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我也随师父一起殓葬过不少人。
但最亲的人离别在即,我还是免不了伤心。
眼看着师父突然直直地倒在了床上,双眼紧闭,我无法控制住自己,不断呼喊。
“呼!”
突兀地,一股风刮出!
这风,竟不是从屋外刮进屋内,而是从我面前刮起。
是从我师父身上刮出,仿佛直接冲进了我的身体里,冰寒彻骨,冷若钢刀!
干我们这一行的,当然免不了遇到古怪的事。
不对!
准确来说,我们遇到的从来都是古怪的事!
阴风,我也早已见怪不怪。
同时,我的心里也产生了一丝明悟。
这肯定是师父在提醒我,不要只顾着伤心。
师父的本事,我自然是知道的。
怔愣地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他,十来秒后,我压制住了内心的伤恸,赶紧照着师父的嘱咐,行动了起来。
我冲出了卧室,冲到前厅,把供奉着祖师爷案台上的香炉拿了过来,放到师父床边。
又拿出了一把香。
数了二十根之后,一并点上。
香,在民间信仰,尤其是我们这类从事和死人打交道的工作的人而言,都是重要工具。
能连接天地,沟通鬼神。
我在香炉前跪了下去,双手捧着香。
诚心祷告了一番后,我才将手中的香,朝着香炉插去。
“嘭!”
就在我将香插进香炉中的瞬间,竟有一声轻微的爆炸声传出。
香上燃着的香头,竟是猛地一炸。
二十个小小火星,同时自二十支香的香头上窜出。
如一个小小的烟花,陡然迸射。
只是,眼见到这二十个火点就要冲到我的脑门之际,从师父身上又刮起一股阴风。
这风一冲出,便裹住了二十个火点,往外冲去。
而在这阴风之下,火点竟未曾熄灭。
“嘭!”
当火点快要冲到窗户之际,并不猛烈的风势,将紧闭的窗户撞开。
那二十个火星,随风冲到屋外,消失在了夜空之下。
我眉头直皱。
该学的,我差不多都学了。
比起师父,我最多只是功力较弱。
可这一幕,我却实在不明白。
将香插好固定,我向床上的师父磕了三个响头后,才朝着他看去。
刚刚那肯定也是师父他老人家的安排。
可这到底是何用意?
最后,我便跪在地上,死死地盯着香炉中的香。
一支香只能燃烧一个小时。
师父说过,香断之前,香灭即续,所以我不敢睡觉。
这一等,便等到了黎明到来。
现代,是科学社会。
我也读过书,虽然高中肄业。
虽然做的殓葬尸这下九流的阴神职业,但我依然相信现代科学。
在这个过程中,我是想过打救护电话。
只是我刚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床上的师父,发生了让我惊骇无比的事。
我亲眼见到,还在缓慢呼吸着的师父,皮肤的颜色,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
他躺着的状态,也同样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看起来僵硬。
甚至在我换了三四次香之后,他的身上开始缓缓出现浅黑的斑点!
这,是正常死亡之后的尸变!
师父,已经死了?
如果是普通人,肯定会被这现像吓一跳。
然而,做为殓葬人,我却知道这是为什么。
师父他老人家,在对抗死亡!
这才是让我吓到的地方。m.χIùmЬ.CǒM
我们的天职,就是替已死的人接受死亡。
可现在,我的师父居然自己也开始抗拒死亡了?
当然,我虽然被吓到了,但也明白了,师父身上肯定要发生更加不可思议的事。
他的嘱咐虽然让我无法理解,但一定十分重要,绝对不能被破坏。
那时起,我也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嘭嘭嘭!”
就在黎明的第一缕阳光越过了地平线,我刚好重新换过了一次香的时候,虽重但却不急的敲门声响起。
我微顿了一下,连忙冲到门口把门拉开。
登时,一道巨大的影子从我头顶压落。
心理上,我甚至觉得气温都下降了一两度。
我抬起了头,这才看到,站在门口的是一个身形壮如大山,外貌宛如金刚的巨大汉子。
他有两米的身高。
虽穿着宽松的衣物,但依然能看到他全身的肌肉,鼓如磐石。
方脸圆目,五官慑人。
脸上长满的络腮胡,如一根根钢针。
而他的额头一角,还有一块漆黑的胎记,如一把小斧子。
修罗托命,斧钺临头。
从这人的面相以及他额角的胎记来看,这是典型的修罗转世,血现四方的命格!
前世是沾满鲜血的大恶人,遭斧砍头。死前含怨,死不瞑目!
这一世,他也该是大恶人,威震鬼神。
事实上,我觉得气温突然降低了两三度,就是从他身上感受到的若有若无的煞气。
我曾和师父一起殓葬过的,被枪决而死的一名连环杀手身上也出现过。
但是,没有他的浓烈。
就在我因他的到来而吃惊之际,他朝着我拱手抱拳,问道:“敢问,可是肖魏魃肖小少爷?”
我微微点了点头。
“扑通!”
才刚点头,他突然就跪了下去。
咚!咚!咚!
连磕了三个响头,他才开口说道:“少爷,我来送鼎爷了,还请让我进屋!”
师父说过,不能拦。
我虽不解,但并没有多问多说,让开了身。
这壮汉又磕了一个响头,这才起身,进了屋,走到了师父的床前。
又是扑通一声,他又冲着师父跪了下去。
“鼎爷,香只有二十根!我老八,虽然没多少本事,但承蒙您关照,过了难关大劫,此恩难报!我便厚着脸皮,自请送您最后一程,烦请如愿!”
咚!
话音落下,他再度向我师父磕起了头,力量与声音都比之前大了许多。
连磕了三下。
“嘭!”
只听一声轻响。
香炉之中的二十支香的其中一根,自香下竹签部位炸开。
香断!
香灭!
“多谢鼎爷!”
这叫老八的壮汉,双眼陡然一亮,朝着师父抱拳大呼。
正在他准备起身之际,又有一阵风刮来。
依旧,这风是自师父身上刮出。
风吹到了掉落在地的香上,刮得香转了一圈。
最后,那灭掉的香头,正好指向了还站在门口的我。
我还没反应过来,老八先有了反应。
“鼎爷,我明白了!”
他又朝着师父拱了拱手,旋即跪在地上,转身面向了我。
“小少爷,鼎爷有令。从今天开始,我老八这条命就是你的了。”
“若此次鼎爷能过了鬼门关,安然下葬。从此往后,为小少爷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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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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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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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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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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