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都市小说>戏子>这般形现,那般软绵
  人是有预感的动物。危险将至,杜见遥连夜搬离宿舍,住进齐承灏送的宅子里。偌大的小洋房,空空荡荡的,就像没有灵魂的躯壳,没有心的胸腔。

  杜见遥窝在角落里,藏匿在别人看不见的帘后,恐慌无处安放。

  她怕齐承灏知道真相,到时他定会大发雷霆,把她当叛徒一样折磨。杜见遥看到过他审问奸细之类的人物,身着军服坐在椅上,手上带有白手套,手指每点一下,竹签,烙铁挨个往犯人身上刺。刺鼻的焦味,凄厉的惨嚎,全都动摇不了他。他就这样冷冰冰地看着,直到问出满意的答案,一个手势,灭口。

  他一定会这样对待她,所以她要小心再小心。可是杜见遥心有不甘,为什么让她给日本人唱戏?八国联军,中华之耻。每次谈到这事,肖遥都恨得牙痒,她何尝不是呢。

  军命不可违,戏也总得有人唱。

  那天,杜见遥穿上许久没动的女靠,满绣鱼鳞纹,腹部大虎头,背后靠旗四面;头戴蝴蝶盔,上插两根锦鸡翎。她作穆桂英,威风凛凛上了台,一个瞪目亮相,惊艳四座。

  大敌当前,义薄云天。她骑桃花马持长剑,不让敌分寸土地。

  起初台下很安静,近藤坐在中间一张脸始终板着,也不知听懂多少。齐承灏则坐在他右侧,时不时地与他低语两句,刻板的动作和姿态,就像半个日本人。直到台上穆桂英一手托令,开口声脆,气豪迈地唱起:“抖银枪,出雄关,跃战马,踏狼烟。”,不知是谁大叫一声“好!”,瞬间炸出满堂彩。

  有心人听懂了也明白了。星火燎原,转眼间座儿齐站立,拍手叫好声如浪,久久不平息。

  胡琴拉得更猛烈了,杜见遥唱得更来劲,每步都踩在点上,分毫不差。

  齐承灏不动声色,他看看左右两边慢悠悠地拍起手,而后直勾勾地盯着台上的杜见遥,眸子里尽是七情六欲。

  近藤一板一眼地说:“齐先生,我很想见一下这位艺伎。”

  齐承灏一笑,恭敬回道:“在中国这不叫艺伎,是国粹,几百年历史了。等戏唱完,我会问下他是否愿意见近藤先生。”

  这话让近藤很吃惊,他堂堂大佐竟然还需要征求得到艺伎的同意。

  杜见遥自然不愿意见日本人,下了台她就往家里跑,连戏衣都没换。没想路口有人在示威,喊着口号,骂军阀,除汉奸。他们看见杜见遥了,把矛头直指向他,骂道:“臭戏子!给日本人唱戏,不要脸!”

  “对,不要脸!”

  ……

  一时间,街上混乱了。有人向她扔石头,差点砸到她的眼。

  殷副官闻讯而来,带着一排步兵,挡在杜见遥跟前。

  “准备开火!”他无情下令。

  杜见遥一听连忙把他的手按下去。

  “殷副官,那些只是学生,还不懂事,别开枪!”

  殷副官神色微顿,想了会儿后给她几分脸面,下令撤回步兵队,接着把她送回家。

  “齐司令有说,等会儿会来找你。”

  临走前,殷副官留下这么一句话,忽然之间又把杜见遥的心提到嗓眼,她心想一定是为唱戏的事。

  果真没过多久,齐承灏就来兴师问罪了。

  杜见遥摘去蝴蝶盔前去开门,只见他站在门外,一身黑衣,就像个幽魂。

  “齐先生。”杜见遥恭敬颔首,敞开门请他入内,“对不起,我还没卸妆。”

  齐承灏目不斜视走了进去。底楼是客厅,中间摆着两张法兰西的蔷薇纹红布沙发,沙发前是意大利的玻璃茶几,茶几脚还是镀金的;客厅顶上悬花枝水晶灯,同样是舶来品。这些全都是他精心挑选,花好几个月的功夫。

  他对她够用心,够有诚意了,而她却总是在关键时刻拖他的后腿,僻如沉玉还有今晚上的戏。

  “杜见遥,我真想杀了你。”

  齐承灏气极时依然彬彬有礼。他转身,直勾勾地望着她,漆黑的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杜见遥闭眼,抖瑟了下,但她没低头,依然平静地说:“齐先生是觉得我唱错戏了,还是没唱好?之前我就说过日本人听不懂我的戏,唱什么都一样;若是没唱好,刚才炸锅子般的喝彩声,除了我杜见遥还有谁能做到?”

  她说得没错,近藤大佐听不懂她在唱什么,但别人是听懂了,那戏词燃起家仇国恨,使得有骨气的人站起来叫好。

  这是煽动,是对他齐承灏的辱骂与挑衅。

  “你是觉得自己做的很聪明?”齐承灏逼近,抓起她的胳膊,“没有我,你早就死了,你敢还在这里与我作对?狼心狗肺的东西!”

  他咬牙怒吼,用力推开她。杜见遥没站稳,扑倒在地,戏衣上的铜环磕在瓷砖上叮当作响。

  几十斤重的戏衣压着,她翻不了身了。齐承灏痛恨,却是舍不得踩,舍不得踢。

  他失策了也失态了,他不喜欢没分寸的样子,急切地转过身,甩门离去。

  杜见遥缓缓地爬了起来,走到窗边窥视着齐承灏的车。车灯闪烁两下,开动了。她逃过一劫,如释重负,上楼脱下沉重的女靠,坐到镜前卸妆。

  “刚才你没看见,那叫好声如雷贯耳。我好久都没这么风光,这么高兴了。”

  她像在扮戏,自言自语,摘下网巾后,舍不得抹去这张花旦脸,心想如果肖遥的魂在这里,看见得有多欢喜。

  杜见遥抬起柔若无骨的手,自怜地抚着媚艳的颊,喃喃道:“你年纪也不小了,搁在从前早就嫁人,一拖到现在……为什么不早些告诉他?或许他会喜欢呢。”

  她是想他了,起身敞开水衣子。衣内层层叠叠,将她的丰腴一并裹住。太紧了,紧得她喘不过气,拿来铜剪咯嚓几下,剪断了。

  她终于变回女人了,可惜花开无人赏,对镜独梳妆,除了寂寞与怀念,什么都不剩了。

  日子还是要过的,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杜见遥转身去拿睡衣,蓦然回首见到门边有个人,站得笔直,如同雕像。

  回马枪杀得杜见遥措手不及,她六神无主,吓得失语,忘了身上只披了件雪白的水衣子。

  齐承灏全看见了,一双眼盯着她的曼妙,比她还要吃惊。

  “你骗我?你竟然在骗我!”

  缓过神,他怒不可遏。杜见遥想跑,手被他拽住了,一用力,整个人就扑倒在他身上。

  齐承灏顺势掐住她没有喉结的脖子,墨瞳里尽是怒火。如果眼睛能杀死人,杜见遥已经飞灰湮灭。

  “不,我不是想骗你!”

  她抓住他的手腕极力挣扎,没想到看起来纤瘦的人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力气。死亡在逼近,她瑟瑟发抖,眼角落下一滴惊慌的泪,犹为动人。

  齐承灏没松手,怒火正在燃烧他的理智,其实他早就猜到了,从第一眼起心里就埋下疑问,只不过他没去深究,抑或者说是在害怕,如果杜见遥真是男人,奇怪的悸动又该如何安放?

  齐承灏不由自主加重手上的力道,干脆杀死她,一了百了。可她不想死,这条命是肖遥换的,若是没了,肖遥的死便无意义。

  杜见遥抛下十多年的伪装,柔弱、卑微地向他求饶:“别杀我,我不是骗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呀,渊哥哥。”

  齐承灏徒然瞪眸,不由稍稍松手。

  “你叫我什么?”

  “渊哥哥……是我,姚瑶,与你小时候订过亲的。你梦里院子,槐树就是我家。我把你的名字刻在树上,齐渊,渊哥哥。”

  杜见遥哭得梨花带雨,脸上的戏妆却半点未花。

  齐承灏愣住了,思绪很乱。他记不清了,梦里是有个院子,大槐树下悬着秋千,可那里冰凉的,只有他一个人。

  姚瑶……姚瑶是谁?

  杜见遥抓住喘息的刹那,花言巧语:“你不记得了吗?小时候我们一起玩的,只是后来姚家遇难,我逃到梨园行,为了活命成戏子。我不敢去找你,怕齐伯父把我供出来,可这十几年来,我无时无刻都在想你呀。当初在肖府,我一眼就把你认出来了,你却认不得我,你嫌弃我是戏子,不屑于我。”

  “闭嘴!”齐承灏的梦境被打断了,头莫名地作痛。他咬牙切齿,暴戾地把她摔到边上。杜见遥跌到妆台前,撞落了妆镜。镜子落地,应声而碎,将镜中的人摔成了五瓣。

  杜见遥恐慌,怕是活不过今晚。她望着齐承灏不停抖瑟,半边水衣子不争气地滑落下来。她惊叫,来不及拉便蹲身抱作团儿,以此挡住无限春光。

  齐承灏眼中的怒变成了另一种邪恶的味道。他走过去,扼住她两只纤细的手腕,硬生生地把她拽起来。

  “不要,不要这样。”杜见遥摇着头,哭着乞求,“我没想骗你,我只是想呆在你身边,不得已……”

  戏妆终被泪痕染花了,口脂斑驳,失了原先的颜色却别样风情。

  齐承灏把她按在妆台上,看着她的泪眸,突然冷静下来。过了半晌,他小声问:“你有多喜欢我?”

  杜见遥抿了下嘴唇,颤声说:“从小时候就喜欢了,可你不记得我。”

  “姚家,我记得,因反袁项城被灭门了。我与姚家有过婚约?不记得。”

  话落,他把手移到了杜见遥的身上,冰凉的指尖滑过她的肌肤,停留在那片被埋没许久的凝脂上,激惹起桃花般的红。

  “既然你喜欢我,那就证明给我瞧。”

  他霸道地勒紧她的纤腰。杜见遥受到惊吓,一下子止住哭。

  这该怎么证明?这又能怎么证明?她看齐承灏解开衣扣,瞬间就明白了。

  身体不懂得欺骗,在他把手伸过来时,本能地蜷缩躲闪。她的谎言支离破碎,却因那抹妖娆,没被他发现。

  逃不了了,她被钉在狭窄的妆台上,埋在一堆五彩脂膏里。破碎的镜子映出许多个她,不堪的、屈辱的,臣服在他的身下。ωωω.χΙυΜЬ.Cǒm

  对齐承灏而言,不过做了早该做的事。他很生气,不想这么轻易放过她,带着几许惩罚的意味侵入未被采撷的地方,施起狠劲,只顾自己舒服。

  她千方百计保住的贞洁就这样随意地失在他的手里,连张像样的床都没有。因为疼痛,她弓起身,底下无托,她只好伸手盘住他的脖颈,悬着,颤抖着,像块落在波涛里的浮木时起时伏。

  他尝到初红滋味,一下子狂乱了,打理得很精致的发丝随着剧烈的动作垂落下来,他的清雅高傲,他的自律理智全都崩塌。

  他成了俗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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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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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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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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