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梦到许多人。
才上高一,第一天就认识了周谨谕。他是个转学生,穿着白衬衣,显得他整个人极为白净。
班里大部分女生都由初中同学一块上来,看到他,好奇地围在一块悄声议论。
他的位置被安排在许若书前面。
一上课,许若书就大刺刺地将脚搁到了他的椅子上。
自那一刻起,周谨谕就讨厌这个没礼貌的女同学。不仅没礼貌,还格外横蛮不讲理。即便衣角擦过她桌子也必招得她一番冷嘲热讽。
渐渐地周谨谕也看出来了,她对别的同学基本都不爱理睬,偏偏只对他,似乎每一处都看不过眼。
他不爱理她,觉得跟她多说一句话都是厌烦的。
所以对于她的挑衅,他一般连眼皮子都不抬。
然后有一天,她拦在了学校的后巷子里,眼睛瞪得老大地质问他,“你为什么不回我的信?”
哦。那是他的生日,他的课桌里被塞了很多明信片以及礼物盒子。他潦潦草草地看过,看到了她的。就一张照片,照片后面写着四个字,“生日快乐。”
他顺手丢进了垃圾筒。
“我为什么要回你的信?”他这样回答她,神态不耐极了。
少女第一次认认真真地喜欢一个人,不会表现自己的可爱,也不会表达自己的喜欢,看他这模样,就恼恨得不得了,扑上来就抢过他手里的一迭书,哗啦啦扔在地上。
其时刚下过微雨,地面湿漉漉的,所有的书都溅上污水,周谨谕脸色铁青,怒道,“你这样的女生,我永远也不会喜欢!”
许若书愣愣地看着他,眼里渐渐灌满了泪水,一声不吭地,转身就跑走。
从此后她再也不理睬他了。正眼也没再看过他。
他有点不习惯,有时候故意弄掉她课桌上的本书或者笔盒,她连眉毛也不抬。
然后有一天,他陪奶奶去菜市场买菜,很突然地就看到了她。她半蹲着在一个案板旁,穿着齐膝的水鞋,很努力地刷一个桶。那桶极大,他远远地看着,十分担心她一个不小心,就会跌到桶里去。
她身边的女人有点肥硕,砰砰地在砍鱼,嘴里骂骂咧咧地。
他突然就难受极了。
后来,他有事无事就喜欢绕到她家附近去,常常远远地看一眼她,每一次看到她,她似乎永远在挨骂。
他想,也许就是那时候,他发现他的心会疼,突然意识到,自己其实喜欢她。
再后来……他帮她捡了一次鱼,用行动大大方方地正式向她表明,我关心你,我在乎你……xiumb.com
她简直不要太得意了。天天拿他曾经说过的不会喜欢她的那话来挤兑他。
他心里其实有点羞恼,可是看着她那眼梢眉角都喜洋洋的样子,又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
周谨谕还算收敛的,但许若书可不是。渐渐地,同学们就看出端倪来。关于他俩的话题很是沸沸扬扬了一阵,连老师看他俩的目光都有点意味深长,但或许一个身份特殊,一个又是个难缠的主,索性也撒手懒得管。
然后那一天……他们约好了要出去走走,看看这广阔的世界。其实只是许若书看出了周谨谕的不开心,她一心一意地,只想让他高兴起来。
中午的时候,母亲突然叫她一块去送鱼,她看看时间,就不想去,母亲就把脸沉了下来,开始数落她。她听得厌烦,只好跟着上了车。
在车里,母亲突然就问,“那小子是谁?”
许若书大吃一惊,一侧头,就迎上母亲阴沉厌恶的目光。
她还没得及答话,母亲已经开始辱骂她,她想,她一定是被骂懵了,又或者被骂的太多,终于忍受不住,她开始还击她,她问她,“你这么讨厌我?干嘛生我?”
母亲怔住了,咬牙切齿地,“谁生了你?你就跟你那个妈一样,贱……”
许若书一时没反应过来,母亲还在喋喋不休地骂,她的怨恨似乎永远无休无止。
许若书梦一般地反问,“我的那个妈?我的哪个妈?”
母亲置若罔闻,越骂越来劲,脸上表情狰狞,车速也越来越快,许若书突然觉得了害怕,叫了一声,“妈……”
母亲尖叫一声,“不要叫我妈!”
许若书看她神情不对,方向也握不稳,伸出手就想握住她的手,她却一声接一声地尖叫起来,车子开始东歪西摆起来,许若书更是惊骇,不由得紧紧地抓住了方向盘,试图把方向扶正,母亲腾出一只手来打她,边打边不清不楚地骂。
许若书吃了疼,身子微微一缩,就这一瞬间,眼角余光看到一辆轿车迎面驶来,而她们,正以飞快的速度撞向前去。
她只来得及惊叫一声,慌乱中,似乎是母亲重重地推了她一把,母亲的身子顺势压在了她身上……
许若书的泪汩汩而出。
就是母亲的那一推一压,她活了下来,母亲死了。
她连最后一句话都没来得及留给她。
许若书清晰地看到几乎疯了一般的自己,在医院里放声大哭。
“好了,若书,好了……”一把温和的嗓音静静传来,一双强有力的手臂轻轻地将她搂在了怀里。
许若书睁开眼睛,泪眼朦胧。
周谨谕的唇温柔地落在她额上,“好了,若书,你终于醒了。”
他的唇微微有些凉意,许若书怔怔地看着他,她刚刚才在梦里见过他,但似乎已经过去非常久非常久了。
她伸手将他脖颈揽住,含着泪低低叫了一声,“周谨谕。”她的唇贴在他耳边,“妈妈死了,医生说不好意思……那儿有电视,电视里在播新闻,说x县地震了,我好怕,我借了电话打回去找你,我打了好多电话,然后……他们说,对,是的,x县地震了,在统计伤亡名单,问我在哪儿……他们告诉我,没找到你……没找到你……”
她的声音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所有的记忆全涌回脑海心间里,她似乎看到那一刻的自己,疯了一般地狂叫,医生和护士都扑过来摁住她,她又踢又咬的,有人叫道,“快给她打一针!快点!”
“妈妈出事得太突然了,我没来得及告诉你……我要是早一点告诉你,你不要去等我……”许若书语无伦次地继续道。
“好了……”周谨谕手抚上她面孔,“没关系的。没关系的。”他亲亲她的眼角,“你看,我好好地,一点事也没有。”
许若书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地看着周谨谕,她看得十分专注且仔细,似乎是要审视他有没有受过一星半点的伤害,周谨谕微微抿紧唇角,一动也不动地任她看着。
半晌,许若书轻吁出口气,默默地靠紧了周谨谕。
周谨谕听到她极轻地说了声,“幸好啊……”
病房门被推开,高爸高妈扑了进来,高妈还没开口眼泪已经刷刷地,“若书……”
这才是她的妈妈呀。
许若书一颗心终于静静地沉淀下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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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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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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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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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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