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爷回府了。”一个守卫立刻过来,接过延泽手中的马。
“这些是庆喜坊的人吧。”延泽将马鞭也交到守卫手中,瞥了一眼那两个轿夫,随口问道。
“禀小王爷,听说江南隋家新送来了上好的绸缎,夫人们叫来了庆喜坊的一个绣娘和两个小伙计,他们来给夫人们量尺寸,再把绸缎拿回去给夫人们做衣服呢。”守卫牵着马,垂手站着回话,那两个轿夫听见小王爷问起庆喜坊的事,也竖起耳朵听着,随时准备回答小王爷的问题。
“哦。”延泽并没有说什么,他紧了紧略微松开的领口,跨过门槛走了进去,脚步不疾不徐。
临风听说小王爷回来了,也赶紧从守卫们休息的房间出来了,他正和那里的守卫玩牌,已经输掉了不少钱,不过这些都是临风的小伎俩,为了是通过这些守卫打探王府里的各种消息,王府中每日来人进进出出,都要从门口经过,而且,轿夫们都在门房间等待,也都会与守卫们闲聊自家的事情,因此,这京城中的很多消息,都是通过守卫们的嘴传出的。
临风自幼在王府长大,与守卫们都很熟,他总是通过玩牌将钱输给那些守卫,探听各种消息。守卫们觉得临风也不缺钱,他是小王爷身边的人,小王爷一高兴,赏几个酒钱,就足够临风来赌一个月的。而且,临风是个孤儿,没有父母需要抚养,他年龄也尚未到婚配的时候,不需要攒钱养家糊口,即便输几个钱,他也不会如同别人那样急得面红耳赤,所以,守卫们都特别欢迎这个输钱给他们的临风,临风也常常来这里,只要一得空,他就一头扎进守卫们的房间中去,和众兄弟们吆吆喝喝,好不热闹。
听外面的守卫们说小王爷回来了,临风从凳子上跳起来,“今天又被你们哥儿几个赢了不少,等着我,我下次来捞本。”说着,抓起桌子上剩下的钱,往袖口里一塞,头也不回地跑出去。
刚到延泽住的院子门口,临风就迎面遇上了延泽,“小王爷。”临风赶紧站住,向延泽措手行礼,一收刚才和守卫们玩牌时的嬉笑模样。
延泽没有看他,径直走进房间坐下,然后才从怀中掏出手帕,交到临风手里,临风接过手帕,用手指捏着迎着窗口的光亮看着,“什么?小王爷您方才匆匆出去,就是为了拿这个旧手帕,这手帕有什么特别的吗?上面还有块污渍,这得是用了多少年的手帕呀。”临风皱着鼻子,一脸的不屑。m.χIùmЬ.CǒM
“这是有人进了离川的房间落在那里的,一看就知道是宫里的东西,是庆喜坊的做工,不过这颜色不是今年的。我刚才回来时看到王府门口停着庆喜坊的轿子,听说有个绣娘和小伙计来给夫人们做衣服,你去门口等着,将他们叫来,就说前几天送来的衣服不合身,让他们拿去改,我趁机问问手帕的事。”
“原来是这样,知道了,我这就去门口看着,等他们出来就把他们叫来。放心,保证不会引人注意。”临风狡黠一笑,转身出去了。
延泽拿着手帕在灯下细细看着,可是除了那明显的污渍之外,似乎再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虽然临风去叫庆喜坊的人了,但是看这手帕的样子,恐怕已经有很多年了,那叫来的人是不是知道还不一定,想到离川在宫中身陷险境,延泽心中颇为焦急。此刻的他,已经不知道他帮助离川是因为含薰的托付,还是因为对离川那特殊的感觉。一阵风吹过,灯光有些摇曳,延泽似乎一时沉浸到这两条纷扰的思绪中,神色复杂犹疑。
半个时辰的功夫,就听见临风领着庆喜坊的人来了,延泽将手帕收入桌上的一个盒子中,打开房门。来人一见小王爷,赶紧在门外跪拜,延泽见他们面露难色,又见那两个小伙计额头上的汗密密麻麻,估计临风一定吓唬他们了,便斜了临风一眼,临风见了,捂着嘴悄悄笑了笑。
“见过小王爷,奴婢是庆喜坊的绣娘,叫做阿英,请小王爷恕罪,听这位公子说前几日给您送来的衣服宽了一寸,奴婢这就为小王爷重新量一下,带回去改,今晚回去赶工,保证明天一早送来,还请小王爷饶了我们这一次,下次我们一定不会再出任何差错。”那上了年纪的绣娘直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还不赶紧的。”临风从里间把几件衣服拿了出来,气鼓鼓地放在小伙计的手上。
“是,那奴婢得罪了。”绣娘从怀中掏出软尺,躬身走到延泽面前开始为延泽量尺寸。临风拿出来的那些衣服都是宽袖长袍,按照一般人的看法,这样的衣服宽一寸也不要紧,可是这位走惯了高门贵胄之家的绣娘知道,这种人家的挑剔是普通人难以想象的,夫人们公子们不在乎钱,只在乎衣服有没有做到极致,而这极致,常常用在分毫之间。
“刚才你们去夫人们那里了?”延泽问了一句闲话。
“禀小王爷,是的,江南隋家的锦缎,都是好几年才能出一匹的,那锦缎真的是世间珍宝,对奴婢来说,不要说穿了,就是看一眼也觉得这辈子值了,夫人们看得起奴婢,把这锦缎交给奴婢去做,这真是奴婢的福气啊,这些锦缎,正好配王爷这等泼天富贵的人家。”这绣娘在庆喜坊中工作了很多年,手艺极好,也走遍了京城中的富贵人家,所以也颇为八面玲珑。
“我也听说过江南隋家的锦缎当时无双,亏得他们家有心,还记得送来。夫人们都喜欢吧?”不用说,延泽也能想象得出父王的王妃们肯定喜欢那些锦缎,因为那不但是绝世的好布料,而且是身份的象征,江南隋家是地道的生意人,生意人的嗅觉最敏锐,他家的布,只送给最有权势的人。
“夫人们很喜欢,刚刚我收好放在轿子里了,要不要让小伙计拿来给小王爷您过目?”绣娘一边给延泽量尺寸,一边小心地观察着他的脸色,见他脸色比刚才那位公子要温和些,她稍稍放宽了心。
“不必了,不过是些闲话,那些锦缎你可要小心着点,尤其是长夫人的,更要仔细,我记得长夫人好像最喜欢绿色吧,隋家一定不会送错。”延泽张开手臂站在穿衣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
“是的,其中有一块布料就是绿色,漂亮极了。”绣娘开始量衣服的下摆,她跪在地上,低着头。
“今年年初一,皇宫按照老规矩举行春宴,我陪着父王去参加。春宴上皇上为宫中的宫女们选择衣料,我记得就是绿色吧。”延泽没有看绣娘,但是他慢慢将话题往手帕上引。
“小王爷记错了,”绣娘轻轻一笑,“今年年初一选的是粉紫色,皇上选颜色的时候,正好有个浅紫色的蝴蝶飞过,大冬天的,竟然有蝴蝶,这是好兆头,所以选的就是浅紫色,当时我跟着坊主在旁边伺候着呢。绿色好像很多年没有选了,皇上说,开了春就处处是绿色,如果衣服也是绿色,就显得杂乱了。”
“哦,这个我不记得了,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很多年没见宫女们穿绿色的衣服了。”
“有六年了,奴婢那会刚刚开始总管庆喜坊的绣花间,那年宫中定的是绿色,后面再也没有用过绿色了,”绣娘量好了尺寸,收起皮尺,躬身退到一边,但是脸上还是堆着笑,“小王爷是要创下丰功伟绩的人,哪里需要记得这些小事,奴婢多嘴了,还请小王爷恕罪。”
延泽轻轻一笑,对着临风说,“临风,你送送他们,外面黑了,赏他们些酒钱。”
“多谢小王爷,”三人一起拜谢后离去。
看他们走远,延泽从桌上的盒中取出那块手帕拿在手中,“六年”这个字眼反复在他的脑海中盘旋,他在房中来回踱步,陷入了沉思。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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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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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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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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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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