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仰着头,满眼真挚地看着扶桑笑着。
龇牙咧嘴地笑着。
扶桑眼底溢出了难得的温柔,小声呢喃道:“你在傻笑什么呢?”
万望川扬起手,在她的脸上轻轻滑动,“从前不觉得比那些才子少读书,有什么好遗憾的。如今碰到你,就觉得当初还是该多花些心思在文章上。
最近老是在想要怎么才能表达我心里对你的喜欢,可是除了你这般甚好,你那般可爱体贴之类的,再也找不到什么能讲的了。”
万望川长叹一口气,哀叹道:“老夫人还真是不曾欺人,书到用时方恨少啊。”
如果说李离像秋夜里梅山县的月亮,清冷又孤傲;
萧殊就是春季里,山间的清风,带着寒气也带着希望;
而只有万望川就如六月刚升起的太阳,有一些大胆的灼热,又夹着无法躲避的明亮。
扶桑浅浅淡淡地笑着,“你也不用妄自菲薄。读书人有读书人的好,但是天下的百姓,百姓的天下,不止是靠嘴上说说就能维护和保全的。
所以你这样既能上得了马背,在战场上为国厮杀,还能认得几个简单的字,已经算很好的了。”
万望川的眼睛笑得月牙露出,“前几个魏净友还在和我争论。到底什么样的姑娘最好,我就和他说了,只有自己碰到了才知道什么样的姑娘最好。
从前我还以为要找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中规中矩的妻子那样最好。
这才短短的一年多时间,我就觉得当初脑子里想的都不能作数的空想。”
扶桑被他逗得乐得不行,赶紧岔开了话题,“你去拿几张纸过来,我们先讨论讨论命名的事。”
万望川又在扶桑的怀里撒了会娇,撅着嘴很不情愿地爬了起来,“的了,少夫人。小的这就去办。”
看着他回头朝自己做着鬼脸,扶桑在矮榻上笑得直不起腰。
万望川很快地就从书房里拿来了笔墨纸砚,把纸张摊在榻上的小桌子上。
他和扶桑在桌子的两边,对视坐着。
本来扶桑是要叫巧月进来研磨的,万望川拉住了她半悬在空中的身体,“虽然我不喜读书,但是研磨这点小事,还是交给为夫来为夫人效劳吧。”
扶桑摇摇头,“你啊!我还真是拿你没有什么办法。”
万望川呵呵地笑着,手里研着磨,眼睛寸步不移地放在扶桑的脸上。
“我和你相处的时间本来就不多,我可不想连着这点时间,还有巧月在旁边碍手碍脚的。”
立在外间随时候着的巧月,心里此时已经开始骂上了。
姑爷还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这会儿嫌她碍手碍脚的了,怎么给他递话的时候,就不嫌她碍事了。
万望川哪里知道外面的巧月在想什么。
他的一门心思都在扶桑身上,见扶桑不恼他,又接着说道:“我要趁着还没有孩子的时候,多霸占一点你的时间。
从前我也是听军营里别的兄弟抱怨,什么妻子有了孩子就忘了丈夫之类的,我怕你以后也是那样。”
扶桑可不会接他这个话题,万望川这点小心思她还能看不出来。
孩子都还是没影的事呢,他这天外飞来的醋也太酸了一些。
毛笔浸上墨,扶桑语气轻柔地问道:“阿娘的名讳是……”
感受到扶桑在小心地照顾着自己的情绪,万望川很坦然地笑道:“不用这般担心我。阿娘的名字叫夏竹秋。”
扶桑认真地在纸上写下了名字。
然后开始细细思考起来。
边想边说道:“既然涉及皇家密事,定然是不能直接用了阿娘的名讳,而且同音的字也断然是用不得的。
虽然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可若是被有心人揣摩到了,那里面也定然是有文章可以做的。”
万望川感叹道:“谁说不是呢,就连府中的婢子,花草这么些年,都没有敢用这三个字的。生怕就哪天被别有用心的人听到去了,拿到皇上的面前去搅一番是非。”
扶桑想得认真,“阿娘的名字,竹秋二字是二月的意思,姓氏又是夏天,有了春夏……”
后面的话,扶桑没有说出口。
有了春夏却没有秋冬。
这个名字正对应了她的人生,只经历了长大成亲生子,却没有看着自己的儿子长大,她自己也没有等到老去。
有些东西就和命中注定一样,巧合的有些让人害怕。
明明就是一个带着美好祝福的名字,现在看来就和谶语一样,结局的悲惨,难道就是从名字取下的那天就已经注定了吗?
写下了几个词,最后扶桑单独抽出一张纸,在上面工工整整地写下了两个字。
“星序”
等墨汁干掉,扶桑把纸转了一个方向,正对着万望川。
指着上面的两个字,缓缓解释道:“序是取自霜序,意为九月,代表了秋季;星是取自星回,意为十二月,代表着冬天。
再来呢,这两个字明面上还有官阶的意思。虽然听起来会让人觉得很世俗,但是却不会让人多想。
这样明面上,旁人最多也就说你是个官迷。而私下,我们却为阿娘补上了一个四季圆满。
而且我想阿娘在天上,带着对你的祝愿和期盼,也会化为星星。她肯定也希望,你能有自己的人生。
星序二字,还有你们各自在不同的天地,获得新生的祝愿。”
万望川的眼睛涩涩的,胸口一口气久久没有疏散,如果一个不小心,估计他就会姑娘家一样,哭了出来。ωωω.χΙυΜЬ.Cǒm
他怕自己眼泪已经掉出来,别过脸去。
用袖口擦了一下眼角,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绪。
这样的扶桑,让万望川怎么能不动容和心悸。
都说人死如灯灭,万望川也一直在告诉自己,从自己出生那一刻开始,他的生母就已经没了。
天底下那么多没父没母的孩子,他和万望川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现在扶桑却告诉他,他的母亲一定还是在思念着他。
就算她说的都全是些歪理,但是万望川还是愿意相信。
明明扶桑已经做得很多,考虑得很周到了。但是她还是在阿娘的这件事上,对他始终带着小心翼翼。
这就像他小时候,明明什么都做得很好了,但是因为怕让姑姑和祖母担心,就小心地隐藏着自己的真实情绪。
被人这样保护,万望川今生还是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有一种怎么也理不清的情绪,在心中疯狂地蔓延四溢。
“扶桑,你在我面前真的不用这般谨慎和小心的,就算是我不开心的事,你不小心说了出来,我也不会觉得有什么接受不了的。
你看看,你明明都是在为我考虑,还要一直照顾我的情绪。难道,我在你面前表现得就这么差劲?
才会让你觉得,我连阿娘这些事情都不敢去想,不敢去听?”
万望川把写着“星序”二字的纸张,拿在手里悬在空中,仔仔细细地又把扶桑说的那些,在两个字上细致地一一琢磨和对比。
忽而觉得,突然就能看得出扶桑字里蕴藏的力道和感情。
这么多年,对字画一窍不通的万望川,似乎也懂得了其中的一些奥义。
看看字,再看看人,再看看字。
万望川突然露出一丝惊喜之色,赶紧朝着扶桑笑道:“我今儿个觉得,好像我对读书写字,还是有些慧根,只是这慧根开得有些晚,如今才真的觉得字里行间都是有精气神的。”
他这天上一句,地下一句的,搞得扶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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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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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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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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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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