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时候,队伍的末尾却多了一个人。
“娘娘……”
宋皇后微微抬手,阻止了鲁嬷嬷的话。
就这般行了一路,将到坤宁宫时已近子时,羊角灯的光亮有限,隐隐照出远处宫墙下,缓缓走来的一个高大身影。
“殷公公,这么晚了,您还在当职!”鲁嬷嬷笑着上前问候。
明知这个时间等在这不可能只是当值,况且,哪有深更半夜的大内总管当值却一个小太监都不带的。
只是人多眼杂,该说的话还是不能落下。
殷承远缓缓点头,绛红色的长袍几乎与宫墙融为一体,径自走向众人拥簇的中心。
他身姿挺拔如松,不卑不亢地朝宋皇后拱手:“娘娘万安。”
宋皇后微微额首,没有说话。
殷承远目光淡淡扫了一眼众人,“夜深了,娘娘下次若要外出,还是多带几个人手,免得被一些宵小有机可乘。”
话音方落,谁也没看到他是怎么动的,只见眼前暗红身影一闪,已经出现在了最末端的一个小太监面前。
五指成爪,一把扣住了小太监纤细的脖子,将其拽到了眼前。
岂料那小太监早已是强弩之末,正苦苦坚持着,被他这么猛地一抓,脑袋无力支撑般的摇晃了一圈,两腿一软,直接在他手中昏死了过去。
殷承远长眉一凝,不是刺客?
“殷总管,本宫长着眼睛,尚有明辨是非的能力。”宋皇后恼怒地瞪向善作主张的人,急声催促,“鲁嬷嬷,快将人抬进去,将张御医请来。”
鲁嬷嬷忙应是,指使两个小太监上前,从殷承远手中把人接下来,抬进了坤宁宫。
殷承远被责怪了也不恼,轻声道:“娘娘息怒,奴才也是担忧您的安危……此人是谁?”
“不劳殷总管费心了,夜深了,本宫先回去了。”
殷承远看着宋皇后进了坤宁宫的大门,立在原地,若有所思。
房门关上,宋皇后来到榻边。
床上趴着的瘦小少年已经脱去了太监服,露出伤痕累累的后背,血肉模糊,让人不忍直视。
鲁嬷嬷看了都直呲牙,“娘娘,这郦王世子好强的忍耐力,背上没一处好地方,一路愣是吭都没吭一声,换一个人,估计早都嚎破了嗓子。”
宋皇后秀眉凝着,“詹韵之好狠的手段,竟将人打成这样。派人去请张御医了吗?切莫不要声张。”
“娘娘放心,老奴派杏雨去了。您伤寒尚未痊愈,折腾这半宿只怕要加重了,张御医来了叫他先给您诊脉,也算过了明路。”
宋皇后颔首,她确实乏了,被嬷嬷扶着回到了寝殿。
张御医从被窝里被拽出来,听说是坤宁宫传召,半刻不敢耽搁,背上药箱,便和皇后身边的大丫鬟急匆匆地前往坤宁宫。
皇后脉象平稳,除了未愈的伤寒并无急症。张御医心里正纳闷,这么急匆匆地将他叫过来,不可能只是这样……
果不其然,从皇后那出来,杏雨并未让他离去,而是悄悄带他来到了偏殿。
张御医心里顿时明了。
推门进去,床上躺着个半死不活的人,竟然是郦王世子,张御医顿时有些愣住了。
上次给他诊看,还是两月前演武场坠马那次。彼时还只是受惊,伤得不重,人虽然瘦弱却也精气十足。
可现在却奄奄一息,背上的伤痕一看就是硬物抽打所致,二寸宽凸出的红肿纵横交错。
破裂的衣服缝隙里甚至还有未融化的盐粒,伤口上撒盐这种极尽折磨人的酷刑实在残忍,竟然都用在一个孩子的身上,到底是多大的仇怨啊!
“杏雨姑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奴婢也不知情,是皇后的意思,还请张御医为他诊看一下,可还有救?”
张御医点点头,立即将药箱放在一旁。上前托起手腕为其号脉,片刻之后,张御医眼中闪过惊诧的光芒。
“张御医?可是情况不太好吗?”杏雨见他脸色惊变,也跟着紧张起来。
张御医一言不发,面色凝重地换了另一只手继续诊,同时目光看向少年的脸。
眼窝深邃,眉骨突出,鼻梁高挺,下颌清晰,这样一张雌雄难辨的脸,若非探过了脉象,就算当面告诉他这是个女娃娃,张御医也不会相信的。
这件事不知皇后知否,张御医将她背上的伤上药处理好,立即又折返回去。
宋皇后听说张御医去而复返,还以为是人不行了,立即吩咐鲁嬷嬷,将张御医带进来。
半百老头被沉甸甸的药箱压得有些弯了腰,一迈过门槛,精明的眼睛瞄了一眼侍候两侧的婢女,当即低头道,“皇后娘娘。”
宋皇后看了眼鲁嬷嬷,鲁嬷嬷立即屏退了众人,关上了门。
“张御医请说。”
“皇后娘娘!这,这郦王世子……她竟是女儿身。”
宋皇后闻言瞬间坐不住了,难以置信道:“你说什么?女儿身?”察觉声音太大,恐隔墙有耳,立即又压了下去,“张御医可判断准确?”
“男女脉象跳动大不同,臣行医看诊几十年,绝不会在这上出错。此女的面相雌雄难辨,许是因着体内有胡人血统的缘故,五官棱角分明,自带了英气。可确确实实是女子无疑。”m.χIùmЬ.CǒM
宋皇后若有所思。
前往骁华宫的路上,太子曾派人传讯,让她务必护下郦王世子,将其平安带离骁华宫。
太子在外人的眼中一向都是虚怀若谷,温和近人的形象,可作为他的母亲,却是再了解不过他的性情。
在这随和的表象之下,实则傲岸不群,藏着一颗漠然无情的心。突然与谁走得很近,必然是对方身上有可利用的价值。
除了自小追随在他身侧的魏峥可以得到他绝对的信任,对于任何人都时刻抱有警惕之心。
这也是他为何迟迟不肯定下太子妃的缘由之一,自小在这深宫长大,见惯了尔虞我诈,权谋至上,他也会有疲惫心累的时候,不想连枕边人都提防着。
宋皇后现在却有些不确定了,太子是否也知道这郦王世子的秘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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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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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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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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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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