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夏天,我拿到了中国美院的合格证,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进中国美院,去塞纳河畔写生,是我最大的梦想。
但这个社会上,光有梦想算什么?
我拿着合格证回家的那天,家里就已经没有人了。我爸生意失败,带着我妈逃到了美国,我就像个垃圾一样被他们扔在这里........
我爸名下所有的房产都被查封了,可笑,我第一次无比依恋那个所谓的家。当然,平时我性格那么跋扈,一些人知道了我家破产的事,也免不了来找我麻烦。
我第一次知道,人没有钱就什么都做不了,这句话有多真实。你高高在上的时候,有人会捧着你,你落魄了,呵,那些人就一个个躲瘟疫似的躲着你。
我本来还想着,不就是没钱了吗?大不了,我卖自己的画挣点钱。
小鸽子,我之前,一直觉得你挺幼稚,但独自生活之后,我才发觉,原来我自己也幼稚得很。
在这个社会上,什么东西都可以用金钱和关系换,惹了金主身边的人不高兴,人家立马就跟你翻脸。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变成了这种贱女人,但你不懂,我真的只有仰仗别人的权势,才能一步步地往上爬。小鸽子,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啊.......”
她看着我的目光里,卑微,无奈。
“我害怕你们看我的目光里只剩下同情。”
她变了。
“你瞒着张槐序,是因为他聪明,你怕他戳穿你的谎言。那我呢?我不如他那样聪明,你就可以毫无顾忌地对我编造出那些谎言吗?”
她缄口不言,她的沉默让我知道,我们现在的距离有多遥远。
成长是一笔交易,我们都是用朴素的童真与未经人事的洁白交换长大的勇气。但长大以后才发现,小时候的哭,其实没有那么难过,长大后的笑,其实也没有那么开心。
曾经,我说:谁都会变,但安羽丘不会,因为,她是个满身是光的人。
可即便她过去多么骄傲不屈,现在她终究成了自己从前最讨厌的样子。
“安羽丘,生日快乐。”
我把装礼物的袋子放在地上,轻轻扣上门,留她一个人在那里呆坐着。
“喂......小不点,跟我同桌吧!”
“离歌?嗯.......我叫你小鸽子好不好?”
“小鸽子,你说这个集合怎么长成这样......”
“小鸽子,我家杰伦又出新歌了.......”
“小鸽子,老师来了记得叫醒我.......”
“小鸽子,吃零食不.......”
“小鸽子,等我画画出名了,我就带你,去法国办个画展,让我那些慕名而来的追求者都知道,你小鸽子是我最好的朋友。让他们都来巴结你呀......”
“小鸽子.......”
“小鸽子.......”
外头的音乐依旧嘈杂,我却只听得见这些声音。人海如潮,我只觉得孤独寂寥。
江边的风很清凉,河畔那方灯火阑珊,就像某些东西,很美好,却永远留在遥不可及的彼岸。
我的手机里有很多相片,多半是关于高中的。有些东西,情感表达不出来,就想用另一种方式来表达。
相片一张张地划过去,脑海里关于青春的记忆也变得清晰许多。尤其是女孩在阳光下随笔涂鸦,百无聊赖的侧脸。
仿佛一切都能回到那个夏天。
我翻着相册,一会哭一会笑的,像个傻子。
埋下头,闭上眼,那张清丽脱俗的面孔,青春自傲的笑容,甚至是叫我时清亮的嗓音,都和我刚刚看到的那个人样子格格不入。
当我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张槐序已经站在我身边,和我一样眺望着远方。琇書網
“你不想问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你想说的话自然会说,你不想说的事,即便我逼问,你也不会说。”他像是洞悉一切似的笑笑,将手放在我被风蹂躏得一团乱的头发上。
记忆里很多东西都变了,但还好,他还是一如初见。
我把在酒吧里的事情告诉了他。
“张槐序,你会变吗?”我问他。
他认真地回答我:“不知道。但最起码,我不会变成那样。”
“张槐序,答应我,要永远像现在这样。羽丘已经不是羽丘了,你不能........”
“别哭了,本来就很丑了。”他用指头拭去我眼角的泪水,笑道,“放心,我会处理好的。你负责简简单单就好。”
原本经此一事,我觉得仿佛天都塌下来了,但现在,我却一点都不担心了。
总有一个人,还是你的依靠,在天崩的时候为你撑起一片蔚蓝。
“你回去等我消息,我会把安羽丘带回来。”他拍拍我的肩膀,径直向那个小酒吧走去了,都没有细问羽丘在哪个包间。
我心想:或许他早就猜到了,刚才的一幕他也看到了,只是,他比任何人都成熟稳重。
如果故事能到这里为止便是结局便好了........
就在我长叹一口气,决定回a大的时候,电话铃声忽然响起。
是袁琪琪的电话。
她大喊大叫地气愤地说了一大通。
“袁琪琪,别激动,我啥都听不清。”我说。
“我的小姐!你怎么还这么淡定啊,我说,你的那个公关男朋友,c大的沐熙,带着女人去酒店了。”
我满不在乎地回答:“朋友吧.......”
“我去!你看看现在几点?晚上八点!你见过谁这个点带异性朋友去酒店是谈事儿的?你见过哪个朋友走路是勾肩搭背摸屁股的?呸!”
顾天胤在一旁好言好语地安慰她,让她消消气。
“就在富豪大酒店,你自己去看看!1536!”袁琪琪气愤地挂断了电话。
我试着拨通沐熙的电话,关机了。
不只是出于何种心理,突然间,我想跟沐熙讨个说法,即便我知道我不爱他。只是因为我讨厌背叛。
我坐车跑到富豪大酒店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夜市亮起了霓虹灯,让夜色变得更加迷幻。
酒店的走廊安静地像无人之境,地毯的花纹像无数双狰狞的眼,洞悉漆黑的夜里,人们的心。
我找到1536的房间,房门没有完全锁上,里头隐隐约约地传来女子娇羞的呻吟。
我推门而入,女子见有人进来,本能地用被子捂住头和身子,长长的、海藻般的头发凌乱地铺在床上,看着令人恶心。那个男人见女子忽然躲进了被子里,诧异地回过头来。
干净如阳光般清秀俊朗的面容,干净得不然纤尘的眼眸,这样干净透明的少年郎,还能有谁呢........
他看见我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惊慌,继而从容地将浴袍罩在身上,坐在临窗的沙发上平静地看着我。
“你可以出去了。”他对那个女子说。
女子快速地将衣服穿好,便夺门而出了。
沐熙这样平静的神情令我十分恼怒,我冷哼一声:“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呵,解释?解释什么?你也知道我现在的工作是男公关,那总得训练一些技巧来讨好女顾客吧,我这也都是为了工作,你作为女朋友,你得体谅我。”他的眸子逐渐暗沉下来,语气淡然,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呵,你真可笑。”
“可笑?”他狂妄地一笑,反问道,“你才可笑吧,谭离歌。那你说说看,既然你当初不喜欢我,为什么要跟我在一起呢?嗯?你跟张槐序单独去北京的那些天,你想过我是什么感受吗?”
我的一腔怒火被他悉数浇灭。
对于这件事,我一直深感愧疚。不可否认,沐熙对我很好,可我一直对他不冷不热,我终究没能爱上他。
为了自己的私心,我消磨了一个少年纯真的初恋。或许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用这样的手段来报复我。我低低地埋下头,彻底失去了质问他的勇气。
“怎么不说话了?嗯?”
我进退两难,走,找不到离开的理由,可若上前去反驳,我又不在理.......
“你聋了,哑巴了吗!我问你你怎么不说话!”沐熙忽的从沙发上跳起来,将手里的高脚酒杯砸到我头上。
我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扑通一下子坐在地上,脑袋一阵阵地发疼。
我该怎么办........
“哎哎哎,家暴了家暴了啊,某上市公司男公关殴打女友啊!”安羽丘清亮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她手里举着手机,对准沐熙的方向猛拍。
“你干什么!”沐熙慌忙挡脸。
“沐先生,我敢保证,这段视频如果被媒体大肆宣传,被炒鱿鱼还是小事,估计这辈子你都不用在这个圈子里呆下去了。我警告你,不要再来找我的小鸽子,你这种人渣,不配!”
我被羽丘拉着,跌跌撞撞地走出了酒店,就像多年前,她将我拉在背后,冲着那群女生大骂那样。
让我觉得被光芒照拂着。
身后是沐熙激烈的叫骂声。
“安羽丘!你们给我等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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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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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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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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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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