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饭店建于1929年,原来叫“华懋饭店”,素有远东第一楼的美誉,也是上海的十里洋场起点,许多人会选择在此举办典礼活动,大气而又典雅。
郑理秀从一辆黑色的福特车上下来,依旧身着黑色旗袍,她的脚还没有落地,就已经看到了等在一旁的孟斯年。修长笔挺的身材,俊朗坚毅的脸庞,温柔似水的目光,七年,郑理秀虽然收到过孟斯年的照片,见到真人时却还是为之神魂颠倒了一瞬。孟斯年是郑理秀的未婚夫。
郑理秀和孟斯年从小订了娃娃亲,两个孩子青梅竹马,来往频繁,直到郑理秀出国后,他们依旧互通信件,没有断了来往。郑理秀父亲去世期间,孟斯年也一直在鼓励郑理秀专心学业,说自己帮她料理好了父亲后事,等她回来。
郑理秀的手挽上了孟斯年的胳膊,两个人一起走进饭店门口,郑理秀柔声问道,“斯年,是不是等我很久了?”
孟斯年微笑摇头,“被等待是女士的特权,尤其是你这么美丽的女士,自然是值得等待。”
被夸奖自然令人开心,郑理秀粲然一笑,指着孟斯年的鼻子,故作戏谑,“七年不见,你可是越来越油嘴滑舌了啊。”
“那你可真是冤枉我了,我哪里有。”孟斯年嘟起嘴巴,拍了拍郑理秀的肩膀。
两人走进位于和平饭店南楼的汇中厅,厅内水晶吊灯的灯光璀璨,中间由插满白玫瑰的花篮搭成了一条道路,梦幻而唯美。为了维持秩序,道路的两边还站了不少身穿制服的巡捕。
今天郑理秀的表妹何飞飞与孟斯年的堂哥孟其和的结婚晚宴在这和平饭店举行。
说是晚宴,又是名门,自然群贤毕至,少长咸集,只不过许多是冲着想要扩充人脉的目的前来。郑理秀离开上海七年,早就已经忘了谁对谁,虽说新娘何飞飞是她的堂妹,可却是远得不能再远的关系。两人一边走一边不断遇见人,孟斯年给她一一介绍,郑理秀自小七大姑八大姨就傻傻分不清楚,这下更是懵得很。
孟斯年又指着前面的一个男人介绍道,“这位是你方也周哥哥。”
这个名字倒是熟悉,郑理秀抬起头,看见一个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男人,瘦瘦高高的,脸上无论见谁都是堆满了笑容。
方也周主动打起招呼,“哎呀,我们的小理秀,怎么连你的也周哥哥也认不出来了?小时候我还常常去你家呢,那时候你就喜欢让我抱着你,有一次你还在我身上尿尿,你不记得了?”
一听到方也周说起过去的糗事,几个人都笑了。
“不打扰你们了。”笑过之后,方也周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郑理秀,转身离去,继续和其他人聊天相聚。
两人继续走,没一会儿又遇见了正在说话的孟振华和陈梁武。两人都有些肥胖,顶着将军肚,举着半满的红酒杯在聊天。孟振华是孟斯年的父亲,是沪上知名的实业家,陈梁武则是郑理秀的舅舅,如今是法租巡捕房的二把手。今日场内的安全,便是陈梁武调用了巡捕房里的十几来个巡捕过来负责的。
郑理秀主动向孟振华问好,“伯父好。”
孟振华颔首。寒暄片刻,陈梁武便推辞还要照看场内会务,先行离开了。
孟振华望着孟斯年说道,“斯年,你跟我来,我有事给你说。”
“理秀,你等我一下。”孟斯年留下一句,便和孟振华拐去了门外。
孟斯年前脚刚走,郑理秀看见地上掉落了一枚西装的领夹,郑理秀半蹲下,捡了起来,跟了上去。
刚跟到外面,郑理秀准备把领夹递上就走,却听到孟振华和孟斯年在讨论自己。
孟振华的声音,“还没和理秀说吗?”
孟斯年说道,“爸爸,理秀父母都去世了,现在她只有一个人,多年过去,我今天刚见到她,还是在表弟的婚礼上,我就这样贸贸然提解除婚约,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郑理秀捂住了嘴巴。
“斯年,你要为你的前途考虑,你要为你的家族考虑,从前阿秀的父亲是督察长,你们结合,是强强联合,可现在阿秀什么都没有,你们结合,对你,对家族有什么好处?”
“爸爸……”
“斯年,婚姻不只是两个人,更是两个家庭的事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尽早和理秀说吧,这次钱家的小姐也来了,她就不错,她爸爸刚晋升司法部副部长,你如今在司法部任职,这才是一棵大树,你趁着这个机会多和她认识。”
郑理秀手中的领夹哐当落地。
孟斯年听到声音,走了过来,见是郑理秀,收敛起笑容,“理秀,你来了。”
郑理秀握紧了双手,脸上却如常浮现出了笑容,她把捡到的领夹递给孟斯年,“斯年,你的领夹掉了,婚礼快开始了,我来叫你和伯父进去。”
他们进门的时候,汇中厅里门德尔松《婚礼进行曲》的旋律响起,这场婚礼开始了,新郎早就已经西装革履地等在舞台上,而新娘何飞飞则穿着一袭白色的婚纱在父亲的搀扶下走向舞台,新娘头戴白纱,看不见脸上的表情,挽着孟其和,两人在神父的安排下交换了戒指,看起来幸福美满。新娘的父亲发表了讲话,说到动容处,新娘的父亲还落下了泪水。
郑理秀想起来自己的父亲,也不禁泪眼滂沱。
孟斯年把头凑到了郑理秀的耳边,对郑理秀轻声道,“傻丫头,以后我们也会这样。”郑理秀一听这话,脸红得像个苹果,她拍了拍孟斯年的胸膛,低下头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谁要嫁给你呀。”
“那你忍心让我一个人孤苦伶仃么。”孟斯年自觉委屈。
“忍心呀。”郑理秀想起刚刚孟斯年同他父亲的对话,忍不住鼻子发酸,转了个身,余光见到一个侍应端着手中的果盘,神情呆滞地看着台上的新娘。
“好奇怪的侍应。”
郑理秀转身取了杯酒,再回头的时候,那个侍应已经不见了。
典礼快要结束的时候,郑理秀回望整个汇中厅,厅内金碧辉煌,不远处身穿华服的也是一对璧人,一切看起来幸福而美满。
孟斯年问道,“怎么了,阿秀?”
“真好,还是我记忆中的上海,七年了,也没怎么变。”
“噗嗤。”郑理秀的耳边传来一声笑。ωωω.χΙυΜЬ.Cǒm
原来是一个没有好好干活,反而正在趁着混乱四处偷吃的小巡捕,那小巡捕自己偷吃也就算了,还把糕点和水果往口袋里塞着准备带走……若不是身穿制服,郑理秀会觉得那就是个混进来的小流氓。
这个小流氓看起来还有点眼熟,定睛一瞧,果然,是那天在游轮上见到的便衣侦探。
郑理秀皱起眉头,再说自己说的话有什么好笑的?
“不好意思,让一下,让一下。”小巡捕看中了郑理秀身后的一排布朗尼糕点,一边拿一边往郑理秀和孟斯年这边挤,郑理秀赶紧往旁边避让。
孟斯年护着郑理秀到一旁。
孟斯年问郑理秀,“阿秀,你回来是想开律师事务所做律师?”
郑理秀点头,“是,不过各类手续未办理齐全,现在我还没找办公场所,也没案子接呢。”
“要不要我帮忙?我现在在司法部任职,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一声。”
“不必了,我一个人可以。”郑理秀想到刚才孟斯年父亲说的话,勉强地冲着孟斯年笑了笑。
孟斯年拍了拍郑理秀的肩膀,似是宽慰,“理秀,你是女孩子,还是传统规矩些好,别太逞强了。”
郑理秀刚准备说话,郑理秀就感觉有人在往自己身上蹭,扭头一看,原来是刚才的那个小流氓把正在吃的奶油蛋糕弄到了自己的旗袍上。郑理秀的旗袍是黑色的,奶油是白色的一坨,又是在胸口处,便格外扎眼。
郑理秀低头看着胸口,一时气结,对这小流氓好感全无,“我的衣服……你这个……”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给您擦擦……”那个小巡捕作势就要伸手过来给郑理秀擦衣服,奈何小巡捕的手上还沾到了不少奶油蛋糕,所以这一擦,郑理秀身上被弄到奶油的面积反而更大了。
郑理秀欲哭无泪,推开小巡捕,“你,你走开……”
孟斯年过来解围,“算了,阿秀,你何必跟一个没见过的世面的小巡捕计较呢?我陪你先去洗手间处理。”
那巡捕还在一旁幸灾乐祸地捂嘴偷笑!
郑理秀见孟斯年在身边,不好发火,路过时故意压低语气,在巡捕的耳边说道,“你等着,我舅舅如今是法租巡捕房的副督察长,下次可别再让我见到,否则我一定去投诉你。”
望着郑理秀的背影,小巡捕陈名扬满不在乎地吃了一颗草莓,“投诉就投诉呗,谁怕谁啊,我陈名扬被投诉得还少了?!走咯,回去给弟弟妹妹们分好吃的!”
郑理秀和孟斯年从洗手间出来时,整个汇中厅突然乱成了一团。
郑理秀的舅舅陈梁武正在台上指挥现场,“赶紧封锁现场,每一个出入的人都必须经过严格检查!”
郑理秀随意抓住了其中一个巡捕打探情况。
“怎么了?现场怎么这么混乱?”
那巡捕赶着去前面,留给郑理秀一句,“新娘不见了!”
“什么?!”郑理秀和孟斯年面面相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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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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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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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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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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