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拿着那枚黑色的丸药,研究了半天,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弄玉见状,心里顿时生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问道:“难不成这药解不了赵无伤身上的毒吗?”
女巫摇摇头,说道:
“不,能解。这药名叫起死丹,能解天下百毒。师傅曾对我说,这丹药救死人于鬼门关,逆天改命,是要受天谴的。因此,她从来没有教我炼制此药。这么珍贵的丸药,她怎么会给你呢?”
弄玉笑着打断了她的疑惑,说道:“既然能解毒,那就最好不过了。咱们快些给他吃下去解毒吧!”
女巫见弄玉要走,伸手抓住了弄玉的手腕,搭在她的脉搏上诊脉,眼睛却始终落在弄玉身上:“我师傅是不是跟你达成了什么协议?你答应她什么事了吗?”
但是弄玉的脉搏跳动平稳,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
弄玉从女巫手中抽出手来,嗔道:“你做什么疑神疑鬼的?我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你师傅人很好,并没有对我怎么样。现在咱们什么都别说了,先给赵无伤解毒要紧。”
说着便直接走进了赵无伤养伤的帐子里。
伍子兰正围坐在赵无伤身旁暗自垂泪,看见弄玉进来,一边擦着眼泪,一边闪坐到一旁。
赵无伤的脸色比弄玉离开时更加可怕了,惨白的脸色中透露出一种青紫之色,弄玉看向女巫,女巫解释道:
“那天我让你给他吃的那粒药丸最终还是伤了他的身体,自从你走后,他就没有再清醒过。”
女巫说着就吩咐伍子兰去端一碗温水进来,伍子兰去了,不一会儿就给女巫端来了温水。
女巫将药丸投入到温水中,研磨划开,示意阿七和伍子兰把赵无伤扶起来,然后她跟弄玉两个人把药给赵无伤灌了下去。
弄玉问道:“如此一来,他身上的毒就解清了吗?”
女巫摇头道:“这药只是保住了他的命。不过他体内残余的毒素,我也能解除,倒不怕了。我们可以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等他调养好身子再走。”
弄玉听说赵无伤的性命无虞,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她已经几日没有合眼,如今放松下来,立即就感到疲倦来袭,伏在赵无伤的床榻之侧打起盹来。
女巫知道她连日来奔波劳累,早就疲倦到极点,也就不再打扰她,全都悄悄出去了。
弄玉这一觉睡得甚是香甜,一觉醒来只觉得整个帐篷里都是金灿灿的光辉,她一时倒有些愣怔,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醒了吗?”耳边有人轻声问,那温柔的声音带着笑意,就像是秋天的阳光一样温暖。
弄玉这才发现自己是睡在床榻之上,她侧头去寻找那声音的来源,就见赵无伤正伏在离她不远的枕上,目光柔和地看着她。
弄玉这才后知后觉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霍然坐起身来,朝赵无伤扑了过来!
“你还活着!”弄玉头贴在赵无伤的胸口上,听着他心脏沉稳跳动的声音,一下又一下,仿佛它会永远这样跳动下去,地老天荒。
不止心脏,她还感受到了赵无伤身上的温度,他温热的呼吸,他颔下冒出来的胡茬,他温柔低沉的声音,他带着笑意的眼睛……
他身体的各部分都在告诉弄玉,赵无伤还活着。
“是,我还活着。”赵无伤搂住弄玉的腰,亲吻着她的额头,“是你救了我——”
弄玉把头埋在赵无伤怀里,紧紧搂抱着赵无伤,说道:“等咱们回到楼兰,我要下命令把所有的狼吻草全都烧光,让它们再也无法害人!”
“好,我跟你一起去烧。”赵无伤笑着附和道。
弄玉的头发又黑又浓,覆盖在两人身上就像是给两人盖上了一床乌缎锦被。
赵无伤伸手抚摸着弄玉散落在他身上的长发,爱怜地拨开她额间的碎发,在她的额头上印下湿热的亲吻。
他的唇继续在她脸上亲吻,亲吻她那双含泪的眼睛,曾经无数次出现在他梦里,每次看到她流泪,他都想哄她别哭,可一想到他身中剧毒,不能触碰她,便硬生生忍住了。
现在他终于不用再有所顾忌。
他的唇最后落在了她的唇上。弄玉勾住他的脖子,热烈而动情地回应他。看到弄玉如此反应,他更加难以自持,加深了这个亲吻,手也划到弄玉的腰上,想要去解她身上的衣服。
弄玉猛然想起什么事,一下子就清醒过来,手忙脚乱地推开了他:“不行,你现在身体还没有恢复,不能——”
赵无伤扣住她的手,将她重新压回床塌间,伏在她的耳边,声音低哑带着笑意:“咱们可以试试。”
弄玉见他眼睛里闪烁着光芒,心中越发不安,她尽力克制住自己的强烈的情绪,对赵无伤撒娇道:“我身子不适。”
“哪里不适?”赵无伤急忙放开她,想要查看她身上是否有伤,弄玉急忙坐起来,滚下床去,逃得离赵无伤远远的。
赵无伤见她躲避自己就像在躲避野兽,脸色一沉,质问道:“你躲我做什么?”
“你身上的毒还没有完全解除,现在你要修身养性,调养生息。我去找女巫,看看你吃的药好了没?”
弄玉见赵无伤脸色脸色越来越难看,不敢再有所耽搁,急忙逃了出来。
此刻正是夕阳西下,草原茫茫,天上飘着大朵大朵的云彩全都被夕阳镶上了一道道金边,虽然温度已经凉下来,但那阳光却非常好,金光灿灿,照在身上就像是给人身上披上了一件金线长袍。
女巫跟伍子兰正围坐在火堆旁做晚饭,见弄玉出来,巫女用手按住被秋风吹散的头发,一边问道:“睡醒了?”
弄玉红着脸答应了,走过来帮她们做饭。
正好给赵无伤的药熬好了,伍子兰端着药给赵无伤送了进去。
弄玉见伍子兰离开了,急忙问女巫道:“你有没有带药草,让人吃了……暂时……无孕……”
说到最后两个字,弄玉脸热辣辣的,声音更是低不可闻。
女巫看着弄玉羞窘的表情,眼中带着调侃的笑意:“怎么赵君这身上的毒一解,就这么迫不及待?”
弄玉被女巫打趣地更不好意思了,低声呵斥道:“你要是有就给我些!没有就明白跟我说清楚,说那么多的话做什么?”
弄玉现在吞服了蛊丸,她也不知道这药丸对身体到底有没有影响,倘若她再次有孕,那蛊会不会残害她肚子里的孩子呢?她不敢去想,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避免有孕。
“这种药我怎么可能会随时带在身上呢?就算是带,也是促进夫妻间情事的,合欢的药草,要不要给你一点?”女巫笑吟吟地调侃道。
“不用了,我不要,你自己留着吧。”弄玉听说女巫并没有带避孕的药草,而赵无伤对她又虎视眈眈,心中不免焦躁。
现在她不能光明正大地去问女巫:倘若身中蛊毒,能不能有孕?有孕了,会不会残害到胎儿?
女巫原本就对弄玉顺利拿到解药心存疑虑,倘若她知道赵无伤的命是弄玉用自己的命换来的,那以女巫一直以来“逆天改命”的性格,她必然会把整件事情告诉赵无伤。一旦赵无伤得知,他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跟女巫的师傅对抗。
可是他根本就斗不过那个不知道是人还是神仙鬼魅的女子,赵无伤跟她作对不会有好下场的,也许还会因此惹恼那个女子,让她提早对赵无伤下毒手。弄玉不能看到赵无伤再有任何的闪失。
弄玉理了半天一点头绪也没有,最后只好气恼地作罢了。
但晚上再回到营帐中,因为傍晚她逃开赵无伤,赵无伤到现在火气还没有消除,根本就没有搭理她,侧身朝里睡了。
弄玉叹了口气,悄悄摸到床边也上了床,对赵无伤说道:“女巫说,你的身子还要再调养一些时日,一时半会儿也离不开这里。可如今这一天冷似一天了,也许我们今年冬天要在这里度过了。”
赵无伤“嗯”了一声,翻身过来,侧躺在她身边,静静地看着她。
弄玉继续说道:“你中毒后不是让我处理徐渭和李广利吗?徐渭救过我和星河,如果没有他,我们母子到底能不能活着也说不定,我便没有杀他。
至于李广利,他就更不能死了,一旦他死了,大汉会疯狂地追杀我们,我不能断送了后路。
因为我跟他们达成协议,只要他们不进犯楼兰,不攻击驻扎在楼兰的匈奴人,那我就放走他们,并且让他们借道楼兰去讨伐大宛。从你中毒到现在已经一个月有余了,只怕李广利的大军现在已经兵临大宛城下了。”
赵无伤听着弄玉分析当前的局势,却并没有太在意,只是伸过手来,摸着弄玉的脸,心疼道:“你瘦了不少。”
弄玉抓着赵无伤的手,与他十指紧扣:“无碍的,我多吃点就又能胖回来了。”
现在她觉得不管说什么话,都表达不出赵无伤还活生生躺在她身边的那种幸福和满足,原本她以为阴阳两隔的人,现在依然还守在她身边,这就足够了。
“这次差一点死掉,让我看清楚了很多事情。我还没有好好补偿你,还没有看着咱们的孩子一起长大,就这么死了,真是不甘。不过好在现在上天又给了我一个机会,让我可以把我想做又没有做的给你们补上。你想做什么?”
弄玉望着模糊不清的穹顶,憧憬道:“我想跟你和星河,我们一家三口,就像现在这样,无忧无虑地生活,没有那些勾心斗角,没有那些争权夺利,我们每天的快乐很简单,烦恼也很简单。我想过这样的生活。”
“好!等我处理完西域的事物,咱们就隐居在天山脚下,就这么简简单单过上一辈子。”赵无伤慨然应允道。
两人在天山隐居疗伤的生活没有过上半个月,就被燕夫人的到来打断了。
燕夫人听说赵无伤中了狼吻草,当场就吓晕过去了,等她醒过来,便不顾众人劝阻,一路追到天上来看弟弟的死活。直到她看见赵无伤活生生地站在她跟前,这才松了口气。
弄玉知道他们姊弟有话要说,便寻了个借口,走开了,只留下他们两个人。
谁知道,她刚走开没多久,伍子兰就找到了她,神色惶急:“你快跟我走!燕夫人和鸿哥哥吵架了!”xǐυmь.℃òm
弄玉一愣,她刚走开的时候,燕夫人跟赵无伤明明就好好的,怎么一会儿的功夫就开始吵架了呢?弄玉来不及细思,跟着伍子兰跑了出来。
远远的就看见燕夫人满脸怒气,正对着赵无伤劈头盖脸地斥责着什么,似乎对于赵无伤的行为十分愤怒。而赵无伤则跪在地上,任凭燕夫人斥责他,一言不发。
他们姊弟两人到底在争吵什么呢?
因为隔得太远,燕夫人的声音并没有传过来,弄玉有些疑惑地看着伍子兰,问道:“他们是因为什么争吵的?”
伍子兰摇摇头,也是一脸的茫然:“我也不知道。刚才看见燕夫人打了鸿哥哥一记耳光,随后鸿哥哥就跪下了,夫人好像特别生气。至于他们在吵什么,我没有听见。”
她见弄玉盯着吵架的两个人却并没有上前劝阻的意思,便跺脚道:“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上去劝劝燕夫人,让她别再骂鸿哥哥了。”
“他们姊弟间的事,我不好插手。”弄玉回道,“更何况,燕夫人向来尊重自持,一定不会轻易失态的。现在她如此失态,必然是发生了让她十分愤怒的事。”
“可是鸿哥哥身上还中着毒,到哪里去做让她生气的事啊?夫人怎么能这样对待鸿哥哥呢!”
伍子兰看着咄咄逼人的燕夫人,也不禁恼了,她见弄玉不愿意过去,自己就想去给赵无伤求情。
弄玉却扯住了她,制止道:“你别过去!现在赵无伤这副狼狈的模样,必然不愿意让人看见,你这样贸贸然闯过去,不是让他们难堪吗?”
“可是就让鸿哥哥一直跪在那里吗?”伍子兰问道。
两人正在商议如何替赵无伤解围,燕夫人忽然停住了训斥,径直朝弄玉二人走过来。
伍子兰见燕夫人满脸怒火,原本姣好的面容竟然显出一丝狰狞的意味,不禁有些心虚,轻轻叫了一声:“夫人。”
燕夫人看着伍子兰,那眼神凌厉得就像是刀子一样,她冷冷地吩咐道:“明天就动身回楼兰。”
伍子兰一听明天就走,有些犹豫地反驳道:“可是……可是主上身上的毒还没有清理干净呢。”
谁知道她这话刚一开口,就被燕夫人狠狠地瞪了回去,她的声音残酷而又无情:“他死不了!”
弄玉一愣,万万没有想到,当初那个为了成全她和赵无伤,不惜用自己的身子来换取莫赫退婚的燕姊姊,在一年多的时间里,变成了这个模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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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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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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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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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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