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理秀比照着门牌号上的数字,寻找着当初信件上给的地址,孟斯年在一旁给她撑着雨伞,郑理秀穿着中跟鞋,孟斯年穿着皮鞋,两人的鞋跟踩在青石板上,交替发出清脆的声响。
“175号,177号,179号……181号,到了,只不过……真的是这里吗?”
郑理秀和孟斯年站在一栋破旧的老宅子面前,这梧桐大道的两侧,尽是些装饰豪华的别墅小院,唯独这181号,杂草丛生,铁门半掩,门上更是锈迹斑驳,一推门,这铁门还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显得格格不入。
一阵风吹起,路边堆积成的梧桐树叶被风席卷,堆在了他们的面前,顿添萧瑟。
孟斯年皱着眉头,“阿秀,你的朋友真的是住在这里吗?这有点像传说中的凶宅呀。”
郑理秀闭上眼,袭文月穿着旗袍沾满血污的样子又浮现了出来。
这是目前唯一得到的线索。
郑理秀咬着下嘴唇,推开了铁门。
里面倒是整洁不少,方方正正的小院,后面则是一栋两层的红色小洋房。小洋房门锁着,看起来也是年久失修,无人居住,郑理秀和孟斯年在里面转了两圈,除了一个扫地的老大爷没有再看见其他人。老大爷穿着灰布衫,脸庞瘦削,一直在自顾自地扫地,没有搭理他们。琇書網
郑理秀拉住了老人,“老爷爷,这里有人吗?”
老大爷这才放下扫帚,脸上笑眯眯的,“这是一栋老宅子,荒废不少年啦,一直没人住,我也就每隔几天过来打扫。”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这里有人呢。”郑理秀有些失望。
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扫地的老大爷把扫帚靠在了墙角,走进了房间。
为时尚早,孟斯年陪着郑理秀去了真善美书店买了些书,又带郑理秀去了茶馆,两人叫了一壶碧螺春,台上正在唱评弹,咿咿呀呀地,香气四溢间,孟斯年凑近了郑理秀的耳朵,问郑理秀,“阿秀,你想找的那个朋友,究竟是什么人?不如我帮你去找。”
“不必了。”郑理秀低下头,看着刚在门口买的今日《申报》。
她在看的版面正在报道何飞飞失踪的案子,才过两天,原来案情已经有了结果——这何飞飞是被一个叫冯生的年轻男人在典礼当天趁着混乱给带走的。新郎孟其和带着一群人追了上去,结果何飞飞坠崖,冯生反倒被新郎孟其和给带了回来。现在冯生被新郎孟其和告了,说是新郎要控告冯生拐卖人口。
孟斯年皱眉,“冯生是谁?”
郑理秀叹了口气,“圣约翰大学的一个穷大学生罢了。”
“那这冯生现在人呢?”
“报纸上说,这冯生现在正关押在巡捕房里,等待事情进一步发展,”郑理秀眼珠子转动,眉毛一挑,“斯年,这是一个好机会,我刚回来,准备开律师事务所,正愁没案源,冯生现在应该还没找律师,我打算为冯生辩护。”
孟斯年皱眉,“理秀,其和是我的表弟,何飞飞是你的远方堂妹,你却要为拐走何飞飞的人贩子冯生辩护?这是什么道理?”
郑理秀放下茶杯,敲了敲八仙桌的桌面,“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这冯生自然是有获得法律救济的权利,不过,具体的情况我还要再看看,方能下定论,你说,这冯生和何飞飞有什么愁什么怨?大婚之夜拐走新娘做什么?”
见郑理秀埋头思索案情的样子,孟斯年摇了摇头。
说干就干,当天下午郑理秀就跑到了法租界的巡捕房,主动要求见冯生。然而冯生却不愿意见她。巡捕房接待郑理秀的人说,冯生不愿意见任何人。
郑理秀只好曲线解决,找到了自己的舅舅陈梁武,表明了自己想做冯生辩护人的意图。
出乎郑理秀意料,陈梁武并没有过多干涉郑理秀,反而提出了要找一个人来帮她。说是怕她一个女孩子行走不便。
陈梁武对郑理秀说,“阿秀,你一个人去调查,怕是免不得遇上什么凶险,我派一个人来帮助你。”
郑理秀听到陈梁武这么说,自然感激,“谢谢舅舅,想必舅舅这里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精英。”
陈梁武拍拍自己那早就已经胖到凸出来的大肚皮,“那肯定的,我给你派个我们这边最厉害的人来帮你,我给你推荐陈名扬,他虽然年轻,但已经来我们巡捕房五年了,是个老资历,手脚麻利,经验丰富,几乎战无敌手,相信能帮你不少。”
果真是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陈梁武冲着房门里大叫一声,“陈名扬!出来!派任务了!”
“来了,来了!”
伴随着这两声应和,从房间里走出来一个抓着鸡腿,上衣系在腰间的男人。
郑理秀随着这应和声望去,以为见到的是什么角色,却没想到是那天在会场把奶油弄到她身上的巡捕。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陈名扬的炸鸡腿啃到一半,还在继续吃,郑理秀见陈名扬冲自己凑过来,赶紧往后退了两步,生怕陈名扬的炸鸡腿再滴到自己身上。
郑理秀皱起眉头,想起那日自己身上被滴的奶油,警觉性地后退两步,“怎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呀?”陈名扬啃完了鸡腿,骨头扔进垃圾桶,开始吮吸手指。
陈梁武乐了,“你们认识啊,那就更好了,省得我介绍了,陈名扬,你帮阿秀一起去调查何飞飞的案子。”
陈名扬摸了一把鼻子,走到郑理秀面前,自来熟地用手揽过郑理秀的肩膀,“怎么了?难道说,郑大小姐看不上我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巡捕呀?”
郑理秀手指捏起,嫌弃地把陈名扬的手轻轻往旁边一拨,“我哪敢啊,陈老板,我们什么时候开始查案呢?”
“郑小姐,我看今天天色已晚,不如我们明天相约春风得意楼如何?”
郑理秀不解,“春风得意楼?城隍庙的那个?为何要去春风得意楼?我们不应该去何飞飞家调查吗?她家住在万宜坊呀。”
“去了你就知道了。”
陈名扬眉毛一挑,不知道准备卖什么葫芦。
郑理秀和陈名扬前脚刚走,巡捕房里的马屁精就扒拉了过来,给陈梁武又是捶背又是捏肩。
“老大,陈名扬来我们巡捕房五年了,每天除了蹭吃蹭喝,就是四处拉人赌钱,除了给我们捣蛋啥也不会了,你为啥派他去跟着郑大小姐呀?”
陈梁武坐在椅子上,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呼呼地吹了两口热气。
马屁精问道,“老大,您刚说陈名扬手脚麻利?”
陈梁武冷哼一声,“有吃的时候抢得比谁都快,可不手脚麻利吗?”
“经验丰富,几乎战无敌手?”
陈梁武狠狠地给了马屁精一个毛栗子,“你们哪次赢钱赢过陈名扬了?笨!”
“哦。”马屁精摸摸脑袋,却还是个丈二和尚。
“你小子,我们是要让冯生活?还是要让冯生死啊?”
马屁精眼睛咕噜噜转了两圈,立马冲着陈梁武竖起了大拇指,“还是老大高明,一个没有经验的女律师,加一个只会捣蛋的笨巡捕,冯生这小子怕是没什么活头咯。”
陈梁武的嘴角上扬,长长的八字胡在风扇的吹拂下抖了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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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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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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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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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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