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跟在竹亭身后的顾东楼用手肘戳了戳欧阳安,“你觉不觉得,我们现在就像带着一个乡巴佬进城遛弯啊?”
“顾公子,你这话要是让竹小姐听见了,怕是又要吵起来吧?”欧阳安苦笑道,他这一路算是见识了这两人的厉害,可不敢随口应和,只生怕火上浇油。
闻言,顾东楼不屑道:“啧,老实人。”
就在二人说话间,前头的竹亭挥手大声招呼着:“顾东楼!欧阳大哥!你们快看这个!”
“来了来了!”顾东楼应着,转而又小声嘀咕,“在兖州城就这样子,到了京城岂不是要飞上天去?”
……
“大人!大人!”兖州衙署内,一声声呼喊打破了这里的宁静,“大人!”
小衙吏也不禀报,直接推门而入,只瞧见宫时坐在书案后看着手中的书本,一副雷打不动的模样。见小衙吏如此惊慌,他也还是不急不恼的,淡淡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小衙吏赶忙单膝跪下,咽了几口唾沫,总算顺了气,焦急道:“大人!有个樵夫在城外翠微山脚下发……发现了一具白骨!”
闻言,宫时的眸光总算从书本上移开。
“白骨?”
“是,那个樵夫赶忙来报官,请大人前往探查。”
宫时撇撇嘴,轻轻地揉按了几圈自己的太阳穴,皱眉道:“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仵作回乡看望亲戚的时候来……”
小衙吏明白自家大人在烦恼什么,却也不好多说,只低头道:“大人,仵作回乡已有三日,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回来了,不如先把尸骨运回府衙再做打算?”
“……也只能如此了。”
宫时只觉得自己一阵胃疼。
“三位客官里面请!”
随着小二一声吆喝,竹亭兴冲冲地跟着他上了楼,一直跟在她后头的顾东楼一手拿着折扇,一手举着一串红彤彤的糖葫芦,再后面的欧阳安更是大包大包地提着东西,根本不得空闲。
“之前在马车上怎不见她这么活跃的?”顾东楼恨恨道,“居然还要爷帮她拿糖葫芦?真的丢死人了。”
“竹小姐毕竟是女孩子,总爱买些小东西嘛。”欧阳安道。
闻言,顾东楼一转头死死地盯着欧阳安,脸上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表情,盯得欧阳安一阵发憷。
“顾……顾公子,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老实人,”顾东楼一挑眉,“刚认识的时候,你可没这么体贴啊?”
一说到初识的时候,欧阳安更是不安了。他别过脸解释道:“那时我以为竹小姐是公子嘛……现在毕竟男女有别……”
趁他不注意,顾东楼给了他一记大大的白眼。
“顾东楼,欧阳大哥,你们怎么还不上来啊?”已经到了楼上的竹亭探出头问道。
“来了来了!”不等欧阳安回答,顾东楼先一步迈上了台阶,将欧阳安挤在了身后,“对了,你这糖葫芦还吃不吃啊?”
被落在最后头的欧阳安站在原地,无奈地苦笑几声,心想,自己堂堂六扇门捕头,怎么到了这儿倒像个苦力似的了?
“欧阳大哥!”
“来了!”
……
雅致大气的水榭里,身着藕色对襟褙子和藏青马面裙的窈窕少女正小心翼翼地绣着手中的刺绣,她恬静地坐在护栏上,手中正绣着的是一剪栩栩如生的殷红梅花。她面上含笑,清丽的面容在这笑容的映衬下愈发可人。
这时,她的耳边传来一阵沉缓的脚步声。她抬头一看,只见自己的父亲正抚着胡须朝自己徐徐走来。
“爹爹。”她笑着站起身来招呼。
“颜儿,在绣什么呢?”柳泽龙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肩膀,示意她坐下说话,随即自己也让身侧的小丫鬟端了张凳子坐好。
“爹爹,你素来知道女儿喜梅,这不是在明知故问么?”柳清颜笑答,把自己手中的绣品递过去,“这不是过几天就是爹爹您的生辰了吗?女儿本打算绣点东西送给爹爹的,没想到今日却是让您瞧见了,这下可好,女儿又得找新东西送给您祝寿了。”说到后面,看似有嗔怪的意思,可她的脸上却还带着笑意。
柳泽龙知道自己女儿是在同自己打趣,便也顺着她的话笑道:“是是是,都是爹爹的错。其实颜儿的绣品爹爹都喜欢,若是你把这个送给爹爹,爹爹也会视若珍宝的。”
“那可不行,提前看到了的礼物就不是礼物了。”柳清颜似乎是赌了气,微微噘嘴道,“这下女儿可得动动脑筋了。”
父女二人这般笑闹了一会儿,柳泽龙忽然话锋一转,叹道:“看你这般高兴,爹爹也算放心了。”
听闻此言,柳清颜明白父亲的意思,也敛了笑容,道:“爹爹,女儿昨日去看了妹妹,她这几天身体也好了很多,她还跟我说您生辰那天她也要送一份大礼呢。”
“你们有这份心,爹爹已经很开心了。”
“爹,‘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哥哥、妹妹还有我,都想趁着您和娘亲安康时多尽一份孝心呢。”
“我懂,你们的心意我都懂,”柳泽龙捶胸长叹,“但是莹儿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就算她强撑着笑容我也明白,她……”
未等柳泽龙说完,柳清颜急忙蹲下来挽住他的手臂,打断道:“爹爹,妹妹吉人自有天相,何况有怜儿尽心尽力地照顾,她会好起来的,一定会的。”
看着女儿如此宽慰自己,柳泽龙虽然悲戚却再说不出别的话,只道:“真是苦了你这个姐姐了。”
一时之间,父女二人皆是无话。
“阿忠,这怎么搞的?”轿子上的宫时掀开轿帘问道,“这才过了多久,怎么我听到满城人都在议论翠微山脚那具尸骨的事了?”
“大人,这也没办法啊,”衙役阿忠解释道,“发现尸骨的那个樵夫,被吓得不轻,来报官的路上逢人就提这件事,照这个传播速度,估计啊,用不了多久,全城都要知道这件事情了。”
“简直胡闹!”宫时怒道,“照这样说,在我们赶到之前免不了有好事者去围观,这不是在妨碍官府办案吗?!”
“大人,其实全国各地一旦发生案件,不论大小通常都有许多百姓去围观的……”
“在本官这儿就不行!”宫时厉声道,“谁知道他们这么人人都去瞧一眼会不会毁坏什么重要线索?今后再发生这种事情,围观者一律按妨碍官府办案处置。”
阿忠连连称是,心中却暗自腹诽道,自家大人这么死心眼儿有必要吗?都说法不责众,他这么一搞,免不了有什么别有用心者说他滥用职权是个“酷吏”了。
“行了,快赶路吧。”说罢,宫时便将轿帘放了下来。
“什么?案子?尸骨?”正在喝茶等候小二上菜的竹亭一听见邻桌两位客人议论的话题,“噌”地一声便站了起来,她的眼中还泛着点点光亮。
而那两位客官则被她吓得不轻,赶紧挪了挪位置,离她稍微远了点这才说道:“没错,就在城外五里的翠微山山脚下,说是挖出了一具白骨呢!”
“此话当真?”竹亭凑近了几分。
“怎会有假?”其中一位书生打扮的客人说道,“在下可是亲眼见到府衙的人朝翠微山那边去了呢!若是假的,府衙那儿怎会有这么大的动静?”
竹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道:“那……那具尸骨是一具怎样的尸骨?”
“这我可不知道,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怎么问这种问题?”
被生生噎了一口的竹亭暗想,自己改天一定要装男装得彻底一点,随即又深吸一口气,笑吟吟地问:“那好吧,我换个问题——翠微山怎么走啊?”
“哎哟我的小祖宗,你能别这么找麻烦了吗?”眼看着竹亭埋着头一心往翠微山的方向走,顾东楼就算再怎么不情愿也得跟在她的后头。一行人刚歇脚还没多久,他顾大公子连口热茶都没喝上,竹亭便宣布要到翠微山看看情况。她的脾性顾东楼当然了解,恶得像条狗倔得像头牛,怕是百八十个他都拉不回来。
“这怎么算找麻烦呢?”欧阳安握着他的长刀,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竹小姐也是为了能帮死者沉冤得雪,抓住真凶。我们自然是要协助竹小姐的了。”
“请说‘我’,不要带上‘们’。”顾东楼啧啧嘴,“你就知道向着她,从来都帮着她说话。”
三人此时已出了城,过了晌午正是日头最盛的时候,即使是春日也让人有些口干舌燥。兖州城外便是一片密林,行在其间,倒是多了几分阴凉,顾东楼也适时地闭上嘴巴,专心致志地打扇扇风,一派惬意十足的样子。
“竹小姐,”这时出声的是欧阳安,“翠微山这么大,若没有人指路,我们只怕还没找到现场就先迷了路吧?”
竹亭环顾四周,都是高高低低形态各异的树木灌林,地面上铺满了残枝败叶,耳边也听不见什么多余的声响。这一切都给她一种毫无生气的感觉,似乎这片密林本就是为死亡所准备的。她上一次去过的如此静谧的地方,还是义庄。
见竹亭不说话,欧阳安主动请缨道:“不如在下到前面探探路?若是官府的人来了必定会看见不小的阵仗。”
“麻烦你了,欧阳大哥。”竹亭道了谢,便与顾东楼站在了一起。其实在她心里还是有些害怕如此安静的林子的。虽然顾东楼有些靠不住,但两个人站在一块儿还是更有安全感一些。
“客气。”丢下这两个字,欧阳安一跃而上,落在了一棵大树粗壮的树干上,利落的身手看得竹亭目瞪口呆。
顾东楼用扇子一拍竹亭的脑袋,疼得竹亭龇牙咧嘴,而他则没好气地说:“眼睛都看直了,小心眼珠子掉出来。”
“要你管。”竹亭对他比了个怪异的鬼脸。
顾东楼将扇子抵在自己的下颌,别过头道:“好好好,我不管。但是我想知道,你真要去凑这个热闹?”
“什么叫‘凑热闹’?!”竹亭一拍他的手臂,“再怎么样我也是个仵作,帮助官府办案当然是义不容辞!”
我看你分明就是想满足自己的好奇心罢了。顾东楼一扬眉,一副早已看穿一切的模样。
就在二人说话间,欧阳安突然从天而降,稳稳地落在了竹亭和顾东楼的中间,突如其来的出现让他们二人不约而同地后退了几步。
“竹小姐!正东一里远的地方看到了很多官府的人!应该就是尸骨被发现的地方了。”欧阳安兴冲冲地汇报道。
“……找到了就好。”竹亭还有些没缓过神来,过了许久才吐出一句话,“对了,欧阳大哥,你以后能不能别出现得这么突然……”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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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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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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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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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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