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赵无伤和弄玉、燕夫人回到楼兰时已经十月中旬了。
赵无伤刚到楼兰,就接到消息,说李广利率领的六万大军已经打败了大宛,杀掉了大宛的国王。
大宛的臣民推举了新国王,并且向大汉称臣,并把国中的汗血宝马全都集中起来,任凭汉人选取。
其实李广利大败大宛也在意料之中,虽然他是个草包将军,但皇帝给他配备的那些副将各个精通兵法,骁勇善战,又加上他带去的这六万精兵,以绝对性的数量优势压制了大宛的士兵。如果这样都不能取胜,那简直有点天理不容了。
汉兵大败大宛的消息震惊了西域诸国,那些小国百姓从来没有到过大汉,不知道大汉到底有多大,此次李广利出征在西域出征,扬名立万,出尽风头,让那些小国各个震恐,全都纷纷表示愿意背弃匈奴,投靠大汉,其中立场最坚决的就是细君去和亲的乌孙。
赵无伤去年一整年把心思都放在了如何收服西域小国上,结果他这一中毒,西域小国纷纷倒戈,这让他怎么能不怒,况且他刚当上右贤王,刚刚完全掌管西域,就发生这样的事,这让他颜面扫地。义父句犁湖单于也是几次派人找他询问情况。
弄玉知道他着急上火,便规劝道:“现在你生气也于事无补,好在这些国家原本就摇摆不定,一旦李广利的大军离开了,他们必然又会重新归顺匈奴。到时候,大不了咱们再卷土重来。”
但她和赵无伤都知道,这些年匈奴和大汉的几次战争中,匈奴的力量早已经式微,再也不是当年草原上的霸主,赵无伤纵然有通天的本事,一个人也不可能挽大厦之将倾。
就在此时,弄玉接到郭羽写来的书信,说如今李广利凯旋而归,早已经回到了敦煌。他和阿璟带着星河住在韩城府上不方便,现在已经搬到了阿璟的曼轻馆暂住。
弄玉把书信给赵无伤看了,赵无伤道:“咱们还是尽快把星河接回来吧,他在敦煌,我总是不安心。”
弄玉的看法与赵无伤不谋而合,当初她为了救赵无伤阿七等人,撇下星河,到现在已经三个多月不见了,让她如何不揪心挂怀,便说道:
“好,明天一早我就动身,把星河接回来。”
赵无伤还要说话,弄玉按住他,继续说道:“你就不要去了。一来你的身子尚未痊愈,眼见着冬天来了,万一着了凉,可就麻烦了;二来,你毕竟是匈奴的右贤王,一旦入了大汉的地界,被人发现,那就别想全身而退了。我带着阿七去,足够了。”
赵无伤还是不放心:“可是李广利——”
弄玉打断他的话,笑吟吟地看着他,反问道:“我还怕那个草包不成?你放心吧,我有办法对付他一次,就有办法对付他十次。”
赵无伤想到李广利看弄玉时,眼中流露出的猥琐的欲望,怒火中烧,恨不得将李广利大卸八块。
弄玉见赵无伤脸色不好看,还以为他是在担心自己,便笑着宽慰道:“阿鸿,我好歹是你教出来的,就算没有学到你的十成本事,三成也该有了吧。你就算不信我,总该信你自己——”
她话还没有说完,赵无伤就已经打断了她,口气不容置疑地命令道:“你带阿七和阿兰先去。我把手头上的事处理完,就去接你们。我在敦煌城外等着你们。”
弄玉见赵无伤固执如斯,知道一旦他决定的事,别人根本就没有更改的机会,便应道:
“把伍子兰留下给你,让她照顾你吃药,我还能放心。我带阿七和鹃儿几个人足够了。”
两人商议已定,第二天弄玉便动身直奔敦煌而来。
弄玉带着阿七、鹃儿几个人一路风尘仆仆入了敦煌城,打听清楚阿璟的曼轻馆一路找过来,谁知道曼轻馆里并没有人,问他们的管事,管事回答说,老板娘外出了,并没有告诉他们什么时候回来,也没有留下只言片语的消息。
弄玉想起韩城,想到韩城府上去打探消息,谁知道不去不知道,一看吓了一跳:韩城的将军府被查封了!
这是谁干的?难道他不知道韩城对敦煌有着至关重要的意义吗?
敦煌历来是大汉西边的门户,韩城是守卫敦煌的将军,一旦他出事,那整座敦煌城都会暴露在匈奴人的袭扰之下,如果玉门关和阳关失守,那匈奴人的铁骑会一路南下,直到长安,威胁整个大汉的安全,因此这个位置至关重要。
自从皇帝让韩城来守卫敦煌以来,也给予了他极大的权限,比如直接听命于皇帝,与敦煌的刺史平起平坐,不必听从刺史的号令;又比如,赵破奴投降匈奴后,赵氏一族全都收到牵连下狱,只有嫁给韩城的赵临月因为韩城的关系,受到了皇帝的赦免。
可是现在,到底是谁这么大胆?竟然敢查封将军府?
弄玉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草包将军李广利。
李广利做事横冲直撞,丝毫不会顾忌前因后果,也许是韩城得罪了他,他趁机报复韩城也说不定。
弄玉怕在将军府外耽搁太久会引起别人的怀疑,就带着阿七和鹃儿先找了一个落脚,随后打发鹃儿带着人前去打听消息。
鹃儿是在天黑透了以后才回来的,她还带回来一对姊妹花,安小棠和安小梨。
她们姊妹两个来到弄玉跟前,立即就跪下了,叩头如捣蒜,哭道:“郭夫人,求你救救韩将军吧!”
弄玉心中果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韩将军,他被抓走了!”安小梨哭道。
“他被谁抓走了,为什么要抓他?”韩城果然还是出事了,弄玉心中也着急起来,“你们有没有见过郭羽和阿璟?”
安小梨抽抽噎噎地回道:“韩将军被皇帝陛下新派来的大将军抓走了,说韩将军通敌。羽公子和阿璟姊姊为了躲避大将军的追查,暂时躲避起来了。阿璟姊姊说,过几日就会去找我,让我来给你们送信。”
弄玉听说郭羽和阿璟没事,这才松了口气,随即又想到李广利冤枉韩城通敌,心中不禁有些恼火。
鹃儿把她的表情全都看在眼里,问道:“你要去救韩城吗?”
阿七也阻拦道:“弄玉,你别去。这是韩城和李广利之间的恩怨,是他们汉人的矛盾,跟我们匈奴人没有什么关系。况且韩城历来就是我们匈奴的劲敌,是我们欲除之而后快的人,你如果救了他,将来他必然会在与匈奴的战争中多杀匈奴人。就算是为了六哥,你也不能救韩城。”
安小梨听阿七说不救韩城,顿时就慌了神,惶急地抓住弄玉的裙裾,声声哀求道:“夫人,你不救韩将军吗?”
此时一直跪在安小梨身边的姊姊安小棠也开口说话了:“夫人,你必须得救韩将军。他是因为你才被这位大将军抓起来的。”
弄玉有点不敢相信地问道:“你是说,韩城通敌,这个敌是指我?”
安小棠点头道:“不错。韩将军在大将军在楼兰搜捕你的时候,救了你和小孩子的性命,这件事不知怎的被韩将军的夫人知道了。这位赵夫人心中不忿,就跟韩将军闹了起来,不知怎的就被大将军得知了。
大将军原本就与韩将军不和,现在有了这个借口怎么可能白白放过。他就借口韩将军通敌,把他和他手下的那些得力的校尉全都抓了起来。”
阿七一听被李广利抓起来的除了韩城之外,还有韩城的那些手下,神色更加激动:
“弄玉,你听我说,韩城和他手下的得力助手全被关起来,现在敦煌城防必然空虚,我立即去通知六哥。只要李广利前脚一走,我们进攻敦煌,立即就能拿下这座城。到时候这里就是咱们的天下了——”
“阿七。”弄玉轻声打断了阿七对未来拿下敦煌城后的美好憧憬,提醒他道,“韩城是因为我才被抓起来的。他救了我,却被人扣上了通敌的罪名,倘若我顺水推舟,让韩城和他的那些手下就这样被李广利害死了,那我也不过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罢了。”
阿七见弄玉要救韩城,忍不住提醒道:“韩城是我们的敌人!你这样做就是妇人之仁!”
“就算韩城是匈奴人的敌人,如果有朝一日他的逃不过一死,那我也希望他能堂堂正正死在战场上。”
弄玉说完,便去看鹃儿,问道:“你觉得呢?”
鹃儿回道:“我会帮你查探清楚李广利现在府中的情形,以便绑架或者刺杀李广利。”
弄玉摇头笑道:“不必。你只要替我查探清楚李广利的虚实便好了,明天我光明正大地去见他。”
鹃儿想到在楼兰,弄玉对李广利的折辱,现在弄玉光明正大的去见李广利,不怕被他报复吗?毕竟现在可是在李广利的地盘上。
弄玉看到鹃儿的忧疑,便笑着安慰道:“不要紧的,你忘了,现在兵符还在我手上,他不敢对我乱来的,更何况我有办法对付他。”ωωω.χΙυΜЬ.Cǒm
鹃儿见弄玉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也就不再担忧,便趁着夜色,去李广利居住的府邸打探情况去了。
阿七还因为弄玉要救韩城的事难以理解,口有怨言:
“我三哥就是被韩城杀死的,我们都对他恨之入骨,恨不得早早杀掉他呢!你现在怎么又来救他?难道你对他余情未了?”
弄玉伸手点着阿七的额头,笑道:
“你明明年纪比我还大,怎么做事总是小孩子脾气?赵无伤没有好好教给你做人的道理,现在由我来教教你。
做人呢,最要紧的,是不能忘恩负义。韩城救了我,而我又救了你,如果没有他,我们早就死了。现在我们救他有错吗?”
阿七胡乱拨开弄玉的手,赌气道:“谁要听你这些歪道理。我只知道韩城杀了我三哥,我时时刻刻都想杀死他报仇!如果我知道是他救了我,那我宁可死,都不领他这份情!”
弄玉点点头,指了指院子说道:“那你去寻死吧,我不拦着你。”
一句话把阿七所有反驳的话,全都堵了回去,阿七憋了半天才说道:“总之,韩城是我们的敌人,我还是不赞成你救他!”
弄玉见不管她怎么劝说,阿七都是一副不赞成救韩城的态度,也就随他去了。于是又叫过安氏姊妹询问阿璟和二哥以及星河的在敦煌的消息,两个姊妹都是见过星河的,便你一言、我一语地对弄玉说起星河这三个月的情况。
弄玉听着安氏姊妹对星河的描述,越发思念他,恨不得立即就见到他,抱在怀里,再也不放开。
鹃儿去了大半夜一直到了四更天才回来,她的脸色有些复杂,对弄玉欲言又止。
弄玉奇怪地看着她,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在李广利府上看到了什么?”
鹃儿吞吞吐吐了半天,才说道:“赵临月。”
弄玉一愣,没有明白鹃儿的意思,便继续问道:“赵临月在李广利府上?她在那里做什么?”
“她——”鹃儿回想起自己在李广利府上看到的那一幕,简直难以启齿。
鹃儿趁着夜色潜入到李广利居住的地方,好不容易摸黑找到了李广利住的院子,刚要往近处查看,就听见李广利的屋子里传来一阵女子哭叫的声音,而原本站在李广利门口护卫的几个士卒全都围在窗外,往房中偷看,一边看,还一边嬉笑,小声议论着什么。
鹃儿见他们都不留心,便翻身上了房顶,揭开一块瓦片,朝房中看去。这一看,惊得她手中的瓦片差点掉落下来!
借着室内的灯火,鹃儿看见赵临月赤身裸体地被绑在大床上,而李广利正按着她行禽兽之行,赵临月头发散乱、面颊高高地肿了起来,身上是一道道青紫的痕迹。
鹃儿听见的那一阵女子的哭叫声,就是赵临月在被强暴时发出来的。
“赵临月心狠手辣、作恶多端,她遭受这样的折磨,原本是罪有应得的。”
鹃儿见过赵临月的行事手段,真心觉得她该受到应有的惩罚。
然而……
鹃儿回忆起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到现在都恨得牙根痒,恨不得把李广利扒皮抽筋。
“可是李广利做起那事来,简直就是个禽兽。”
鹃儿在方天河身边时间久了,也早就练就了清淡冷漠的性格,一般情况下,是不会轻易动怒的,可能让她发火,想来的确是常人难以想象。
她继续说道:“当初李广利遭受赵君的围捕,倘若不是韩城来救他,他有命没命还说不准呢!谁知道韩城就是救了一个禽兽!李广利不但不感激韩城的救命之恩,还如此侮辱他的妻子!早知道,就该在战场上一刀杀了李广利!”
弄玉想起当初赵临月找人轮奸沈渠的事,当时的她大概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落得被人强暴的下场。报应不爽,说得一点也不错。
赵临月她不会去管,可韩城是一定要救的。
“明天,我们去找李广利。”弄玉对鹃儿吩咐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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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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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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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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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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