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都市小说>民国女律师>婚礼惊魂(3):赖皮小狗
  春风得意说书楼,弦索铮铮意悠悠。茶叙清晨更热闹,喧哗不绝笑声留。清代此首《竹枝词》道的正是这海上规模最大、生意最兴隆的第一茶楼——春风得意楼。

  翌日,陈名扬和郑理秀便坐在这春风得意楼内吃着早茶,三屉小笼包端端正正地摆放在两人的面前,旁边还摆放着两碗元宝茶。

  这春风得意楼始建于光绪年间,地处萃秀堂南侧,面临九曲桥,陈名扬在春风得意楼二楼选择了个绝妙的好位置,不远处正是那热闹的豫园市井。

  郑理秀掀起一壶元宝茶的茶盖,指着茶水下的青橄榄向陈名扬问道,“这里面为何放着青橄榄?”

  陈名扬手指着这茶杯,“请郑小姐上海话念一遍‘青橄榄’。”

  “请(青)过(橄)来(榄)。”

  “这就对了,是我请郑小姐过来喝一杯茶,是有寓意的。”

  得,分明是又让陈名扬给摆了一道。m.xiumb.com

  郑理秀每到一个陌生环境,所做的就是观察四周,郑理秀看着这茶楼内里的四周布陈,见到不少人在交头接耳,纵然是细听也没有听出来他们究竟在说什么。

  郑理秀陷入了沉思,她向陈名扬问道,“他们在干嘛?他们说的话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他们在说的是春典。”

  郑理秀皱眉,“春典?那是什么?和春卷一样好吃吗?”

  陈名扬嘴中的元宝茶差点没喷出来,耐心解释道,“其实春风得意楼不仅是个茶楼,也是这大上海滩三百六十行的汇聚之处,布、豆、药、钱等各行各业的人在这里皆可看到,所谓‘春典’,就是行业的江湖黑话,里面的学问可大着呢,够说上个三天三夜的了。”

  陈名扬懒得再解释,指着那依然滋滋冒着热气的小笼包,“郑小姐,小笼包再不吃可就要凉了哦。”

  郑理秀还是出国前吃的小笼包,由于上的是教会学校,学校里还是吃西式早餐的多,出国后每天的早饭更尽是些什么牛奶面包,反而对这些中式的小食吃得少。郑理秀提起筷子,伸手去夹那小笼包,然而小笼包的皮实在太薄,筷子刚碰到,郑理秀轻轻地一夹,几乎还没有用力,那小笼包的皮便破了,里面的汤汁刺啦都流了出来,沾湿了下面白纸。

  “真笨呢,小笼包的精华就在这些汤汁上,你懂不懂呀?”陈名扬在郑理秀的额头上重重地弹了一下,郑理秀下意识地往后一靠,她还从未与孟斯年以外的男生有过这样亲密的接触,脸不禁红了。

  “轻轻提,慢慢移,先开窗,后喝汤。”

  只见陈名扬自己张开筷子,倾斜了四十五度角,夹起一个小笼包,他小心翼翼地移动,小笼包果然没有破,陈名扬把小笼包朝着郑理秀的碟子的方向移动,郑理秀赶紧拿起碟子凑上去。

  谁料陈名扬突然把那小笼包往回一缩,放在了自己的碟子里!呵!假惺惺!

  “哎呦,破了。”陈名扬拿起筷子,在那小笼包的右上角找了个位置,轻轻地一戳,那小笼包便破了,陈名扬故意阴阳怪气地叫了一声,然后把碟子往自己这边一靠,大口吸吮着小笼包里的汤汁,最后一口吃掉了整个小笼包。

  陈名扬一边满足地咀嚼着小笼包里的肉,一边得意洋洋地给郑理秀辑说教,“我这是给你示范,知道不?古语有云,一口开窗,二口喝汤,三口吃光。”

  呵,说起吃的来,他倒总能摆出一副正正经经的样子。

  “不知道。”郑理秀瞪了一眼陈名扬,低下头去,小心翼翼地把小笼包的皮去掉,然后慢慢地夹起里面的肉,轻轻地咬了一口,也慢慢地咀嚼起来。

  “哎呦,大家闺秀就是不一样,真是优雅!”陈名扬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一个小笼包,转而去吃下一个,几口吃完,再次转而去吃下一个,转眼陈名扬都吃到第四个小笼包了,郑理秀的第一个才刚刚吃完。

  就这样,十二个小笼包,郑理秀一共吃了三个,而陈名扬吃了九个。

  陈名扬捧着自己鼓鼓的肚子,看到郑理秀那皱眉的苦样子,心中早就忍不住笑开来。这个大小姐肯定是从小到大都是养尊处优惯了。

  “啧啧,郑大小姐,是不是还没吃饱呀?这样,我请你再吃点吧,”陈名扬探过头来,嘴巴上还冒着刚吃的小笼包油光,见郑理秀点头,陈名扬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大声吆喝道,“老板,再来两碗青菜汤,解解腻!”

  青菜汤端上来,陈名扬又是一口喝掉,两嘴抹油,拍拍肚子,“哎呀,真是好久没有这么满足了,郑小姐,赶紧付钱吧,付完了咱们去听曲儿。”

  “付钱?不是说你请我吗?”郑理秀皱起眉头。

  “对呀,我请客,你付钱,江湖老规矩啦,不过郑小姐可得快点哦,我们今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陈名扬站起来,在郑理秀的耳边嘿嘿一笑。

  行,好女不跟恶男斗,我就忍你这个小巡捕,郑理秀的双手握紧,跑去结了账。

  两人从南翔出来,这天郑理秀为图行走方便,穿了套飒爽的男款西装,戴了顶贝雷帽,陈名扬则身着绛蓝色长衫,戴着个高礼帽,两人一中一洋,中西结合,看来却有种别样的协调。

  陈名扬美其名曰要消消食,拉着郑理秀又在豫园逛了几圈,又去听了苏州评弹,陈名扬这男人可真是戏精,路上遇到杂耍的要停下来看一下,让郑理秀打赏,遇到了乞讨的要郑理秀掏钱救济一下,遇到丢狗的老奶奶也要去帮人家穿街走巷地找狗,郑理秀穿着小高跟鞋子在陈名扬后面没少受折腾。

  郑理秀刚回上海,人生地不熟,也不敢单独行动,只能跟在陈名扬后面,随着他四处乱跑,有几次她想阻止,陈名扬却只是煞有介事地劝她不要着急。

  可那何飞飞坠崖后还生死未卜,冯生还被关押着,真相查不出来,他怎能不着急?

  转眼间,正事还没办,时间已经转到了临近傍晚,又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两人走在西江路上,陈名扬砸吧着嘴,看着意乐喜的标志,“哎,听说这里刚开了一家西餐厅,我没吃过西餐,今个儿就带着大小姐去尝尝鲜。”

  “还吃?”郑理秀忍不住腹诽起来,这个陈名扬可真是一个吃货,从早到晚,除了吃就是不务正业,巡捕房怎么会养这样的小混混?

  西餐厅对客人有着装要求,陈名扬在门口特意整理了一番衣服,还从口袋里掏出了黑色的领结,工工整整地给脖子系上,郑理秀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了。这分明是早就准备好的呀。

  陈名扬和郑理秀施然落座,餐厅内的灯光刻意调低,餐前面包和菜单很快递上,陈名扬一手抓着羊角面包啃,一手拿着菜单,开始点单,“我要你们这里最贵的,我看看呀,这个焗蜗牛是你们的招牌呀,好,点这个,还有这个澳洲t骨牛排,配什么酒呢?这个勃什么第红酒看起来不错,这个念什么?黑皮诺?黑皮就黑皮好了嘛,非要加个什么诺。好,就开这个最贵的勃什么第红酒,哎,我看这个小羊排也不错。”

  郑理秀走得口渴,正在喝水,被陈名扬给呛到了。

  侍者耐心地介绍道,“先生,我们的羊排也是从澳洲进口的,鲜嫩多汁,非常可口。”

  陈名扬看了眼早就已经脸色发紫的郑理秀,干咳了两声,“那就给这位女士来一份小羊排。”

  “好的,请问餐后甜点要什么?”

  陈名扬:“这个马卡龙看起来很精致哎,来五个,哎,这个拿破仑千层酥也很不错的样子,哇,这个柠檬塔和熔岩蛋糕看起来好精致,待会各来两个吧。”

  郑理秀:“……”

  陈名扬却还在看菜单,继续好奇地问着侍者,“哎,这个舒芙蕾是什么呀?”

  侍者还欲解释,郑理秀却一把夺过陈名扬手中的菜单,交还给侍者,用仅有的理智维持着微笑,“好了,我们点够了,谢谢。”

  待侍者走远,郑理秀实在忍不住,也顾不得自己还是个淑女,直接侧过身体,在陈名扬的耳边恶狠狠地骂道,“陈名扬,你这个癞皮狗!”

  陈名扬冲着郑理秀嘿嘿笑了一下,倒是这一笑,让他显得愈加可恶起来。

  “郑小姐,这世道,癞皮狗可比人好过。”

  郑理秀愣住了。

  此时正值1935年,饶是郑理秀在国外待久了,也知道现在的中国内忧外患不断,烽火连天,不知道这是陈名扬无意中说出的一句话,还是有意说出的一句话。郑理秀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转眼菜已经开始上了,焗蜗牛端上来的时候,陈名扬一口吃一个,还没等郑理秀动叉子,已经又被他吃得只剩下一个了。陈名扬吃完也就罢了,还装模作样地用餐巾抹了抹嘴唇,“哎呀,郑小姐只吃到一个还真是可惜了,他们家的焗蜗牛很有名呢。”

  “没事,我在法国经常吃,”郑理秀面不改色心不跳,其实是没有的,她去了法国之后便专心学业,很少在外面参加聚餐,追求者倒是有过一两个,不过都是纨绔子弟,她连理睬都懒得,自然不会同他们吃饭,但此刻她囊中羞涩,又不能打肿脸充胖子再点一盘。

  两人的主食上来了,郑理秀的小羊排有点老,她切不动,陈名扬见状,主动将她的羊排盘子端过去,切好了之后才重新摆在郑理秀的面前。又见郑理秀的盘子里肉并不多,主动匀出了一些牛肉摆在郑理秀的盘子里给郑理秀吃。

  “这回还算有点良心。”郑理秀张开嘴巴,喜滋滋地吃了一口。

  最后上的甜点倒是显得蔚为壮观,因为点的太多,铺满了整张桌子。郑理秀已经吃饱了,吃了一个小小的马卡龙就没有再吃。她对食物懂得克制。

  陈名扬也是一反常态,把最后一口红酒给喝完了,也没有再吃,让人把甜品都打包了。郑理秀趁着打包的功夫,顺便把金晚吃饭的账单给付了。

  陈名扬拎着大包小包,搓着双手,虚与委蛇,“哎哟,这回郑小姐倒是学会了主动,谢谢郑小姐美意。”

  郑理秀瞪了一眼陈名扬。

  天色已晚,郑理秀准备回家,但她有夜盲症,晚上看东西不是特别清楚,便主动提出要陈名扬送自己。陈名扬答应了,却也提出要先去一个神秘的地方,然后才愿意送郑理秀走。

  郑理秀只好随着陈名扬在弄堂里转来转去好久,郑理秀路上没注意,下台阶的时候差点踩空,陈名扬便主动抓住了郑理秀的手。男女虽有别,但此刻特殊情况,更何况郑理秀也接受过西方教育,自问心中澄明,没有再抽回手。

  两人走到了一个犄角旮旯小院的后门围墙处,陈名扬指了指上面,做了几个动作向郑理秀示意,郑理秀明白过来,皱眉道,“你是说我翻墙进去,然后给你开门?”

  “是呀,郑小姐就是聪明。”

  好学生郑理秀哪里做过这种事,双手叉腰,义正言辞,“我警告你,我是律师,你这是擅闯他人民宅,是违法行为。”

  陈名扬微笑着摇了摇头,“不不,是你郑小姐擅闯他人民宅,不是我,我只是在外面等你从里面开门。”

  郑理秀:“……”

  “你是律师?律师证书给我看看。”陈名扬眯起眼睛,摊开右手。

  “我现在还没有……”郑理秀刚回来,还没来得及去申请,“可我很快就会有的!”

  陈名扬凑过来,神秘兮兮地指了指里面,“得得,反正我也不懂,你就唬我吧,郑大律师,你不是想调查冯生案吗?我跟你说,这个宅子就和冯生案有莫大关联,我们得先潜进去,才能一探究竟。”

  “真的?”郑理秀半信半疑。

  “真的!骗你我就是癞皮狗!”

  郑理秀这才如果陈名扬蹲下来,自己踩着陈名杨的手翻了进去,扶着墙壁摸索着给陈名扬开了门,两人一前一后拎着甜点偷偷溜到了一个窗台下,陈名扬吹了一声口哨,上面的窗户被打开了,从里面雨后春笋似地探出了一个小头,两个小头,三个小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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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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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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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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