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离逍遥楼并不算远,住在这个地方的人家一般都算小康生活水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想要从他邻居女儿的手里买副耳坠应该不是难事,只要多出些银子就行了。
打定了主意,沐宛言就上前敲了敲门,之后就听到了一阵脚步声往门这边走来。
“谁呀?”
里面传来了一个好听的女声,听声音大约只有十四岁,却并没有给沐宛言开门。
“是精工细品首饰铺的师傅让我来的,他说你这里有两副耳坠有些瑕疵,让我过来取一下,他好修整。”
本着能省些银子就省些银子的原则,沐宛言没有直接说出自己来的目的。
“耳坠?前几日是拿了两副,可我并不觉得有瑕疵啊?”
女声有些怀疑。
“是一些小瑕疵,不注意是看不出来的,但是师傅对自己要求格外高,所以才让我来的。”
“这样吧,如果你不相信的话,我可以把我身上的银票压在这里,等耳坠修好了,你再还我!”
说着,沐宛言就从大门底下的缝隙塞进去了一张银票。
门里面的女孩儿见状,才相信沐宛言不是骗她的,毕竟这张银票可以买好几副这样的耳坠了。
不过女孩儿并没有开门,只是说让沐宛言稍等,然后回房拿了耳坠,又从门底下给塞了出去。
“姑娘还真是小心!”
沐宛言拾起耳坠,打趣门里面的女孩儿说。
“难道你没听说么,最近郊外出了条人命,我爹爹嘱咐我不能给陌生人开门的。”
女孩儿心直口快。
“报官就可以了啊,总不能一辈子不出门吧。”
沐宛言一愣,随即说道。
出了人命?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自己一点也没有听说呢?
“听说那家姑娘出身贫苦,报上去也没人管的,你一个姑娘家还是快些回去吧,我也只能说这么多了。”
说完,女孩儿不等沐宛言回应,便回了屋子。
沐宛言看着手里完完整整的两副耳坠,又想到女孩儿说的那个在郊外死亡的姑娘,仿佛有了些头绪。
逍遥楼舞姬和邻居女儿手上的三副耳坠都是完整的,那么可以肯定,那天出现在郊外小院的女人,应该在剩余三副耳坠的所有者——即“两个外地口音的姑娘”和那个说要去砍柴的姑娘之间。
而刚刚邻居女儿说遇害的姑娘出身贫苦,正好首饰铺师傅说,其中一个买耳坠的姑娘看起来生活比较拮据,那个姑娘还对师傅说她还要去砍柴。
皇城内部房屋林立,要砍柴的话,必定是要去郊外的,而她出事的地方——就是在郊外!
想到这里,沐宛言有一丝激动,真相应该很快就要浮出水面了吧。
至于那两个外地口音的姑娘,寻找起来就如大海捞针般困难,就暂且先放一放,先寻着这丝线索查一查。
等沐宛言回到皇城主街,已经是正午了,原本沐宛言是想直接去皇城最为贫苦的贫民街找找线索的,可之前几次的事件让她谨慎了不少。
贫民街就是以贫困出名的,那里秩序不是一般的乱,还是小心点好。
这样想着,沐宛言便回了王府,找了两名身手矫健的男丁才又去了贫民街。
沐宛言一踏入贫民街,很快就引起了路人侧目,这么水灵的女孩儿在贫民街还真是少见得很。
不过碍于她身边跟着两个看起来又高又壮的男丁,路人也就只敢偷看几眼,并不敢造次。
贫民街虽乱,但好在地方小,所以找起人来也不是特别困难,问了两个人后,沐宛言就找到了女孩儿所说的在郊外死亡的姑娘小雪家。
那是一个十分破落的小院,院墙上的片片裂痕诉说着这么多年来它所经受过的风雨,像是迟暮的老人摇摇欲坠,而院子里尚未撤去的白布,更是给这个破落的小院添了几分凄凉。
院子里一个约摸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正佝偻着腰捡着散落在地上的豆子,满头的灰发泛着油污,散发出一股刺鼻的气味,明明正值中年,却如迟暮的老人般行动缓慢,这应该就是遇害女孩的父亲吧。
沐宛言不禁鼻子一酸,也许那个苦命的姑娘是这个家里唯一的经济支柱吧,现在姑娘遇害了,这个家庭以后的路又该怎么走?
虽说心头泛着阵阵苦涩,可沐宛言并没有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悄悄擦了擦眼睛,沐宛言进了这个充满了刺鼻气味的小院。
怕自己贸然开口提起遇害的姑娘会伤了老人的心,沐宛言在院子内踌躇不决,不知该如何开口。
“你们是?”
倒是那男人听到动静后,抬头看了一眼沐宛言,首先开了口,满是皱纹的脸上却布满了毫不相宜的精光,一口黄牙残缺不全。
“大爷,我是小雪的朋友,刚刚得知小雪出了事,就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人死不能复生,您也要节哀顺变。”
沐宛言忙对男人说。
“这女娃啥时候有这么金贵的朋友了?”
男人脸上没有丝毫痛楚,倒是一直贪婪地盯着沐宛言。
“咳咳,我们是前几日在一家首饰铺里认识的。”
被男人盯得有些不自在,沐宛言干咳了两声掩饰尴尬。
“家里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这个不长心的贱人还有钱去买首饰。”
“她哥二十大几的人了连个媳妇都讨不到,好不容易给她定了门亲事,收了人家彩礼准备给她哥讨个媳妇,她又出了这档子事,彩礼也被人家给要走了,晦气,呸!”
没想到一提起首饰铺,那男人突然就破口大骂起来,吓了沐宛言一跳。
她没有想到会是这个样子,打心底里开始心疼这个名叫小雪的姑娘。
“那小雪出事那天,和平日里可有何不一样?”
沐宛言依旧耐着性子问。
“你想干什么?”
男人突然戒备地盯着沐宛言。
“我只是想替小雪讨个公道。”
此时,沐宛言对这位男人已经全然没了同情之心,连自己女儿的命都能这么不在乎,他心肠该是如何歹毒。
见男人没有要回答她的意思,沐宛言给了男丁一张银票,让他转递给了男人,并示意自己真的不是坏人。
“和平时一样,没什么异常,早上收拾好家里我就让她去郊外砍柴了,谁知道她到了后半夜还没回来,等我和她哥将她找回来时她就已经死了。”
接了银票,男人脸上的煞气才少了许多。
沐宛言还想问些什么,男人却摇了摇头,表示他就只知道这么多了,不管沐宛言再怎么给银票也不愿开口。
见在这里实在是找不到其他线索了,沐宛言只得打道回府。
刚出院门,她就碰到了一个七尺大汉,手里提着一只烧鸡和一瓶上好的琼花酿进了院子,男人看到来人,忙放下手里的活,接了男人手里的东西,说了句:“儿子回来啦。”
沐宛言不禁纳闷,男人不是说家里已经穷得揭不开锅了么,怎么他儿子还有钱喝酒吃肉,还是普通人家消费不起的琼花酿?
一路上沐宛言都在思索着这个问题,直到回到了主街才察觉有一个看起来只有八九岁的小女孩儿一直在后面跟着她。
“你有事么?”
沐宛言心情烦闷,口气有些不善。
“姐姐,我好饿,能带我去吃点东西么?”
小女孩儿可怜巴巴地看着沐宛言。
沐宛言从来不喜欢主动张口向她要东西的人,可面对女孩儿可怜巴巴的模样,她又不忍拒绝,便从钱袋里掏出了几两碎银给了女孩儿,让她自己去买些吃的。
“我不要钱,就是想吃些东西,姐姐带我去吧,我可以给您讲故事听,我可会编故事了。”
女孩儿推开沐宛言拿着碎银的手,拉着她去了附近的一家小酒馆。
沐宛言无奈,只得跟着她走了进去,对于一个小孩子的请求,她实在无法拒绝,见小女孩儿当着两名男丁好似放不开的模样,沐宛言便贴心地让男丁去了门外守着。
“姐姐,其实我是小雪姐姐的朋友,刚才我在赵伯伯门口听到您和他说话。”
男丁走后,女孩儿放下手里的鸡腿,正襟危坐,对沐宛言说。
女孩儿的话吓了沐宛言一跳,这小女孩儿明明只有八九岁,怎么心思这么细腻,她一路尾随自己来到主街,还谎称自己要吃东西将自己带进酒馆,男丁在场时又不愿多言,她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你想说什么?”
此刻,沐宛言没有再将这女娃当成小孩子看待了。
“刚刚姐姐问小雪姐姐出事那天有没有异常,赵伯伯骗了你。”
女孩儿看着沐宛言的眼睛说。
“此话怎讲?”
“我和小雪姐姐是邻居,也是她最好的朋友,平日里她根本就没有上过街,身上也从来没有过银子,赵伯伯和赵哥哥经常打她,前些日子赵伯伯还要求小雪姐姐为她哥哥换亲,嫁给一个三十多岁的腿脚不便的男人。”
“小雪姐姐不从,赵伯伯就将她锁在院子里,不让她出门,也不让我见小雪姐,就等着那男人来接亲。”
“后来,也就是小雪姐出事那天,赵伯伯突然将她放了出来,还说不逼她去换亲了,以前是他的不对,给了小雪姐一两银子,让她去街上给自己添些喜欢的首饰,顺带带些柴回家。”
“小雪姐高兴极了,立刻跑到我家和我分享这个好消息,我还记得当时她哭了,还说原来自己一直都误会赵伯伯了,他还是心疼她的,甚至是动了要去替哥哥换亲的心。”
“后来小雪姐就从我家走了,然后等她再回来时就成了一具尸体……”说到这里,女孩儿眼圈泛红,几度哽咽,随后接着说道:“以前不管小雪姐去干什么,多晚回家赵伯伯都没有去找过她,还经常骂她是淫荡的贱货,死外面得了。”
“可她出事那天,赵伯伯和赵哥哥天刚蒙蒙亮就出去找小雪姐了,回来后就将小雪姐给草草埋葬了,让他报官,他只说报了也没用。”
小女孩儿的话给了沐宛言当头一棒,难道小雪的死是有预谋的?
只是这个小女孩儿年龄这么小,小雪又怎么会将她当做朋友,和她说这么多呢?沐宛言不禁感到怀疑。
“小雪今年……多大了?”
沐宛言问小女孩儿。
“小雪姐今年十二了,比我大三岁。”
女孩儿带着浓重的鼻音回答。
“畜生!”
沐宛言气得一拍桌子,引来了酒馆其他客人的注目。
之前她只是怀疑小雪就是那副耳坠的主人,想从她下手,查一查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现在,就算小雪和她没有关系,只是个陌生人,这事她也管定了。
沐宛言生怕这次和前几次出人命时一样,稍晚片刻就会被毁灭证据,便急忙出了酒馆,找了个仵作,又多带了几名王府的男丁,由女孩儿带路,马不停蹄地赶去了埋葬小雪的地方。
待沐宛言赶到墓地的时候,天还没有彻底暗下来,王府的男丁一听沐宛言要他们挖坟,个个吓得睁大了眼睛,一脸惊恐地看着沐宛言。
不过既然是王妃的命令,他们也不敢不从,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丁拿了工具就开始挖了。ωωω.χΙυΜЬ.Cǒm
小雪的坟头比较小,埋得也比较浅,还没动几下,尸体就露出来了。
好在现在夏天已过,才没有让她的尸体腐化得那么快。
虽说小雪早已经没有了气息,但她脸上依然弥漫着挥之不去的惊恐,瘦小的身体上也布满了伤痕。
正如女孩所说,小雪确实只有十一二岁的模样,这让沐宛言不禁怀疑之前自己的设想是错误的。
毕竟,她无法将一个只有十一二岁的幼女和被侵犯联系在一起。
尸体露出来后,男丁又加了把劲儿,一鼓作气将尸体给挖得完全暴露了出来,然后沐宛言示意仵作上前验尸。
验尸之时,沐宛言让男丁全都背过了身,仿佛这样,她就能为小雪保留一丝最后的尊严。
尸检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小雪是窒息而亡的,而且生前的确被性侵过,死亡时间大概就是沐宛言失踪的那天晚上。
听仵作说完,沐宛言气愤难耐,人心险恶,竟然连一个十几岁的孩子都不放过。
仔细打量着女孩儿那张瘦削的脸,沐宛言不禁心痛至极,这时,她震惊地发现,女孩右边的耳垂上赫然戴着一只豆子般大小、不起眼的廉价耳坠,而左耳垂空空如也……
想起刚刚仵作所说的话,沐宛言已经有七成把握,小雪就是那天晚上出现在郊外小院的女孩儿了。
可她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这一切都太不合理了,如果说当初被侵犯的不是她,那为什么她会衣衫不整地和一个男人躺在小院?
可如果说被侵犯的就是她,那小雪和那个遗落在小院的耳坠又是怎么回事?而且小雪的死亡的时间又恰恰是那天晚上,更别说她死前还受到了侵犯。
这一切的一切都说不通,除非——是有人故意导演了这场自己被侵犯的戏,然后杀人灭口。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幕后黑手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为何?
沐宛言看着小雪毫无生气、充满绝望且惊恐的脸,不免心痛,好像凡事只要牵扯到自己,就会有人死亡。
可小雪她还只是个孩子啊,为什么要让她这么早就面对人性的邪恶,并为之付出生命啊!
沐宛言恨得牙根痒痒,不容多想,带着王府的下人就马不停蹄地赶去了贫民街小雪的家里,生怕再晚一步,小雪的父亲和哥哥就会消失似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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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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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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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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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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