋。此时棋局已过半,孟忍冬的红子与赵嘉栩的黑棋势力不相上下。只是现下有个困境,那就是孟忍冬的“炮”隔着一个“马”,可以吃掉对方的“马”,但是对方的“车”正虎视眈眈的盯着她的“马”。

  这便是一子换一子的戏码。

  孟忍冬想了想,还是决定用“炮”将对方的“马”吃掉,同时,赵嘉栩的“车”也将“马”吃了,并对准了孟忍冬的“炮”,孟忍冬自然要走“炮”,好脱离赵嘉栩的攻击范围。

  这时二凤在外道,“小姐,江姑娘到了。”

  孟忍冬将手中棋子一放,立刻穿好鞋去迎江清月,当她满怀期待的看向江清月,却没看见江思邈的时候,她的心惶惶坠下。

  赵嘉栩说,严颜想要的不一定是我们能给的。

  逃婚给的了,可是爱情给不了。尽管猜出了这层意思,可面对这个答案多少还是有些……不确信。

  孟忍冬看着江清月清丽容姿,一袭缃色裙装在沉旧的冬日里越线暗淡。

  她问江清月,“你一个人来的?江思邈知道这件事吗?”

  江清月看了眼而后出来的赵嘉栩,眼神略有闪躲,复又看向孟忍冬,道,“知道,没来。”

  江思邈知道,可是他没来。

  赵嘉栩从身后扶住孟忍冬,朝江清月微微点头,道,“屋内说。”

  江清月从孟忍冬口中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新仇旧恨一并涌上心间,面色实在很不好看。问及江思邈时,江清月才艰难开口,将表哥让带的口信告知孟忍冬。意思是,若有需要,定会鼎力相助。江清月也知道这话意味着什么,大概就是帮忙可以,真心却给不了。所以她只敢跟孟忍冬说,再让孟忍冬什么也不要跟严颜说。

  天色将晚,孟忍冬支开赵嘉栩,让他去厨房准备她最爱吃的糖醋排骨。赵嘉栩离开后,江清月的眼神只在他的背影上停留了那么一小会,在见到孟忍冬盛满不解的双眼盯着自己,就知她肯定想问什么,才故意支走赵嘉栩。

  江清月,“你想问什么?”

  孟忍冬道,“江思邈为什么不喜欢严颜?”

  江清月的眼神不再冰冷,也并不疏离,可也看不出亲近的意思。

  她道,“两个人中,一句不喜欢就行了,没有为什么。”

  不是因为不够漂亮,不够聪明。而是足够漂亮,足够聪明,可还是抵不上那人的一句话,一个笑容,甚至是犯下的一个错误。就像当年,如果孟忍冬没有救起吕梁,赵嘉栩可能不会惦记她。而赵嘉栩如果没有去往应天为父亲翻案,江清月便不会遇见他。

  孟忍冬不知道如何接话,深深的叹出一口气。她显少真正的为一件事情叹气,也显少如此心情沉重。两人又聊了些题外话,江清月起身离开,孟忍冬留她吃饭,也被她给拒绝了,只说要去看严颜。可在江清月心中,她只是单纯的不想品尝那道糖醋排骨。

  江清月离开后,屋子里静悄悄的。

  矮几上是未完的棋局,仿佛昭示了接下来无路可走的困境。不是棋者不下,而是当局者可能再走不出了。

  孟忍冬心生烦躁,伸出手来将棋局打乱,什么棋如人生,都是瞎扯!她捻起一枚棋子,举在眼前细细的看,心想,棋局是棋者的人生,可是对棋子来说,它也有自己的人生。所以,别人的人生哪是那么好操控的。

  她从榻上起来,在梳妆台面上一阵翻找,找到个檀木小盒子,本是用来了放耳饰的,打开后里面端端正正的放着三枚棋子——冯若兰的棋子。

  晚间赵豫从外面办事回来,三人在花厅围桌而座,一同用饭。

  孟忍冬看赵豫眉间郁结,咬着筷子道,“爹,是出事了吗?”

  赵豫神游太虚般的“嗯”了一声。

  “何事?”接话的是赵嘉栩。

  孟忍冬觉得自己这个公公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太木讷,太老好人了,常常在有心人士那里吃一肚子闷亏,从不还嘴。不过也没见他在意过这类事情,一心扑在黎明百姓的事情身上,常常废寝忘食。这一点,这嘉栩就一点都不随他爹,反而像是异类,可能底气比较足,在官家子弟里倒没人敢说他什么。

  赵豫还保持着一手那碗,一手拿筷的动作,眼神在赵嘉栩跟孟忍冬二人之间来回往复,末了,将碗搁下,看着孟忍冬道,“你姑父一家出事了。”

  孟忍冬脑子转了半天才想起自己的姑父指的是冯若兰的父亲。“出事了?”

  “是。”赵豫神色沉重,“你姑父死了,姑母也失踪了。今日下午,范冲召集六部商议这事,然范家与钱家皆将矛盾对准咱们。只因范璧说,冯毅的女儿冯若兰曾被嘉栩以父母性命要挟。”

  “不是的。”自从两个月前,孟忍冬心脏被冯若兰刺伤后,她并没有追问那日的事情。她十分相信,赵嘉栩不会真的去做那样出格的事情。www.xiumb.com

  赵豫得知这件事后,自然不信,极力要求彻查此事,并强调冯夫人下落不明,其中另有隐情也未可知。

  “所以,今日晚间,刑部李尚书已带人亲自前往奉天调查此事。”

  刑部尚书李策,孟忍冬起初跟他打过交道,看着就是个欺软怕硬的,手下的人也大都随他,一遇权贵就低头。

  孟忍冬道,“他哪里是去查案,分明就是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等大家斗的差不多他再出来,届时两边都不得罪。”

  赵豫与李策共事不久,只知道此人三十出头,未满四十,生的相貌堂堂,家中有妻眷三五,膝下三个孩子都没成年,可谓是官家里少有的和睦家庭。这也是为什么在一些事上宁可被人叫做软骨头,也决不惹事揽事。

  赵豫道,“此人极有手段,连范家都不敢轻易拉拢,又或者拉拢未成。”

  这话颇有让孟忍冬不能轻敌的意思。

  孟忍冬点了点头,听赵豫道,“嘉栩,你素来办事一言一行皆有缘由,这次你私下派人驻守冯宅是什么缘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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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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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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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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