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扬哥哥来咯!”
“名扬哥哥最帅咯!”
怎么会有这么多孩子?郑理秀惊呆了。
陈名扬张开双手,把孩子们一个个抱了下来,放在地上,然后把甜品打开,分给了他们,一边分一边还不忘嘱咐,“奇奇,你最近蛀牙,晚上可不能再吃甜的了,小美,你瘦,要多吃点,哎,大刘,你可不能多拿,你是哥哥,学学人家孔融让梨。”
可这群孩子一看到这些新式的甜品都疯了,一拥而上,哪里还听陈名扬的话,都一窝蜂地抢了上去,三下五除二就都吃完了,转眼就只剩下一地的空盒子。
“好不好吃呀,邋遢鬼?”陈名扬半蹲下来,轻轻揩去其中一个胖小孩嘴角上沾惹的奶油。
“好吃,就是太少了,还没尝到什么味道,就没了,吃不饱。”邋遢鬼嘟囔着嘴巴。
“对,还想吃!”
“还要吃!”
估计这个邋遢鬼是孩子们的老大,老大一说话,孩子们纷纷炸锅了似的。
郑理秀默默扶住了额头,这是甜品,又不是米饭,哪能吃饱。
郑理秀半弯下腰,甜甜地对这些孩子笑道,“下次再给你们带吃的好不好,小孩子晚上吃太多会被蛀牙怪抓走的哦。”
一个瘦瘦高高的小女孩忽然指着郑理秀问陈名扬,“这个漂亮姐姐是谁呀?是你的新女朋友吗?”
女朋友……郑理秀忍不住想要翻白眼,她怎么会看上这个小混混呀?若不是为了查案,她肯定躲他八丈远。
然而陈名扬心里想的也是,若不是因为可以从郑理秀这个大小姐身上骗吃骗喝,他才不会和这个冤大头接触。
“你们再瞎说,我拿胶布封上你们的嘴,”陈名扬恶狠狠地冲着孩子们说道,他撅起嘴,手指轻轻点了点地上的垃圾,“你们呀,光知道吃,不知道收拾,结果还得让我给你们收拾烂摊子,待会万一我被院长老阿姨发现了,以后可就没有这么多好吃的了,如果你们以后还想有好吃的鸡腿、水果、甜点的话,就给我把这些盒子捡起来,扔到垃圾桶里,然后乖乖地回去睡觉。”
陈名扬俨然一副孩子王老手的架势。
果然孩子都是被吓大的,一听到这话,孩子们纷纷捡起地上的盒子,跑去扔进了垃圾桶里。然后喜滋滋地回来,让陈名扬抱着重新从窗户回了房间,好几个孩子还在陈名扬的脸颊上轻轻啄了两下。
房间的灯都关着,只有昏黄的灯光隐隐绰绰,黑暗中郑理秀看到孩子们一个个鱼贯而入。
“走吧。”陈名扬指着大门的方向。
或许是夜深了,园子里又灭掉了几盏路灯,郑理秀更看不清路了,赶紧伸出手抓住陈名扬的胳膊。
“姑奶奶,你轻点,我差点被你给推倒了!”
陈名扬阴阳怪气地叫了一声,可嘴上这么说,却反过来牵住了郑理秀的手。两人在月光下走着,小路阒静,郑理秀的心态也平静不少。
走出大门,陈名扬轻轻把大门带上,郑理秀这才看到了“儿童福利院”五个字。
原来是儿童福利院,怪不得那么多小孩。不过这些小孩表现得和陈名扬这么熟悉,难道陈名扬经常来这里?他为什么对这里的小孩子们那么好?
郑理秀想起在和平饭店撞到陈名扬的时候陈名扬正往身上塞甜点和水果。“你上次在那和平饭店里偷……不……拿的水果甜点也是送给这些孩子的?”
陈名扬猛地停下,郑理秀没注意,便一下子撞上了陈名扬的背,整个人趔趄了一下,幸好陈名扬紧紧抓住了她的手才没有摔倒。
陈名扬的脸沉了下去:“郑小姐。”
郑理秀:“嗯?”
陈名扬:“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不要管太多。”
郑理秀:“……”
气氛一度尴尬。
郑理秀随着陈名扬继续走,两人拐进了一条弄堂。
陈名扬问:“你家住在哪里?”
“亚尔培路63弄,我现在在那边租房子住,你呢?”
“咱两住得不远。”
“你也住在亚尔培路?”
“不,我住在石库门。”
“哦。”
亚尔培路和石库门相隔不远是不假,但亚尔培路干净整洁,住的多是文人雅士,安静整洁,石库门则住的多是市井人家,喧闹而嘈杂。
又走两步,不知道是谁的肚子响了,叫了一声,又一声,非常有节奏,就跟交响乐似的。
郑理秀努力吸住自己的肚子,却发现还能听到肚子叫的声音,原来陈名扬也饿了。
陈名扬大言不惭,“走吧,哥请你吃好吃的。”
郑理秀扬眉,“你请?”
“是啊,今天你请我吃了小笼包,请我吃了西餐,我请你吃了夜宵,才能扯平嘛。”
“吃什么?”
陈名扬朝着东北角努了努嘴,“喏,那个。”
弄堂的尽头是一家还在营业的深夜馄饨店,挂着几盏煤油灯,稀稀拉拉还有几个刚收完摊的夜班工人在吃馄饨。风一吹,煤油灯摇摇晃晃。灯光映照下,馄饨小推车滋滋地冒着热气。深夜寂寥,这人间烟火却充满温情。这个流动的馄饨店是一对夫妻开的,陈名扬和这对夫妻是老相识了,看他们打招呼的样子还挺熟悉。路边摆着几套小桌椅,郑理秀坐下,用纸擦了好久才落座。陈名扬要了一碗荠菜大馄饨。wWW.ΧìǔΜЬ.CǒΜ
郑理秀讶异,“怎么就要一碗,你不吃吗?”
“我不饿,待会你一个人吃就行了。”
瞎说,刚才明明听见你肚子叫了。郑理秀撇撇嘴,却没有说出来点明。
陈名扬虽然只叫了一碗馄饨,但还另外要了一个小碗和一碟芝麻酱、一双筷子,他从那碗汤馄饨里取了几个馄饨出来,放在要来的碗中,拌上芝麻酱,递给郑理秀,陈名扬咧嘴笑,“陈少独家秘制拌大馄饨,好吃又免费。”
郑理秀尝了一口,果然是甜而不腻,层次感丰富,吃完一个忍不住又吃了一个。转眼三四个馄饨都没了。
“好吃吧?”
“好吃。”郑理秀要保持身材,知道自己是易胖体质,晚上不敢多吃,便推说自己吃饱了,把馄饨碗往陈名扬那里塞过去,让他尝。
于是又变成了陈名扬吃完了馄饨。陈名扬还真是大胃王。一天能吃这么多东西,还能保持这么瘦,郑理秀简直想向陈名扬讨教他是否有什么减肥的秘方。
郑理秀去路边找厕所的功夫,陈名扬去跟老夫妻商量着采用继续赊账的方式来付钱,郑理秀回来的时候,正巧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李嫂显示出为难的样子,“名杨啊,怎么又赊账?你也不看看,都在我这里赊了多少账了,我们夫妻两个还指望这个馄饨店过活呐。”
“李嫂,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情况嘛,这不月末了嘛,等月初发工资了就给你送来,我还会给你算上利息。”
“小祖宗,我们都是看着你长大的,还能不知道你?走吧,这顿就当我们请你的,等你有钱再说吧,”李叔把陈名扬揽到一旁,压低声音,看了看陈名扬身后的郑理秀,在陈名扬的耳边说道,“今天看你带女朋友来就不跟你计较了,哪能让你在女朋友面前丢脸呢,是吧?”
陈名扬裂开嘴,“谢谢李叔,月初我带上小意刚酿的桂花米酒来孝敬您。”
“你小子,每次都是说的比做的好听,好啦,赶快回去吧。”李叔在陈名扬的肩头用力捶了捶。
李嫂见郑理秀回来了,直接从馄饨车里掏出一个牛皮纸袋,塞进郑理秀手里,“我自己做的花生酥,很好吃的,郑小姐拿回去尝尝。”
郑理秀受宠若惊,“这多少钱,我给您。”
李嫂摇摇头,悄悄对郑理秀说道,“哎呀,客气啦,郑小姐,这花生酥不值钱的,虽然我们名扬脾气差是差了点,不过人还是很好的,以后你多担待点哦,要是相处过程中他欺负你了,你只管过来跟我讲,我肯定帮你揍他。”
郑理秀赶紧摆手,“不是,李嫂,你误会了,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哪样呀?不是你们会手牵手来吃馄饨呀?哎呀,李嫂知道,你们害羞嘛,虽然现在已经不是旧社会了,但女孩子嘛,还是矜持点好,李嫂是过来人呀,李嫂当然懂。”
郑理秀:“……”
她是看不清,才让他牵着的。这真是越来越说不清楚了,怎么跟这个小混混出来一天,自己就被误认为是小混混的女朋友了呢?她可是有未婚夫的人!
一旁的陈名扬赶紧前来解救,“李嫂的花生酥我就替郑小姐先收了,来日再拜谢,天色不早,我先送郑小姐回去了。”
两人走在归去的路上,陈名扬紧紧握着郑理秀的手腕。
“你不必握这么紧。”
“你不是晚上看不清吗?我要是没捏紧,你万一踩到啥滑倒了,我岂不是还要负责?”
郑理秀默默闭上了嘴。
这是一条有些年头的老式弄堂,逼仄狭小,路边随处可见流淌的污水,混着发黄的菜叶子、乌黑的油渍,自然是算不上整洁的,郑理秀一路都在小心地躲避着地上的污水,但她走到拐角,再想起那深夜尚在营业的馄饨小店时,见到李叔在给李嫂擦汗,却依旧觉得温暖幸福。
“李叔李嫂的生活还真是让人羡慕呀。”
“是啊,可这才是我的上海。”陈名扬抹抹鼻子,一脸得意。
“嗯?什么?”
“这才是我记忆中的上海,贫穷,混乱,但是有人情味儿。”
“你记忆中的上海?”
这话似曾相识……想了半天,终于脑中恍如有一道雷电劈过,想起这话她之前在和平饭店参加何飞飞与孟其和婚礼的时候说过。
她记忆中的上海,的确,那与陈名扬的上海并不一样,奢华而美好,但是缺少人情味。大家都展现给别人自己最美好的样子。
其实哪有谁的上海?上海就只有一个,只是他们每个人看到的地方,是不一样的罢了。
不久后陈名扬成功把郑理秀送到了家。
“李嫂自己做的花生酥非常好吃,我可以作证。”陈名扬把花生酥放进郑理秀的怀中。
“是嘛,我明天尝尝,”郑理秀忽然想到了什么,歪头看着陈名扬,忽然问道,“你今天带我走了这么多路,吃了这么多美食,然后又进了这福利院,不是说和我们要查的冯生案有关,究竟是有什么关系吗?”
“没什么关系呀,我就是想吃这些,至于进福利院嘛,当时不这么说你肯定不会翻墙进去呀。”
“你刚说骗我你是癞皮狗的!”
“是就是咯,汪汪!”陈名扬双手把嘴巴撬得老大,冲郑理秀咧嘴笑开,“郑大律师,你看我学得像不像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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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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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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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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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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