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栾煜自言自语地念:“赵梦瑶?”
江清沂说:“不是,李梦瑶。也不是拗口的名字,可就是怎么那么奇怪啊。”
云栾煜叹口气:“是,难听。我还是觉得赵卷卷比较可爱。你应该问问风水先生,如果就叫赵卷卷,会不会折寿。”
江清沂严肃认真地愣住:“哦,确实,我怎么没想到。”
这孩子是操心操傻了么。云栾煜替他累得慌,又真心实意地替赵卷卷着急:“那孩子呢?孩子现在怎么样?”
江清沂停顿了一会,忽然叫他:“云栾煜。”
云栾煜说:“嗯?”
江清沂说:“以前,我一个人带孩子的时候,也有过这种事儿。而且你知道吗,我们做这个工作,孩子来,孩子走,怎么来,怎么走,其实都是个固定流程,那时候没有你,我也没这么难受,挺奇怪的,我以前觉得人生没什么难受的。”
云栾煜顺着他的心意哄他:“你这么说,倒仿佛是我的不是了。”
江清沂说:“确实,我看完全是你的不是。”
云栾煜给他气笑了:“我有什么不是了?你不如说出来,我好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江清沂说:“你抱我了!你这么个美人胚子!抱完我就跑了!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先撩者贱!不娶何耽!”
这回云栾煜是真没听懂:“什么?你那什么什么的都是什么意思?”
江清沂说:“意思就是:我想你云栾煜,你想我吗?”
他不吼又不笑的时候,原来说话的声音仿佛高级的磨砂玻璃,低柔沉眠,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热烈和性感。
云栾煜清了清嗓子,半晌说:“你在哪儿?”
江清沂说:“北京啊。”
云栾煜翻白眼:“不是!我是问你现在站在什么地方。”
江清沂“喔”了一声,详细描述说:“友谊医院,赵卷卷在病房,里面太安静了,我憋得难受,就到院子里透透气。”
云栾煜扯着她的电话线,往窗前挪动了一点,抬头往窗外看:“江清沂,你那儿天气好吗?”
江清沂点头,看着皎洁明朗的一轮满月,悠长地吐出一口气。
那些雾在她眼前散开,遮挡不住白月光的明亮,仿佛是护着她活到今天的那些运气,就算冰冷,也始终绕着她打转转。
然后她笑起来,告诉云栾煜说:“天气特别干。跟桂林一点儿不一样,我都不能笑,一笑就觉得脸都裂了。”
云栾煜从窗口看不见月亮,这里楼很密,也许是阴天或者夜太深。
总之他什么都看不见,江清沂的脸因此在他脑海中剧烈地清晰起来,是笑的,又开朗又盎然,眼角暖呼呼地耷拉着,笑纹一丝一丝的都是由衷,连下巴上乱糟糟的胡茬都透着那么舒服。
他说:“江清沂,我很想你。”
有些话不能说。
不说出口的想念,仿佛是游戏冲突里的bgm,明明始终在那儿,但你不注意它,它就那么行云流水地自己跟自己热闹着。
但是想念一旦出口,就如同滚滚的泄洪,你觉得自己玩着的那个角色死了,爆破的画面骤然静止,文字飞散,只剩下那首连绵不绝的音乐继续着,自顾自的,怎么听都显得悲伤。
那时候你就会想:啊,原来这首歌,是这么唱的。
云栾煜不说想江清沂,江清沂不说想云栾煜的时候,他们各自忙碌,不觉得急切地想见到对方。
云栾煜光荣负伤身上疼到抓狂,江清沂为了赵卷卷的生死夜不能寐。
但是原本,在这通电话之前,他们只是觉得,想一想对方的脸,就足够了。
假如云栾煜及时回复了江清沂的微信问候,江清沂就不会打手机给他。
如果云栾煜好好地接听了手机,江清沂就不会着急,不会没头苍蝇似地自己吓唬自己,然后把内心压抑着的那点小波澜小火花都掏出来,统统引爆了。
再恢复理智的时候,云栾煜很后悔。
他不应该坐在开往北京的动车上,江清沂顾着一个赵卷卷,已经心力交瘁,他是个伤号,不仅帮不上江清沂,还很可能给他找事儿。
不是可能,绝对那就是给他找事儿。
而且因为他行动不便,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刷了牙,洗脸这么复杂的事情没完成。
这让他感觉很惭愧,惭愧到忽然觉得没脸去见江清沂了。
他实在不应该,因为听了江清沂三言两句的撩拨,就跟个怀春的小少女似的,千里万里地往北京跑,去!约!会!
他不过是自己心里想到了“约会”这个词,就把脸绯红了,从脖子根到胸口都一阵滚烫。
其实江清沂说了什么呢?她也没撩拨他。
她不过是轻言慢语地告诉云栾煜,她会在北京守着赵卷卷,然后带那个孩子到处走走看看,逛个公园,爬个景山,再去天安门广场看升旗。
云栾煜被她讲得神思恍惚,忽然向往起天安门广场和升旗来,就好像他小时候戴上红领巾、参加学校的升旗仪式一样。
赵卷卷看得懂天安门广场和升国旗吗?江清沂说这是她自己要的。
她说没有人知道赵卷卷喜欢什么,为她人生的最初和最后准备什么礼物,这个问题困扰着整个龙王庙的人。
但是有一天新闻联播里演了人民英雄纪念碑,然后是屹立的太安门,和平的广场,还有清晨天未亮的解放军叔叔,抬着鲜艳的五星红旗,迎着风,向着太阳的光芒抖展着抛洒开去。琇書網
江清沂说,赵卷卷当时直勾勾地盯着电视屏幕,水汪汪的眼睛一眨不眨的。
然后江清沂就问她,是不是想去看五星红旗。
赵卷卷是个没办法抬直脖子的小孩,可是江清沂说,她点头了。
云栾煜不知道江清沂说的点头,到底是不是赵卷卷自己的意思。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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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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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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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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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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