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甩开我的手,大骂道:“你是笨蛋啊!那男人都这么明目张胆了,你丫的就应该直接往他脸上来一拳,把他给断子绝孙了。居然还丫的被他给欺负。在外面千万别说你是我罩着的,要不是别人告诉我,我怕你是要让他欺负得连头都抬不起来........”
你有没有一瞬间,会后悔上一秒所做的事?
是的,我后悔了。我后悔将那些过分的话说出口了。
“你咋不说话呢?你是被沐熙敲傻了吗?”她插着腰,凑过来敲了敲我的脑袋。
我的脑海里全是关于她的回忆,泪水模糊了眼前的景致和从前的片段,只是很多东西纷杂在一起,说不出来,也不明所以地为之感动。
我有什么资格对她失望呢?一直以来,保护着我的人,都是她。
“羽丘,你不要再做那样的事好不好?你回来,该换我来保护你了........”
我将头埋在她的颈侧,看不见她的表情,只是能感觉到她反手搂住我,声音哽咽地说:
“傻丫头,姐出来混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打酱油呢.......”
我们谁也没有注意到,一辆漆黑的轿车,正飞速地向我们冲来。
“安羽丘,你们都给我去死吧!”
我听见了沐熙狮子般的怒吼,刺目的车前灯晃得我睁不开眼。我还没有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儿,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开了,摔倒在马路边的绿化带里。
细碎的枝丫扎进了皮肤里,很疼。
当我再次睁开眼的时候,那是我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噩梦........
车头的灯光异常强烈,我看不清那个被惨白灯光包裹着的玲珑少女。灰黑的柏油马路被鲜红的血浸染,散落着莹莹可怖的光芒。
我眼前一暗,耳朵里传来刺耳的轰鸣。我不记得,我那时是怎样到羽丘身边去的,或许是爬过去,或许是挪着过去,只是依稀记得全身都像被车碾过一样,一点都使不上力气,也什么都看不见。xiumb.com
当我的手碰到少女柔软的身体时,我才逐渐看清了。看清那个躺在地上,秀发凌乱面色惨白的少女,脸上,胳膊上,腿上,被巨大的摩擦力损得血肉模糊。
印象里,不论何时,她都不像现在这样安静。
“安羽丘,你能不能安静一点........”上学的时候,我总是对她说。
“安羽丘,你能不能跟我说句话?一句就好.......”现在,我对她说.......
我的手指触碰到她的面孔,她像只受惊的小鸟似的,缓缓睁开她漂亮的琉璃眸子。那双眼眸里再也没有流光溢彩般灵动的光,如同一潭死水。
她像夜晚的昙花一样,在风里瑟瑟发抖,马上就要凋零了。
“咳咳,小鸽子.......我是不是要死了?”
我好想回答她,我有预感,这或许是我们的最后一次谈话了。可我的喉咙像被堵住了一样,什么都说不出来,只知道我的眼泪一直在流。
原来人伤心至极时,真的会泪如雨下。
“你别哭,再哭,就要被你咸死了。”她虚弱地只剩下叹气的力气了,
“小鸽子,把这个收好.......
小鸽子,不要哭.......
小鸽子,好好活着........
小鸽子,你要快乐......
小鸽子,原谅我........
小鸽子.......”
她终究没有说完,她要交代我的最后一句话。
纤长的手指还未触碰到我的脸,就滑落下去,唇间的笑意逐渐被抚平,
她合上眼。
“羽丘,安羽丘........你别跟我开这样的玩笑好不好?我不生气了,我原谅你了,你醒过来,你跟我说话.......
你说过,要带我去法国,要我和你一起办画展,你说你会永远保护我........这些你都忘了吗!你快给我起来!”
我从低声呜咽,变为了撕心裂肺的大喊大叫,嗓子就像被火烧过一样火辣辣地疼。
我紧紧抓住她的衣领,埋在她向前哭泣,我幻想着她能忽然大叫一声,看着我惊慌失措的样子哈哈大笑,对我说:
“傻瓜!你被我骗了!”
可是,她的身体渐渐冷下来,却依然无动于衷。一袭白裙的下摆已满目血色,像一朵含血的白莲,寂静地在最美的时刻凋零。我紧紧地抱着她,感觉到她的身体一点一点地冷下去。
那时我才知道,束手无策是什么滋味,堪比在身上取肉,一刀刀都扎进了心窝子里......
耳边的警笛声,言语嘈杂,我听不清,眼前人来人往,灯光扑朔,我也看不见。直到有一只手把我推开,大喊道:
“快!把患者抬上车!要快!”
救护车白色的车门“砰”地一声被关上了。
我本能地想去追,却怎么也站不起来。人群也散去了,他们像我投来奇怪的目光,我没有躲闪,因为我已经不在意这些了.......
天空下着小雨,我跪坐在地上,身上沾着泥水,那么狼狈。
一件外套重重地落在我的身上,压得我有些喘不过气,一股熟悉的气息将我包裹起来,我那一片混沌的大脑才渐渐有了些意识。
张槐序一只手轻轻拍着我的背。他的脸色不太好,眼眶是通红的,雨水顺着他的面颊往下滴淌,让我分不清那是雨还是泪。
“别哭了,会好起来的。”
他将我抱得很紧,我贴着他的肩头,能感觉得到,他也在颤抖和害怕。
他也不过是个少年。
我突然就哭不出来了,迷茫地睁着通红的双眼。不是不想哭,是觉得心已经死了,痛得紧,痛得流不下一滴泪来。
我的嘴唇不断地张合,想和张槐序说两句话。可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张槐序感觉到了我的异样,眼底的惶恐丝毫不比我少。他拽住我的手,将我带到了他的车上。
“你别急,医院马上到了。”
他的嗓音都是颤抖的。
嗨呀,这个向来淡定的男孩子,如今竟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车很快就开到了中心医院。
我们下车的时候,救护车刚好赶到。
我看见羽丘被抬上来担架,就被一群穿白大褂的医生推着走了。
我往那边冲去,却被张槐序一把拉住了。
“都什么时候了!就不知道关心一下你自己吗!”他吼得很大声。
平日里,我是很害怕他生气的。
“你先去拍ct,羽丘那边,我来解决。”我依稀记得,他是这么说的,然后,就有一个护士来把我带走了。
检查报告很快就出来了。
医生说:“你的声带之前就受过伤,怎么一点儿都不注意呢?现在好了,之前的疗养功亏一篑,还把嗓子给喊坏了。你现在暂时不能说话了,虽然不至于彻底失声,但我想......你这病怕是不能根治了。”
我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消息,也不觉得难过,甚至觉得,即便这辈子只能当个哑巴,也无所谓了。
张槐序忽然就从门口进来了,听到这番话,他不由分说地朝医生脸上就是一拳,他那张俊朗的面孔因为气愤而有些扭曲,眼里怒火中烧。
“什么叫不能说话!什么叫不能根治!我告诉你,治不好他的嗓子我就拆了这破医院!”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一样大喊着。
我试图拉住他,却根本拉不住。
医生哪敢和他动手,很快人就跑没影了。
我现在什么都不管,我只想知道羽丘的状况。于是,我拉了拉张槐序的衣袖,指了指手术室。
“刚送进去,还在抢救。”他的声音很低沉,松松地牵着我的手,“走吧,我们去等她。”
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就像坐在冰上一样,让人坐立难安,颤抖不已。
“你别怕,你别怕........”
张槐序一直在这样安慰我。
但我心里知道,他在跟我害怕着同一件事情。只是他希望我能安心,才会故作镇定地安慰我。
明明是夏天,可为什么,好冷........
手术室的红灯熄灭了。
主刀医生取下口罩,握住我的手,无力地摇摇头,说一句:“我们尽力了.....”
这个场景,我在电视剧里看了无数次。接下来,家属要么跪下来失声痛哭,要么把医生臭骂一顿。那时我就想:这群人真可笑,人都没了,再怎么哭,再怎么骂,又有什么用?
可没想到,终有一天,我成了剧中人。而且,我像剧中人物那样,拽着医生的袖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眼泪只比刚才更加汹涌澎湃。
原本,安羽丘在,我的眼里,便有光芒。可是,她不在了,世界就像是灰白色,让我觉得前途遥遥无期。
我生命中唯一的光灭了,她所带给我一切,仿佛随着她的离开,一起消散了。
这世上,再无人如她那样唤我一声:
小鸽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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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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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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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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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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