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好想回到以前啊.......
那时候流行一首叫《爱情买卖》的歌。正如歌词所说的那样,爱情是无法被贩卖的,我们也没有办法假装爱上一个人。
他没有见过我上课时百无聊赖的侧颜,也没有见过我呼呼大睡时难看的睡相,更不知道我最喜欢的,是枫翎旁小巷子里五块钱一碗的馄饨。
我和沐熙从未真正了解过彼此。
这段感情从开始之初便是我为了“报复”张槐序的一己私欲,到此为止,是最好的结果。
我挂断了电话,如释重负。
“蹲在草丛里那个女同学,你站起来!”喇叭里忽然传来一阵雄厚的男音。
主席台上,一个秃头的中年男子拿着话筒,指着我,口中飞溅的唾沫在阳光下熠熠闪光。
他就是喷壶。
“国旗下讲话的时间你蹲在哪儿干啥呢?一会儿跟我来我办公室!”
操场上无数双眼睛齐刷刷地朝我看来,我就像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做自我介绍时那样地惶恐不安。
2012年6月28日,我重返高中,第一件事,是迟到被记名字,第二件,就是被教导主任请去了办公室喝茶。
从小到大,我虽然不是成绩拔尖的好学生,但也算是恪守本分,这教导处,我还是头一回来。
清冷的环境,一盆绿植,配上红木的桌子和沙发,还有桌子上永恒不变的电脑和茶杯。
我站在喷壶的面前,看着他是怎样急匆匆地从操场跑回来,顾不上体面,连茶带叶地把茶水喝进肚子里去的。
“生面孔啊?是初犯吧。说,刚才在那儿干什么来着?”
“我在打电话。”我如实说了。
“什么玩意儿?”喷壶差点没把茶水给喷出来,“你不知道我们枫翎高中作为省一级重点学校,是明令禁止不许带手机的吗?叫你的家长过来!”
“可是我........”
“可是什么可是!违反校纪校规,看在你是高三学生的份上,没给你记大过已经是我法外开恩了,还敢有意见?”
“老喷.......”
一个人轻轻扣了扣门,轻笑着喊道:“不好意思啊,我来领人了。”
“咦?你你你......你不是张槐序那小兔崽子吗?你还敢来见我,啊?”喷壶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拍在张槐序的脑门儿上。
“有清华读偏不去,非要去个杭州的什么a大读书,我们枫翎好不容易出个清华物理系提前招生的前三名,你就这么给走了,你知道我为了这事儿跟校长解释了多久、多久啊你这个死崽子。”
喷壶的语气已经是咬牙切齿了,但脸上却是抑制不住地开心。
我印象里的喷壶,从来就没有笑脸,即便是对那些成绩好的学生,也是如此。
你的高中时代肯定也会有一位严肃又招人烦的老师,但其实他们的本性并非如此,谁会愿意去做一个讨人厌的人呢?
“对了,你来干啥啊?特意来气我的?”
“您把我的人抓走了。”张槐序指了指我。
“这是谁?你女朋友?你跟咱们学校的学生早恋?这种引诱未成年人违反校纪校规的事情你也敢做?”喷壶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
“不是,她绝不是我女朋友。”张槐序斩钉截铁地回答,“她是和我同届的毕业生,您忘记了吗?”
喷壶转过头来,推了推眼镜,认真地看了看我,摇摇头。
“还是没印象.......”
那是自然了,凭我的长相,丢到人海里,我自己都很难分辨出我自己。
“对了,安羽丘那个小崽子没来吗?我为她可是操碎了心,她不来看我可真说不过去了。”
“她有事忙,这次没有来。”
喷壶点点头,看了看手表。
“也,快上课了,我要去班上例行检查,你们随意,不要打扰到学生上课就行。高三教学楼绝对绝对不许去。还有你们这个校服啊,拉链要拉到和胸牌对齐!毕业才多久就忘记了。”
教师可能都有些难言的职业病吧。
喷壶出去了之后,办公室里就剩下了我和张槐序两个人。
“走吧。我才一会儿没看着你,你就被抓到这儿来了?”张槐序拍了拍我的后背,笑得轻松自如。
我却一点儿也笑不出来。
因为他说,我“绝”不会是他的女朋友........如此笃定。
和沐熙相处过后,我才知道,原来爱情这个东西,不是能由你来做选择的。
此时是盛夏,校园里的银杏树与往年那般枝繁叶茂。我和张槐序在校园里踱步行走,看着满眼的绿意,我不禁想起银杏树黄时,飒爽英姿,如兵至城中,满城尽带黄金甲的样子。
凛然有威风,波澜壮阔又从容自如,银杏树一边呈露让人眩目的金色,一边飘洒下无数的落叶,顺风贴着地面卷动,铺成一地锦绣。在冬天日渐萧瑟的大地上旗帜一般鲜明地辉煌着。
往年,只有在初冬,街道两旁的银杏树齐刷刷地披上金袍一般,醒目,傲然。不像别的树,黄得颓废不堪,黄得面容沧桑。Χiυmъ.cοΜ
“张槐序,这里还真是一点没变呢....”
我对他说。
“是的。上了大学,要忙的就不只是学习了。还是高中好,更单纯一些。”
“你说我们现在这样,一起散步,怀念过去,像不像步入暮年的老夫老妻?”
或许是意境太好,或许有些东西压抑了很久,有些话,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说出口了,顺理成章。
他没有说话,我心中却是一片澄明。
我和他相视看了对方许久。
最后,我们同时开口:
“你........”
“老张?离歌?”
远远的,忽然有一个人喊我们。
一张坏坏的笑脸,连两道浓浓的眉毛也泛起柔柔的涟漪,好像一直都带着笑意,皮肤很白皙,微微有点臃肿。
他向我们跑过来的时候,连带着脸上的肉都是一颤一颤的。
“你是谁?”
我和张槐序异口同声地问。
“你们这两个死没良心的,我啊,我是郝健仁。”
我仔细地打量了一下他的五官,的确是那个胖乎乎的郝健仁。
“你上的什么大学,太没人性了。”张槐序无奈地摇摇头,“居然把你好不容易攒的肉消磨成了这样。”
“你有毒。”郝健仁不禁翻了个白眼,转过头来和我说话:
“离歌,你头发长长了,变好看了。”
“是吗?”我习惯性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张槐序本能地往我身前站了一步。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就许你们回学校来看老师,就不许我回来尽尽孝道吗?”
“希望老师们看到你这张脸的时候还高兴的起来。”
“你.......”郝健仁故作心疼状捂着胸口,“我们之间只剩下互相伤害了吗?”
他们的友情是相爱相杀的存在。
“我们要不要一起去看看小百合?”
郝健仁摆了摆手。
“还是不了,我今天来这儿其实是有正事要办的。你俩逛吧,对了,别去新高三教学楼啊,喷壶这几年管学生管得越来越严了,新高三会实行全封闭式学习,啧啧啧,贼惨。还好小爷我毕业早。”
“知道了,你去忙吧。”
“那我走咯。”
郝健仁冲我们挥挥手便独自走远了。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毒舌。他被你怼成了那样,还挺惨的。”
“哟,怎么着?你想胳膊肘往外拐吗?”
“不敢不敢.......”
“那我们现在去哪?”
“去我们以前的教室看看吧。”
印象里,那栋教学楼,我们走的时候,它还是新楼,我们重回校园的时候,它也已经是斑斑驳驳了,一些教室坐落的位置也变了。
好在,我们的教室还是原来那间。
“吱呀........”
我轻轻悄悄地推开门。
高三的人已经毕业了,窗户没有关上,浅蓝色的窗帘随风如鱼尾那般摇摆,黑板上的板书还没有擦掉,用白色粉笔写下“最后的一课”,木色一式的桌子摆得不算太整齐,有的还在桌子上留了书本,仿佛主人随时会回来一般。
但他们不会再回来了,他们的青春,也不会再回来了。
仅仅只是看了一眼,闻到了教室里那股混杂着零食味的古怪温热的空气,便有一种酸涩感席卷了眼眶。
“张槐序.......”
“谭离歌.......”
我们都没有接着说下去,只因千言万语,皆因一种情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我们曾坐过的桌椅,都还好好地摆在原位,只是多了些许的划痕。
“张槐序,你画的那个小人二还在这儿也。”我瞥见了张槐序桌子上那个卡通头像,刻痕已经很旧了。
“嗯。”
男孩低头认真专注自己的事,女孩静静地看着他,时光流逝,记忆却将这两个画面再次重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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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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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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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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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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