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地打扫完毕,清点出此次敌袭损失名单,死亡四人,重伤十二人,轻伤四十几人,好在伤地都不重。
死者已经着人将尸首送回老家安葬,发放抚恤银两,受伤的也有银钱补偿。
酒肆的掌柜的和伙计,以及一众舞姬都已平安送回了域狭关。
霍麒麟晚上没吃好,在修修补补勉强能住的营帐里给自己煮了一碗面。
从被擒住至今,卫媔已经两天没睡觉了,她困到坐着也能打呼噜。
霍麒麟煮好了面,端着碗坐在卫媔对面,一边听着她的呼噜声,一边秃噜着烫嘴的面条。
你来我往,此起彼伏。
半碗下肚,霍麒麟身心舒畅地吐了口气,慢悠悠的开口,“你那怂包弟弟只怕不敢再来了,你还睡得着,心也是真大。”琇書蛧
“……”
“现在不能杀你,等我吃饱了,先把你剃成秃子,我这心里也能解解气。”
卫媔倏地睁开眼睛,哇哇大叫起来,像个悍妇。
霍麒麟笑了,“没睡啊?那正好,咱们来打个赌,猜猜你们营地几日能破。”
“做你的白日梦!”卫媔瞪着他,“姑射大营防线犹如铜墙铁壁,坚不可摧!就算你们霍家军死绝了,天虞国灭,我们姑射大营一样坚守,万年不破。”
“那可未必。”霍麒麟端着面碗朝前探了探身子,笑得意味深长,“敢不敢赌?你若赢了,我放你离开!”
卫媔看他这从容不迫的样子,突然紧张起来,“你这话什么意思?”
霍麒麟不说话,继续吃他的面。
一边吃还一边吧唧嘴,气得卫媔愤怒挣扎,“你到底什么意思!”
“卫姑娘且等一等,一有好消息,霍某第一个通知你。”话落,霍麒麟坏笑一声,他就是故意的,看这个凶婆娘还有没有心思睡觉。
营帐外忽然传来急促脚步声,一个士兵气喘吁吁地禀报,“少将军,那小子跑了!”
霍麒麟将面碗往桌上一放,掀开帘子出去,“什么情况?”
“他说要去撒尿,结果打伤了我们的一位兄弟,抢了一匹马跑出营外去了。”
还真是个刺儿头,霍麒麟一阵头大,“快去派人追回来,不然老子没法交代!”
“是!”
士兵立即喊了几人,一起上马追出营外。
霍麒麟沉默了片刻,突然心头一跳,“他不会是去救人了吧?”
——
卫羌等人没敢从大路离开,逃进了山林之中,翻越了几十里路。
直到天光放亮才进入了姑射境内,确定身后再无追兵,这才算将心揣回了肚子里。
森林里的路不好走,途经一处浅溪,马儿放慢了步子喝水,有的人伤得太重,在连续骑行之中血流不止,需要立刻包扎。
出了这片林子,再前行二十里路就是姑射大营,卫羌命众人先原地休整。
此次是他善作主张,从营中挑选了三十名精明偷袭霍家军。
结果回来的时候剩下不足一半人,阿姐也没救回来,好在还绑回来一个天虞的七皇子,此人罪大恶极,是姑射人人得而诛之的存在。
有他在,不算无功而返。
父亲应该不会责怪他的鲁莽。
只是死去的那些兄弟的家人,还需好好安抚。
“将军。”肖都给卫羌递了一个水囊,“此处是上游,水质清澈,您先解解渴。”
卫羌接过来,咕咚咕咚地灌了几大口,擦了一下嘴角,看向不远处闭着眼睛低着头的“俘虏”。
“肖都,你去检查一下,别让他死在了路上,不然这次就亏大了。”
肖都应是。
清晨的林间弥漫着一股厚实的木质气息,露水结成晶莹的水珠,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的枯叶上。
忽然,一阵风轻轻吹来,卫羌闻到了一股特别好闻的花香。
他又在空气中嗅了嗅,目光四处查看。
此时虽然枯木逢春,树木开始抽枝发芽,可林中地面盖了一层厚实的枯叶,并未有半株花的影子,又哪来的花香?
卫羌警惕地站了起来,却感觉到了一阵头晕目眩。
“不好……”他脸色大变,一句完整的话没说出来,咣当一下倒在了地上。
其余人也发觉异常,浑身瘫软,四肢发麻,陆陆续续地倒地。
“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七……怎么还没晕?”
随着一阵诧异的嘀咕,矫健的身影从树梢上跳了下来。
“嘶……”
草鞋的缝隙里穿进来一根树枝,扎得少年一咧嘴,一蹦一蹦的跳了出来。
卫羌看清那个纤瘦的身影,她脸上血迹已经清理干净,更显得皮肤白皙,五官精致俊秀,那双眼亮如繁星,澄澈生辉。
卫羌又惊又怒,“竟然是你?”
“没想到吧!”燕然神情中有些得意,“为了追上你们,我可是跑死了一匹马!不过中了我的迷香还能不晕,算你们厉害!”
她不敢再耽误,本该晕倒的人却清醒着,无非两种结果,不是他们抗药性强,就是她的药保存不当,受潮失效了。
以防他们恢复得太快,燕然立即跑到宁淮苏身边,一脚踹开旁边的肖都,解开他的穴道。
她拽起宁淮苏的胳膊,却见他缓缓抬起头,英俊苍白的脸庞有几处血污,薄唇紧抿嘴唇干枯到裂出血缝,看起来非常疲惫憔悴。
他浓黑长睫遮盖的眸色里,情绪复杂难明,薄唇紧抿,像是有话,却又不想说的样子。
宁淮苏原本是低着头,燕然还以为他晕了,可他既然也醒着,那显然是药效出现了问题。
对上他欲言又止的目光,燕然将其解释为窘迫。
谁叫某些人自大地说:“我还没死,用不着你救!”
呵,今天要不是她,就当人阶下囚去吧!
“看你怎么谢我!”燕然哼了一声,傲气地挺直腰板。
宁淮苏:“……”
她一扭过身,将宁淮苏的胳膊扛到自己的肩膀上,拖着将他送上一匹马。
恐怕宁淮苏多多少少也吸入迷香,四肢无力,跌坠马下,燕然和他共乘一匹。
她坐在前面,从后将他的长袖子捋过来,在腰前打了个死结,“坐稳了,驾——”
棕马速度极快,纵横驰骋在林间,很快消失不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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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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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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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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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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